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陆贾说的黑夫都懂,在番禺帮他练兵的韩信,不就是“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的最典型例子么?历史上,汉高祖拿下韩信,是不是类似的手段来着?
黑夫不想做了韩信的前车之鉴,更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帝王的仁慈承诺上!
等陆、利二人退下后,他思索道:“我若去,在邾城侯驾,待谒见之时,秦始皇很轻易,就能令武士擒我,只需要一人之力耳。”
“但我若不去,便是违诏,是叛逆,皇帝可命将统兵伐之,我在咸阳、南郡的家人也要遭殃。”
这下有点左右为难了,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还得知晓,更多关于北方的情报,以此判断局势。
只可惜,它们都被朝廷的六百里加急拉在后头。
好在任嚣迟迟未归,子婴也不敢接下军权虎符,就这样,等到十二月下旬时,黑夫总算接到了一封来自北方的信……
来自胶东,来自陈平的警告!
……
信是陈平在两个月前写的,走的是海路,今日方至。
他在信中,告诉了黑夫一件近日才传到岭南的“新闻”。
“平闻东郡天降陨石,上刻‘始皇帝死而地分’,皇帝尚在,人心已动,皇帝若去,天下必叛……”
针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局势,陈平给黑夫献了一策。
“秦为无道,天下苦之,始皇帝所逝,中原郡县豪长必兴军聚众,畔秦相立,扰乱中国。”
“值此之时,君侯把持岭南,拥兵十余万。南海僻远,君侯可兴兵绝道自备,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屯田练兵,以待时变。至天下残破疲惫之际,君侯再北出三关,虎争天下,扫江南,夺南郡,举兵入武关,占咸阳,则大事可定也!”
“平与曹参,亦可于胶东响应君侯,以为策应,助君侯抵定中原!”
“届时,君侯进则可为成汤、周武,退可为伊尹、周公……”
黑夫合上信,无奈地摇头:
“陈平这小白脸,胆子越来越大了,信中每个字都够他诛三族啊……”
不过,陈平对局势的分析是到位的,几乎完美预言。
而那句“进则可为成汤、周武,退可为伊尹、周公”更是搔到了黑夫痒处!
他之所以南下领兵,就是想在无从改变秦始皇做派,也无从操纵政局的情况下,先丰满自己的羽翼。
有剑在手,才有底气做事,重铸秩序,靠的是枪杆子,可不是靠嘴炮和空等,更不是将一切都寄托在一个能否继位都难说的“好皇帝”上。
但碍于自己的身份,黑夫又不想和未来可能出现的各地反王们搞在一起。
他是秦吏出身,一步步从亭长升到侯爷,是体制的既得利益者,道德上,还受过秦始皇之“恩”,又是命氏,又是赠字,一点点,将他染上了秦的色彩——深沉的玄黑。
想洗掉?除非把皮剥了。
而局面上,手下虽龙混杂,但精锐主力,多是广义上的“秦人”,来自南郡、南阳、关中,这数万人的家眷都在各郡县呆着,受秦法律令约束限制。
若问将士们,是家人性命更重,还是昌南侯割掉的发髻、树立的墓碑,推衣推食的几顿饱饭更重?
对大多人而言,显然是前者更重要。
所以黑夫绝不可能做陈胜吴广,拼着手下叛离的风险,拼着秦地舆情谴责,傻乎乎地造反吸引仇恨,为王前驱……
性格使然,黑夫原本的想法就是坐拥大军,隔岸观火,在岭南做伏地魔。
“苟,也能苟出一片天地来!”
但他虽然是个老阴比,却也有两条底线:
第一,天下若乱,必须争取以最小的伤痛恢复统一,恢复秩序。
第二,未来如何,得由他说了算!遇上秦始皇这个强势而听不进劝的领导,黑夫受够束手束脚,也受够做裱糊匠了!让天下大治,让六合真正一统的新政,果然得自己拿主意,才可能推行!
只可惜,一系列事件,打破了黑夫的如意算盘。
又过了两日,一个来自咸阳的最新消息,让黑夫坐不住了。
那句谣言,依然带着北方的阴冷寒意。
“亡秦者黑?”
“陛下虽烹了卢敖,但我家人府邸也被监视了,这消息还是通过张苍传出来的?”
“这就是皇帝南巡,还让我去邾城见驾的真正原因!?”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黑夫摇了摇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笑道:
“好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家,这口锅,真他妈黑!”
第0728章 套路
季冬的北方已是白雪皑皑,位于帝国极南的合浦港(广西北海),阳光却仍有些晒人。
舟师士卒们可以只穿短打,躺在沙粒细腻,洁净银白的海滩上,享受这惬意的时光。
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是在浅海里捕捞的南越人,他们的捕鱼方式极为特殊:踩在高跷上,肩扛着重重的渔网下海,还要在海水中推罾(zēng)、起罾、收罾、捡虾、抖罾等,因为海中生灵繁多,每次都收获颇丰。
鱼虾之类,南越人随意扔到篓里,自己留着煮食,但每每捞到海蚌,便要立刻剖开,发现里面静静躺着圆润光泽的珍珠,便是中了大彩。
更有甚者,冒着海中鲨鱼扑咬的危险,直接憋气潜入深海,在礁石缝隙里捞取大蚌。
得到珍珠后,越人会兴奋地将它们装在芭蕉叶编成的小碗里,跑到几个月前刚修建的秦人港口边,将珍珠献上。
商贾会挑挑拣拣,按照珍珠色泽和个头大小,给越人一些中原货物:布匹、红糖、陶器,甚至是稻米。
这可以说是双赢的贸易,越人欢天喜地地离开,而来自南郡、豫章的商贾也满意地捧着中原已不多见的大珍珠,嘲笑越人以珠玑为瓦砾。
这一切,都被坐镇港中的任嚣看在眼里。
获取入贡中原的珍珠,这是昌南侯在此建港设治的原因之一,但若只为此事,是不必劳烦楼船将军任嚣出马的。
但黑夫还有一项秘密使命交给任嚣。
那是月余前的事了:
“近来听闻,行人乌氏延出使西域葱岭以西大夏国,竟在大夏见到了蜀布、邛杖等巴蜀之产。至去岁,张苍在咸阳与大夏学者苏氏互译其言语,交流更多,便询问那些巴蜀物产大夏人从何得来?大夏人称,是从南方身毒所得……”
黑夫对任嚣侃侃而谈,但这些远方的事听得任嚣一脸懵,这关岭南啥事啊?
“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
黑夫却十分严肃,强行将这两件事扯上关系。
“本将已使赵佗探明,从巴蜀可通西南夷夜郎国,从夜郎国沿牂牁江,可至南越番禺,枸酱、蜀锦、邛杖等皆能至此,而越人擅长航海,常在海边往来贸易,或许便将这些货物,一点点沿着海路,传到了那西方的身毒,又贩至北方大夏……”
这其实是一直存在的“蜀身毒道”的作用,但黑夫当时为了找借口打发任嚣离开番禺,就把海上丝绸之路提前开张了。
“去岁,徐福率众人自出番禺,向西行,自徐闻(雷州半岛)南入海,得大岛,东西南北方数百里,命名珠崖岛,略以为临高县。”
“今岁,徐福再绕过徐闻,向西行,至海市明珠之地,建合浦港。一位活了上百岁的当地越人都老却告诉徐福,说合浦之西,船行十日,海岸折而向南,竟有千里之遥,但行驶到极夏之地,却忽然向西,有一条狭窄海道,可通另一陌生大洋……”
“我猜测,顺着这条海路走下去,或能抵达身毒,而陛下使李信将军出征的条支国,乃至于陛下孜孜以求的西王母邦,据说就在身毒以西!”
那所谓的“越人都老”根本不存在,徐福最远只派人去到红河入海口,距离马六甲还有十万八千里。
但反正是瞎编,黑夫也不管具体方位了,一通胡诌将任嚣唬住。
既然是“为陛下通西王母邦”的命令,任嚣也不好推辞,只能不情不愿地出海上路……
但没想到,他才到合浦,就病倒了。
任嚣将目光从窗外银色的海滩收回,捂着肚子,无力地躺在船舱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最初是吃海鲜闹了肚子,作为船队里医术最好的人,徐福为他开了几味药,但没想到却越来越严重,半个月下来,任嚣已经拉得虚脱,整个人都变形了,不得已,只能在合浦将养,把舰队指挥权交给黑夫之侄尉阳——他因为临尘一战,配合韩信斩骆王立下大功,已升官至公大夫,可以做楼船司马了。
这时候,房门开了,却是徐福带着两人走了近来,手上还端着一碗难闻的药,笑容满面:
“任将军,该喝药了!”
……
这年头的方术士,都是全能型选手,不但会看星座,还识地理,能炼丹,擅算命,危急关头,甚至能背上药篓子,客串一把医生。
照顾任嚣,徐福可谓尽心尽力,因为怕他嫌药汤苦涩,还特地加了糖。
但今天,那苦甜苦甜的药汤递到嘴边,任嚣眼中,却露出了一丝疑虑。
“徐先生,你这药,确定没开错?”
徐福收敛了笑容,仿佛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侮辱:“将军,你这是何意?”
“本将已病半月,为何越喝先生的药,就越严重?”任嚣怀疑徐福不是一天两天了。
徐福叹息道:“将军得的是痢疾,这是岭南恶疾,肠胃都坏了,哪有那么快康复?小人的医术,也就勉强让将军性命保住,至于治愈?恐怕还得一些时日。”
说着,又双手将药汤奉到任嚣面前。
“本将不喝!”
任嚣却早已失去了耐心,命令两名垂首待命的亲卫:“请徐先生出去!”
他要换一个医生。
但两名亲卫,却迟迟未动!
“汝等……”
被病痛折磨多日,精神有些涣散的任嚣这才发现,这两人,似乎有些面生……
“将军真是病得不轻啊,都开始学着蔡桓公,讳疾忌医了!”
徐福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却见其慢慢往后退去,双手一比,那两名“亲卫”就一拥而上,将任嚣按住,一个堵嘴,一个用绳子将他捆了。
“徐福,汝欲何为,想造反么?”
任嚣大惊,欲反抗,但拉了半个月肚子,却一点气力没有。
“岂敢,只是将军得的是顽疾,为免传染给将士们,使舟师众人皆病死,不得不隔离一段时日,得罪了……”
任嚣的声音听不到了,徐福笑着退到门口,对门外黑夫从番禺火速派来的利仓拱手道:
“还请回报君侯,徐福幸不辱命,已制住任嚣,楼船舟师,现在是尉氏的了!”
……
“任将军在合浦去世了。”
数日后,黑夫将这个沉痛的消息告知了子婴。
子婴愣在原地,却见黑夫在他面前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是我害死了任将军啊!若非我让任将军去寻找通往条支、西王母邦的水路,好好呆在番禺,他也不会遭次大难!”
“我与任将军共事多年,亲同手足,在胶东、在闽越,在番禺,你我掎角之援,首尾相俦,如今不幸夭亡,天哉,天哉!真是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黑夫如此悲痛,子婴只好安慰他。
子婴对朝中发生的剧变尚且不知,只受昌武侯指派,让他带黑夫去邾城接驾,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