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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今日南北形势,与百年前秦楚对峙极像,巴蜀居荆楚上游,昔日秦昭王时,司马错以大船积粟,起於汶山,浮江已下,至楚三千馀里。”
“舫船载卒,一舫载五十人与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馀里,里数虽多,然而不费牛马之力,不至十日而距江关。江关非楚所有,而后夷陵陷落,时值武安君白起举甲出武关,南面而伐,已破鄢城,江陵遂不能守,楚王东窜,黔巫亦非楚之有……”
“故萧何、韩信、陆贾皆以为,若不想重蹈楚顷襄王之覆辙,巴蜀,必须一争!与其为敌故伎所制,不如由北伐军先取之!”
但江关(重庆奉节,后世白帝城),却成了北伐军难以越过的一道坎。
赵佗十多年前,还没认识黑夫前,曾作为楼船小吏,替尉屠睢去巴蜀运粮,有过出入三峡和江关的经历。知道那一带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他遂道:“我曾听闻,两百年前,巴楚相攻伐,故置江关,作为巴楚分界,此地控带三峡,限隔五溪,据荆楚之上游,为巴蜀之喉吭,此地不仅岸高峡深,多有峭壁,猿猴难越。且水流湍急,逆流若无纤夫,绝无可能溯流而上,真是一夫当关,百夫难开,巴郡尉带着几千人守备,也怪不得吴臣攻打不下……”
去疾颔首:“若是强攻,江关确实难入,故君侯想要赵将军,另取他道,绕开江关,深入巴郡!”
赵佗了然:“另取他道?君侯是想让我走巴盐道?”
所谓巴盐道,便是黑夫十年前遇上巴人叛乱时,与巴忠从夷道(湖北宜都)出发,西行涉险的那条小道。
沿着狭长的夷水河谷西行,先要经过巴人最早的据点武落钟离山,然后便是盐阳(湖北恩施)等地。直到夷水的源头,夷城(重庆利川),一两千年前,巴人便是沿这条路进入巴东,再四散繁衍的,算是一条进入巴郡的僻径,出了古道,便抵达江关以西的江面,距离巴氏的老巢枳县也不远了。
才从洞庭险峻山岭里走出来的赵佗有些犹豫:“但此路险要,不能行车,只能靠骡马与人步行,难以并肩而走,且沿途皆为巴人部落,若为其所袭,恐怕会坏了君侯大事……”
去疾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说服赵佗,因为黑夫需要竭力对抗王贲的二十万大军,手头已无多余部队,赵佗手里的桂林兵,就变得极为重要,是进攻巴蜀的第一人选……
他遂说道:“赵将军勿忧,陆贾已提前一步,沿着巴盐道去了巴郡,一路上播散重金,收买沿途巴人,保证将军行军安全。如今陆生应已至枳县。他这一次西行,不仅肩负迎回君侯夫人、子嗣之责,还欲游说巴氏,使之投靠北伐军!”
“巴氏乃巴中禀君旧族之首,天下数一数二的富豪,家累万金,僮仆数千,一旦其愿意响应,赵将军取巴地,易如反掌!”
“如此甚好,甚好。”赵佗好像松了口气,但心里不情愿的成分居多。
去疾见状,心道:“果如君侯所料,赵佗不知北伐军与秦廷胜负,一直觉得南方劣势,故心有踌躇。”
于是他笑道:“对了,还有一事。”
“四月底时,君侯不是改了南征军之名么?”
赵佗颔首:“我已知晓,眼下全军都已更换旗号……”
“不止如此。”
去疾道:“君侯还在江陵建了大元帅幕府,是为北伐军大元帅,自此以后,吾等不应再称他为将军,而应称大帅了!”
元帅之称,早在春秋已有,晋文公曾“谋元帅”,即考虑中军主帅人选,但只是对“将帅之长”的称呼,还不是官名,黑夫算是第一个以“元帅”为衔的。
赵佗心里暗道:“尉大帅?这名头倒是新鲜。”
却不想,前脚才吐槽完,去疾便从袖中抽出了准备已久的任状。
“赵君,大元帅有令!”
虽然不是迎皇帝制诏,但赵佗还是做足了姿态,一个激灵,拜倒在地!
去疾连忙扶起他,轻咳一声:“赵君是想愧杀去疾?这一番话,是君侯让我转达的。”
“君侯说,先前南征军裨将有三,其余两名裨将殷通、辛夷皆首鼠两端,故君侯建北伐军后,已削其裨将之职。”
“唯独赵君不同,乃君侯结义兄弟,左膀右臂,且尽职尽责,为君侯取洞庭,如今又要涉险深入巴郡,不仅有功劳,亦有苦劳,所以这职衔只有升,没有降!”
这一番话好像勉励,但听在赵佗耳中,又似黑夫对他的警告!
但敲打之后,就轮到给枣子吃了,去疾已露出了笑,作揖恭喜赵佗道:
“故君侯已任命赵君为,副统帅!”
第0792章 别得罪女人
狭长的夷水河谷,在夏季时激素飞清,两岸多茂木空岫,有人路过,则百鸟翔集,哀鸣相和。
道路很窄,坐在骡子上摇摇晃晃,一直被誉为“北伐军第一名嘴”的陆贾,却对自己是否适合做使者,产生了怀疑。
因为旁边巴人背盐工连续不断说了几个时辰话,他却一句听不懂……
如果说三楚之地的言语虽各有差异,但相处时间长了还听得懂的话,深入夷水后,当地人讲的话,不论是巴人拗口的语言,还是巴蜀秦人的方言,都犹如天书……
就算听熟了没用,这片地域山岭沟壑纵横,十里不同音,八里不同俗。
能与他们一行人搭上话的,唯独巴氏派来的向导,此人雅言说得勉勉强强。
“陆君可知道,荆楚之人为何要将盐唤做‘盐巴’?”
在抵达盐阳(湖北恩施)时,一边啃着一块盐下饭,向导用极重的口音,问了陆贾这个问题。
陆贾自然是晓得的,笑道:“南方不近海,所食之盐多是巴地所产井盐,或曰巴盐,或曰盐巴……”
向导又指着脚下的小路道:“知道这条路为何不长草么?几百年来,巴人经由此道运盐去荆楚,总有漏的,一来二去,道路便寸草不生了。”
这巴人眉飞色舞,陆贾却只是笑了笑,这当然是夸大的话,在他看来,并非遗漏的盐巴杀死杂草,而是巴氏的盐贾每年数次往返,踩踏所致。
巴蜀的物产是丰富的,除了井盐,还有蜀锦、枸酱、竹杖等商品,除了走大江三峡的水路,也有通过肩挑背驮,经陆路的到达洞庭郡,再入长沙、南郡的。背盐工返程时,则将楚地的桐油、漆器等产品运回来,然后销往巴蜀各地。
看着周围地势,陆贾想道:
“秦昭王二十七年(公元前280年),司马错将陇西兵,经蜀中取楚国黔中,走的就是这条路罢?”
当年,秦楚正在大战,楚军主力集结于南阳江汉,后方空虚。遭司马错突然进攻后,楚军猝不及防,损失了黔中郡,也就是今日之洞庭郡,楚王大骇,只能与秦讲和,作为赎回黔中的代价,被迫献上庸(今湖北竹山)和汉水以北地区给秦国。
既然七十年前,司马错的军队便能走这条路,那反过来,北伐军亦能由此入巴!
陆贾一边走,一边让随行的兵士暗中绘画地图,经过十余日跋涉,七月初一这天,他终于走出了大山和小路,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向导告诉陆贾,这条河叫“乌江”(今黔江,与乌江亭无关)。
陆贾站在水边往上游看去,流急、滩多、谷狭,据说逆流走十天路,就能抵达神秘的夜郎国,巴蜀的枸酱,就是通过这条江边的小路运到夜郎国,又由牂牁江运至南越的……
但山路难行,夜郎那地方,比巴蜀洞庭还山,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
黑夫曾让赵佗派人探索过,直接从南越经夜郎至巴,沿途损耗太大,夜郎也对外来者很警惕,绝不会容许大军过路。
而乌江的下游,则宽敞多了,且能行船,它汇入大江的地点,便是陆贾此次旅程的终点:枳县(重庆涪陵)。
又行了数日,陆贾一行来到了大江边,顿觉一切豁然开朗。
墨绿色的江水磅礴,正值雨季,水涨水落,四季变化,不像后世的高峡平湖,波澜不惊,能望见两江交汇处有一座繁华的县邑。
陆贾看到,城边一直有背哥挑夫出入,打杵声声,吆喝阵阵,吊脚楼前,石板路上,川流不息的商贾力夫,每天演绎着起货装载,背盐挑米的辛苦劳作——他们便是巴寡妇清商业帝国的基石。
但来接陆贾的人却道:“我家主君不在县中,而在江对岸的堡内等候尊客。”
陆贾知道这是巴氏的地盘,也不多言,随之来到渡口。
他们引着陆贾一行十余人登上早在渡口等候的木帆船,高大的白风帆,晒得乌油发亮皮肤的纤夫,雄厚的船工号子,船工摇橹摆舵过江,逆水拉船过险滩。
等终于到了江北岸后,陆贾一抬头,便看到了这座巴氏的城塞(参考神龙山巴人石头城……)
巨石之下,绿树环合,梯田俨然。
巨石之上,城垣逶迤,碉楼林立,可谓雄关金戈。
这几百尺的高处,山路陡峭,石板坡度很大,若是步行,得爬好一会了。
也不必陆贾走路,自有巴氏的仆役抬着滑竿,此物是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以竹片编成躺椅,前垂脚踏板。
陆贾还是大意了,他头一次坐着玩意,谁知竟上坡时头向下,脚朝天,吓得他心都快蹦出来了。
虽然前后两名巴人十分卖力,但每一次摇晃,看着两侧的悬崖峭壁,都让他心惊胆战,冷汗直冒,但却要强作镇定。
“这莫不是巴忠给我的下马威?”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总算来到城寨门前,一群巴人武士站在此处,这群人腰间背着柳叶剑,身上绣着白虎纹,留着独特的发式——除了椎髻外,侧边的头发竟多数剃光,一看就是蛮夷。
这就是巴氏的私人武装,虽然已被秦朝限制,削减了人数,但横行巴中是没问题的,这也是陆贾希望能将巴氏拉入北伐军阵营的原因。
陆贾看了看左右,不过十余人,但他浑然不惧,整了整衣襟,心道:“昔日孔子曾问弟子志向,曰:赐,尔何如?”
“子贡对曰:得素衣縞冠,使于两国之间,不持尺寸之兵,升斗之粮,使两国亲如弟兄!”
“故子贡为鲁国行人,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彊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陆贾学的是儒,礼乐诗书虽好,在这乱世里,最有用的,还是子贡那套游说本领。
“今日君侯与秦廷对峙于中原,只能从边角打开局面,我想和子贡一样,靠三寸不烂之舌,也能立下大功!”
他已做好了准备,但前方气势汹汹的巴人武士,却齐齐收了柳叶矛,退到一旁,更没人趾高气扬地走过来,无理要求他卸下腰间的剑。
这让陆贾想了一路的义正词严,顿时没了用处。
“是武忠侯麾下的陆先生么?”
反倒是一个面容和善,衣着与普通秦人无二的中年人匆匆出来,陆贾表明身份后,他激动地一把握住了陆贾的手!
“武忠侯的使者,可算是来了,如此一来,武忠侯夫人,也可以回南郡去了……”
巴忠如此作态,陆贾倒是没想到,觉得此人在作伪,肃然道:“夫人也在此堡中?”
巴忠忙解释道:“夫人与君子皆为巴氏座上贵客,在另一处庄园,我安排了数十女婢仆役侍候,绝对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