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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大了,秦始皇不仅左耳的弱听越来越严重,胃也不怎么好。
在成都住了几日后,秦始皇在郡守的陪同下,去巡视了“湔堋”(jiān péng),也就是都江堰。
此时正是一年里岷江水最大的时候,却见湔堋将岷水一分为二,非但没有闹洪灾,反倒让周边无数田亩得到了沟渠灌溉,一举两得。
秦始皇对水利一向重视,当年就力排众议让郑国造完了郑国渠,眼前这座大堰看似简单,却使桀骜不驯的岷江从大害变成了蜀郡大利,灌溉了沃野千里。自此以后,成都平原水旱从人,百姓不知饥馑,源源不断的粮食沿着江水送往南郡,再送去中原充当秦军军粮。
皇帝便下达了一项新令:蜀郡守李冰,虽然还不够资格入勋庙,但可在成都、都江堰纳入官方祭祀,使之香火不绝。
他还接见了蜀郡的沟渠官员,李冰的孙子李灵。
郡守禀报秦始皇:“穿石犀溪于岷江南,通笮汶井江,经临邛与蒙溪分水白木江,自湔堤上分羊摩江等,皆灵之功也……”
秦始皇颔首,看着地上头戴斗笠,脚上踩草鞋,亲自下水视察的李灵道:“今海内一统,不少地方都需修沟渠,大秦最缺的,就是如李冰祖孙三代这样的干吏!到处都是汝等用武之地!”
他问了李灵几句话,若不是巴蜀,是其他地方,也能因地制宜修好沟渠么?
李灵唯唯应诺,一高兴,秦始皇就升了李灵的官,任命他做了“上河农都尉”,秩六百石,让他入秋前后,从咸阳去贺兰山报到,帮北地郡尉黑夫在当地修渠灌溉新开辟的田地……
就在秦始皇要离开成都,返回关中前,蜀郡尉常頞(è),并巴郡大商贾巴忠,一同拜见了皇帝,并告知了他一件事。
“陛下,巴忠使人向南探索商路,数年下来,颇有所获,在巴蜀之西南,有西南夷君长数十,其名邛都、名夜郎、名靡莫、名滇,皆椎结,耕田,有邑聚,人口数万到十万不等。其中,滇国位于成都之南千五百里外,乃是楚国将军庄蹻(qiāo)所建……”
“噢?”
这是秦始皇从未知晓的:“西南夷之地,亦有楚国余孽?”
常頞便汇报起了关于滇国的事情:“那庄蹻本是故楚庄王苗裔,有人说他于楚威王、怀王时,奉楚王之命攻西南夷,过且兰,至滇池,滇池方三百里,旁有平地,肥饶数千里!”
“庄蹻夺取滇地后,本欲回报楚王,时值司马错将军夺楚巴、黔中地,庄蹻道塞不通,不能归楚,于是便带着数千兵卒留在滇池,变其服,从其俗,自称滇王,至今已五十余年……”
常頞表示了自己的担心:“今楚国虽灭,但多有余孽遗民逃往蛮越之地。臣听说,南越楚庭的楚遗民,不断挑动长沙、豫章越人叛乱。滇国本就是楚人所建,在西南夷中最为强盛,若其意欲复楚,裹挟西南夷滋扰蜀郡之南,恐为肘腋之患。依臣之见,不如派商贾通西南夷,再修道路直达各邦,招纳其归秦,共击滇国!”
秦始皇却不说话,只是看了旁边的巴忠一眼,忽然道:“朕听人言,最近巴氏在做筰(zuó)马、僰僮、髦牛的生意,和蔗田、红糖一起,成了巴氏的新财源?”
“臣……”巴忠伏地,冷汗直冒。
秦始皇又看了看常頞:“自从设立了靖边祠,自从蒙恬、李信、黑夫三将破匈奴,得封赏夸功游于咸阳后,朕的边将们,便十分艳羡。他们无月不上书进言开边之事,渔阳之将或言当击东胡,辽东之将或言击箕子朝鲜,会稽之将或言略瓯越、闽越,长沙之将或言当夺岭南之地……常頞,你欲开西南夷,莫非也是想受封赏,入靖边祠?”
“臣,臣不敢……”
常頞也跪倒在地,讷讷无言,滇国是楚国将军建立倒是不假,可什么妄图恢复楚国社稷,就完全是他们胡扯了。
巴忠明明是急需为飞速扩张的巴蜀甘蔗种植园,夺取僰僮作为奴隶,而战争是最获取人口迅捷的方式。另一个想要开疆辟土,获得功劳。
二人的意图虽被看穿,但秦始皇轻轻一点后,却仍同意了此事。
“朕曾让乐官作《秦颂》,颂称: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他目光看向广袤的南方:“前不久,李信、黑夫已派人在流沙大漠以西的居延泽建立了大秦最西面的哨所驿站,插上了大秦的玄旗。西涉流沙是有了,但南尽北户呢?还是要靠南方诸将尉啊。”
扫平匈奴后,皇帝的雄心壮志,更加膨胀!别的不说,向全天下人夸下的海口,是一定要兑现的!
秦始皇大气地说道:“汝等也无须多寻借口,去罢,像对付匈奴一样,商贾探路,民夫开道,兵卒继之!朕要在西南夷诸邦置吏管辖。只要是有人迹的地方,那些城郭、邑聚,皆要臣于大秦!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
夏末时分,秦始皇结束了对巴蜀的巡视,与此同时,蜀郡尉常頞和巴忠,也开始一个出人,一个出钱,在蜀郡南边的山林中,开始修筑一条名为“五尺道”的道路……
这就是整个秦始皇帝三十年里,最值得说的两件事之一。
而第二件,和第一件事有些联系,那便是塞北的屯田。
刚被任命为“上河农都尉”的李冰之孙李灵,也在咸阳报告后,开始了他的长途旅行,经过月余跋涉,于秦始皇三十年八月上旬,抵达了北地郡在大河东岸新设置的“富平县”。
富平县,这里位于青山峡以北,是一片富饶的土地,自从前年李信率部在青山峡以南烧了一把大火后,匈奴迁徙殆尽,再无一人一畜。
到了去年,李信和北地郡尉黑夫,又在此胜利会师,如今已修筑了一座小邑,因为期望贺兰山自此富裕而和平,故名“富平”。
随着今年开春,大量关中屯田移民迁入,城邑周边里聚慢慢筑起,这片因匈奴迁徙而冷清下来的土地,再度热闹起来……
李灵初至富平,所见到的便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收粟景象。
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止是那个在地里与兵、农一起干活,晒得皮肤黝黑的北地郡尉,还有立在田边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富平县和贺兰山全体屯田军民的口号: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PS:
1。三十年,无事。——《秦始皇本纪》
2。本章时间已是上一章的大半年后。
3。富平县最初的确设在今天的宁夏,详情请自行搜索“富平三迁”。
第0463章 大生产
李灵和黑夫的第一次见面,就在富平县大片大片的粟田边,他惊讶地发现,这位少上造、比两千石的大吏衣着简朴到极致,穿的只是最普通的麻布袍,脚上踩着草鞋,身上到处沾着黄土,若非头顶的鹖冠忘了摘,看上去和一个普通黔首并无区别。
最让李灵吃惊的是,他并非像蜀郡守、尉,在开春劝农时那般,随便摸一下犁做个样子,而是真的和兵民一起干活:双腿稳稳站在田中,手里的镰刀割起粟来飞快,动作专业,且十分投入,若非亲卫率长共敖喊了好几遍,根本不会抬起头来。
“原来是新到的上河农都尉,失敬了。”
黑夫将镰刀递给一旁的人,上到田埂,和李灵道了一声失礼,就着沟渠里的水冲了脚,洗了手,跟共敖要了一条麻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才朝李灵一比手,请他在田边的凉棚里就坐……
茅草搭成的小棚,简单的木案,草席为坐,喝的也是凉白开,这就是小地主干完活歇息的标配,可李灵不但不觉得黑夫失礼,反倒十分佩服。
他这“上河农都尉”是朝廷新设置的屯田官员,专门负责河渠开凿和屯田事宜,秩六百石,因为贺兰是边地军屯,故归郡尉管辖。
等黑夫一口干完三碗凉白开,呼了声痛快后,李灵才斟酌着词,开始了和上司的接洽。
“下吏虽然僻居蜀中,却久闻郡尉之名,尤其是来之前,听咸阳的墨者程君详细说过郡尉的事迹。他说郡尉在边地,以羊褐为衣,以草鞋为服,日夜不休,与军民同辛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哦?”
黑夫奇道:“农都尉还与墨者有联络?”
李灵乘机开始自报家门:“下吏的大父乃昭王时的蜀守冰……”
黑夫立刻抬起头:“莫非是修都江堰……嗯,湔堋(jiānpéng)的李郡守?”
“正是家大父!”
黑夫前世去过都江堰,旁观过端午大祭,李冰算是他知道不多的秦人之一。而都江堰,更是两千年还能泽被后世的奇迹,其生命力,别说咸阳宫阙,哪怕是长城、驰道,都统统被比了下去。听说新下属是李冰的孙子,少不了一阵唏嘘。
李灵道:“世上皆知大父修了渠堰,却不知,大父早年是位秦墨!即便是到了我这一代,虽未入墨门,但仍与墨者有往来。”
这是黑夫第一次听闻的事,这李灵看上去头发稀疏,年岁不小,举止木讷,倒还挺会说话的:通过介绍自己的家世,让黑夫知道他修渠是有家学渊源的,又通过与墨者的关联,拉近了两人关系。
他甚至还不动声色间,拍了黑夫的马屁。
“大父当年修渠堰时,常亲自下水测高低,民夫劳作时,也与之劳作同衣食。旁人劝他,堂堂两千石郡守,这样做不妥。大父却言,昔日大禹治水,也是亲力亲为,长年累月泡在水中,腓无胈(bá),胫无毛,沐甚雨,栉(zhì)疾风。大禹尚且如此,何况区区郡守?”
“今见郡尉亲自在田中收粟,下吏不由感慨万千,为官二十载,终于又见到了大父那样,能与军民同辛劳的秦吏了!”
这话听着顺耳,一旁给黑夫倒水的共敖笑道:“上河农都尉是没看见,前几个月收宿麦时,郡尉干活更起劲。有一日,他忽然到了收麦的地方,扛起两百斤麦子就走,到了脱粒的工坊放下,众人才发现是他,吓得下拜顿首……”
黑夫咳嗽一声,制止了这两人的吹捧,笑道:“我亦是农户出身,知民卒之辛苦。且《为吏之道》有言,审知民能,善度民力,劳以率之。我只是做了秦吏本该做的事而已!”
李灵叹息道:“若每个官吏皆能如郡尉一般,何愁天下不治?”
黑夫默然,李灵算是说道点子上了,黑夫这几年虽在边塞,但亦有听闻,跋扈和张狂,是派去关东做官的秦吏特点,为了完成朝廷的指标,虏使其民,已有不少地方怨声载道。
这些人对黔首态度恶劣,对原先的六国豪强大户却十分宽容,因为需要依靠他们治理地方。几年下来,腐败的萌芽,已在秦吏的队伍里滋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秦的官员,早已不是一统六国前,那些“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遵纪守法的秦吏了!
黑夫虽常对这些事皱眉,但亦鞭长莫及,他只能管好北地郡这一亩三分地,更何况,今年他的主要任务不在吏治,而在于屯田……
于是他便道:“农都尉来的正好,这几日正是各县丰收之际,今明两日,先在富平县看看,明日便随我沿河而下,遍观贺兰数县军屯,知田亩之数,知军民户口,知土地肥瘠,知山川河泽方位。如何在秋后农闲时分组织军民开渠灌溉更多土地,你也好有个清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