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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负隅顽抗的数百人,已心存死志!
鬼伯催促得是多么的急啊,容不得人一丝的犹疑,这群复齐的叛军已不再踟蹰,而秦军,便是催命的鬼伯!要送反叛者去往蒿里!
战场上,容不得半分同情,随着黑夫挥手,进攻的鼓点已然敲响,秦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五兵相杂,齐齐向前,它们像是时代的巨浪,要将一切磐石碾碎。
可那磐石,却也岿然不动,迎接这猛烈冲刷。
高唐台上的数百叛军,这却齐齐发出了呼喊,他们朝着秦军,发动了最后一波进攻!
这是送死般的进攻,在秦军的弩机下,一个个鲜活生命,魂归蒿里,如同被太阳蒸干的露珠,消失得飞快……
但薤露、蒿里之歌,却久久未绝,伴随着戈矛起落,箭矢飞驰,萦绕在高唐城头,但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直到,最后一个活着的“叛贼”被斩掉了人头!这歌声,才戛然而止!
此情此景,连本以为自己看惯了诸国灭亡,沙场征战,已经心如坚铁的黑夫,也不由为之动容。
“齐非亡于齐王建投降入朝之时……”
方才毅然高歌赴死的众人,此刻却只剩下遍地尸骸,了无生气。
黑夫纵马上前,环视死人盈城的高唐,又抬起头,长太息曰:“齐亡于此地,此刻!”
……
PS:《薤露》《蒿里》是历史上,田横门客为其所作的葬歌,但我实在喜欢,就让它们提前出现了。
第0570章 我愿世间少英雄!
高唐城的厮杀声停了,残垣断壁安静了下来,唯有高空闻到死人血肉味道,盘旋而至的鸦群发出难听的叫声。
身披黑甲绛衣的秦人老兵,也像是在死尸间觅食的乌鸦,走在倒地的轻侠、海寇之中,对未死者补刀,手脚麻利地割下他们的头颅,将头发打结,拴到腰间。
有人腰上已挂了三四个头,走动时相互碰撞,像是酤满酒的酒囊,深色的血从断颈往下流,沾满鞋履。
秦人老兵却对此熟视无睹,相互说笑着干活,对经历过一统之战的人而言,这一幕是司空见惯的,地上的不是头,而是钱袋、地契,他们也像割庄稼一般,不断弯腰,手起剑落……
来自东郡、河内的新卒就有些接受不能,他们已经在旁边吐过一遭,战战兢兢地站在写有“胶东守尉”的大旗下干看着。
擎旗的人,便是正在重新蓄须的刘季,作为黑夫亲自指定的擎旗官,他没有参与战斗,看向战死轻侠的目光,十分复杂。
十多年前,刘季也是乡间的无赖轻侠,偷鸡摸狗,任气好义,崇拜信陵君,也会为了酒肉之恩,为张耳打仗,还在外黄之战里,杀过一个秦兵……
“若那时我死于外黄,便是与这些被杀的齐地轻侠,一个下场,没了头颅,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老刘有些后怕,他是个聪明人,若就这么轻易死了,未免有些惋惜。
但另一方面,刘季也做过很长时间的秦吏,身为亭长,手持绳索和尺牍,在乡间抓贼,对本地人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遇上外地跑来的亡命轻侠,犯了法,刘季也少不得带人去捉,将其格杀当场,砍了头颅,喜滋滋地报功。
双重的身份,让他在这场仗里,很不好过。
但比起一般秦吏秦卒“杀贼立功”的心态,刘季更多的,却是对田氏兄弟的敬佩惋惜……
田横虽然废了一条腿,但十分悍勇,又有一身武艺,奋勇而战,在断壁残垣里游走,躲避箭矢,连杀数人,最终才被同样勇猛的曹参近身刺死。他的头颅已经被斩,献到黑夫面前,尸身留在原地。
但直到死,直到被斩了头颅,田横依然手持兵刃,秦兵试图松开他的手,却根本掰不开,只能作罢,此刻看去,他仿佛真是猛志常在的刑天……
至于这场动乱的发起者田儋,他也死了,死于乱箭之下。
为了守住田儋的头颅尸身,剩余的数十名轻侠门客无不奋死而战,最终全部覆灭,尸体倒伏处,是“灵姑”大旗,这是齐国执政的标志,那上面画着的两条交龙,如今染了点点红色,仿佛泣血。
方才毅然高歌赴死的众人,此刻却只剩下遍地尸骸,了无生气,人若有魂魄,他们或许正在上空集合,听田氏兄弟号令,一起赶往齐人的“黄泉”蒿里吧……
回想那悲壮的一幕,刘季不由暗赞:“田氏兄弟能得士,有高节,宾客轻侠慕义而从死,岂非至贤!皆英雄也!”
虽然他们不识时务,在不该举事时首义,孰为不智慧,刘季赞其志气,却不赞同他们的方略。
但在刘季看来,不平则鸣,奋起而战,纵然失败而死,却轰轰烈烈,让天下侧目,也好过窝窝囊囊,终日惴惴如鼠!
刘季说的正是自己!当初黑夫派人以万钱贺他新婚时,他本有机会窜逃入野,可最终思虑再三,在萧何提议下,选择了最可能得活命的路——主动找上门,向黑夫请罪。
按照刘季的设想,换了一般人,自己这种小人物既然请罪,大人物很大可能会释而不咎。但黑夫却有些不同,虽然饶了刘季不死,却也不放他回家,而是留在胶东,指使他做这做那,要么是马前卒,要么是擎旗官,总之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
若非这位郡守是有妻有子的,刘季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特殊要求呢……
这种猫爪下老鼠般的日子可不舒服,刘季倒是想走,但胶东人生地不熟,更有黑夫的门客监视,苦于没有机会,只能忍着。
田氏兄弟,做了他想做却没做的事,所以刘季才会心生佩服,赞一声“英雄”!
此时此刻,秦卒忙着砍头,秦吏们则在秋后算账,网罗造反者的过错,给他们定罪,诸如谋逆、杀吏、抢劫、奸淫掳掠,但是在刘季看来……
诸田为家族而战,何错之有?
轻侠为自己而战,何错之有?
自私自利?祸害齐地?连累百姓?
“呸!”
老刘对秦吏们的批判,心里不屑一顾。
谁不是自私自利!
这天下人,谁不是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战!?
满口仁义道德,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这也不该那也不是。
到底是诸田虚伪,还是你们虚伪?
大家说话,都只是看屁股不看脑子而已。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于我有利者对,于我有害者错,我喜者便是正义,我厌者便是邪恶。
逻辑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又不是墨者,哪来那么多“为了天下苍生”。
在刘季眼里,天下苍生,那是胜利之后考虑的,这之前,屠则屠之,杀则杀之,手段都不重要,只有结果才是唯一!
当然,他现在身在黑夫爪中,自己都不得自由,也就只能扶着旗杆,心里想想罢了。
但光是这小小的愿望,也不行啊……
“你莫非在想,田氏兄弟是英雄?”
可怕的声音在旁响起,刘季顿时头皮发麻,握紧了旗杆,站直了身子!
是黑夫,他带着两个亲信卫士,纵马从刘季旁边经过,停在了他前方一步处,亲卫持刃,分立左右,黑夫则看着满是尸骸的内城,笑道:
“有位做警……嗯,做亭长的前辈和我说过,这人呐,一撇一捺,两条腿,一条行善,一条作恶,而归于一头。谁也不是纯白,谁也难能纯黑。”
“这些轻侠,过去彼辈不事生产,任气一方是无赖,因不是辖区,我管不着。后来随诸田举事,让齐地糜烂是叛贼,我奉陛下之命讨定。近日连遭败绩,举步维艰,也开始作奸犯科掳掠百姓,成了恶徒,我身为秦吏,必绳之以法。”
“但现在,他们直面死亡不丧胆,虽螳臂当车,但我看在眼里,亦要道一声勇士……”
刘季不敢说话,心里狂跳,这黑夫,仿佛会读心术,每每能看透他的想法。
黑夫背对刘季,刘季看不见他表情,只能垂首听其话语。
“我承认,田儋、田横兄弟是诸田的英雄,是他们自己的英雄,但却不是齐人,更非天下人的英雄!”
兴亡百姓皆苦,黑夫他从军十年,统一战争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一将成名万骨枯,这世上出一个“英雄”,生出的野心,创建的事业,就足以让生灵涂炭,何况短短十年内,要涌出来十几二十个“英雄”?
觉得群雄逐鹿壮丽好玩的,多是坐在书斋、戏楼、电视机前的闲人罢了,至于现世之人?
他们宁为太平犬!
“故我只愿,这世上,少一些这些所谓的‘英雄!’”
黑夫回过头,看着为自己牵过马,擎过旗的刘季,这个历史上“总擥(lǎn)英雄,以诛秦项”的大英雄,笑道:
“刘季啊,你想做英雄么?”
第0571章 鼎之轻重
黑夫率各郡尉平齐乱,围困高唐城,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南边数百里外的泗水郡彭城,也已集结了五万大军,他们是来自关中的部队,交由王贲统领,名义上,他才是这次平齐乱的主将……
但秦始皇却没有急着让大军开拔入齐平叛,而是令他们驻扎彭城,终日演武,每天都会有一场浩大的演练,皇帝偶尔会露面巡视,虎贲奋勇,声势振天。这让听闻齐乱后,心里有些许想法的彭城楚人,立刻打消了作乱造反的念头。
不仅是彭城,周边的楚、梁之地,也收到了这样的讯号,秦始皇还在,秦朝扫灭六国的大军,也驻扎在四通八达彭城,哪里敢反,他们就会立刻水陆并进,前去围剿。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帝是故意按兵不动的,甚至不会往齐地派遣一兵一卒: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胆敢造反的齐地诸田,那复辟的所谓“齐国”,根本不需要朝廷百战之师出马,光靠地方杂牌郡兵,便能轻松镇压!
果不其然,五月底时,此战的副将,“裨将军”黑夫派人来禀报,说田逆被截断了退路,去不了巨鹿郡了,如今被困于高唐,旦夕可破,齐乱可平!
“善。”
秦始皇只是淡淡的颔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同时对群臣笑道:
“杀鸡刀虽小,却足够锋利,对付那群土鸡瓦狗足矣,看来通武侯这宰牛刃,不必出马了。”
既然齐乱已经不必担心,或许是为了不让彭城大军白跑一趟,或许是为了体现朝廷平乱的好整以暇,皇帝下令,六月初一这天,五万大军集结于彭城外的泗水之滨,在两岸排开了十多里,旗鼓喧天。再从中挑选上千名水性好的人,乘船到水中央,潜入水中,寻找数十年前,沉没在此的周鼎……
三代讲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而祭祀中最重要的礼器莫过于鼎。按照礼制,不同等级的人,使用的鼎的数量有严格限制,士三鼎、大夫五鼎、诸侯七鼎,唯独天子才配用九鼎!
传说,夏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从此九鼎也成了天下权柄的标志,亦成了正统的传国之宝。
夏德衰,鼎迁于殷;殷德衰,鼎迁于周,被放置在东都洛邑,在西周灭亡的浩劫中幸免于难,但在周王室衰微后,却没逃过诸侯的觊觎。
春秋时楚庄王问鼎之轻重,世人耳熟能详,自不必说,就说秦,从秦惠王称王后,也有了夺鼎的欲望。
据秦始皇所知,当年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张仪的理由之一,便是消灭韩国后,便打通了前往周室的路,到那时,“周自知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