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0821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二世派来的使者万万没想到,自己苦追大半年,总算赶上李信部后,竟被李信以“假传诏书”为名给抓了起来,拷问一天后,便杀了!
但全军的西入大宛,也为此耽搁,李信驻兵于行敦谷口,时值十月,牧草已经枯死,大军再待下去,若粮食用尽,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向导的乌氏延很焦急:“过不过谷,都只在数日之内,再拖下去,恐怕又要耽搁一年!”
往来西域快八年了,乌氏延也搞清楚了这里的气候,就拿葱岭脚下打比方,他专门编了一首士卒也能记住的歌谣:“一二三雪封山,四五六雨淋头,七八九正好走,十冬腊月开头。”
再等数日,便会大雪封山,谷里也寒冷湿滑,难以通行。
而另一边,作为军正的安陆人喜,这位因惹怒秦始皇,被发配西域的瘦骨嶙峋老吏,在仔细琢磨诏令后,找到了李信。
喜举着诏令,严肃地说道:“李将军,这份诏令,光看玺印,文制,并无问题,将军为何以为它是假的!”
“喜君说得没错,诏令是真的,使者也是新皇帝派来的。”
李信这两日沉溺在葡萄美酒中,叹息道:“天下人,已失始皇帝!”
“陛下当真不在了……”
喜有些失神,在帐内朝着东方长拜及地,三稽首后,才起身肃然道:“既如此,李将军为何处死了使者,你此举,已形同谋叛了!”
李信晃着杯中酒,盯着里面的泡沫:“喜君认为,吾等应该回去?”
喜的言语不留情面:“这是咸阳的命令,合乎律令,自然要回。”
李信冷笑:“那喜君知道,吾等回去后,要面对什么么?”
“我让人将那使者拷问了一夜,他总算说出了实情。”
喜皱眉:“什么实情?”
李信举起玉杯,笑道:
“叛乱的不止是六国故地。”
“黑夫,与喜君同县的黑夫,南征军的统帅,始皇帝的爱将,也叛了!”
“什么!?”
喜愕然愣住了,相比于早有预料的秦始皇死讯,黑夫的“反叛”带给他的冲击力更大。
但仔细一想又不对,黑夫自得到秦始皇赏识后,一直兢兢业业,始终恪守秦吏的底线,为何会突然叛乱呢?
李信叹道:“前因后果,难以尽知,使者只说,三十七年初,咸阳出了大变故,那位替喜君求情的公子扶苏,因谋刺始皇帝,出奔咸阳,墨者也遭到剿灭。之后竟是少子胡亥被立为太子,始皇帝则南下,欲解除黑夫兵权……”
“黑夫先是诈死,被始皇帝封为武忠侯,但在始皇帝崩逝后,黑夫便再度出现,赫然反叛,如今已占了南方数郡,正与咸阳朝廷,打得难解难分……”
“黑夫啊黑夫,你怎就走到了这一步。”
喜只感觉有些头晕,一向不嗜饮酒的他,此刻竟也坐了下来,拿起案几上,他屡屡抨击李信“太过奢侈”的玉盏,喝了一口葡萄酒,以此压一压内心的纷乱。
“正因朝中出了大变故,所以新皇帝,才想要召李将军及众人归去?”
“所以我更不能回。”
李信态度很坚决:“使者说,黑夫反叛后,朝中大肆逮捕他与扶苏的故旧,蒙恬兄弟、章邯、张苍等人都遭了难。我素与黑夫齐名,还在击匈奴时一起共事过,与蒙毅更是好友,可不想因为与黑夫、蒙氏走得近,有交情,入了玉门关后,便束手被擒,沦为阶下囚!”
他将酒一饮而尽,重重砸在案上:“我更不想被迫打内战,同室操戈,袍泽反目!”
李信不愿归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吾等奉始皇帝之命,驰援大夏,助其击退条支,并向西寻找西王母邦。”
“自从三十六年,从咸阳出发,几万人走了八千里多路,降服了北道所有城邦,经历了许多凶险,才走到这,走到葱岭之下。眼见就要抵达大夏,看看山那边的世界是何等模样,一封轻飘飘的诏书,就要我舍弃?不,在完成这使命前,李信不会停下,更不会回头!”
喜认真地说道:“李将军,那你这就是抗命,在咸阳看来,你与反叛的黑夫,并无区别。”
李信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兵法云,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只认一位皇帝……”
“始皇帝!”
他朝东方抱拳:“我立过誓,必为始皇帝,找到西王母邦!我既名为信,便须守信!”
喜却厉声道:“李将军,醒醒吧,这世上就算真有西王母邦,始皇帝,也已不在了,你就算带着长生不死药回去,也迟了。这场远征,结束了!想想外边远离故土,饱经风霜的将士罢,他们亦想回家,不想抛尸异国他乡!”
“不!”
李信依然固执:“西王母既然能让人长生不死,也能让人,起死回生!”
“陛下没有死!”
“他只是暂离人世,一定,一定还有办法……”
说到这,李信竟情难自禁,痛哭流泪。
原来这几天来,对始皇帝誓死效忠的李信,一直在为此神伤。
喜看着驰骋异域,英雄无敌的李信竟当场弹泪,神情复杂,良久后才叹了口气。
“李将军,你果真是醉了。”
李信擦去涕泪:“我醉了,喜君醒着么?你打算怎么做?”
喜笼着袖子道:“我是秦吏,认的不是哪位皇帝,是大秦,是律令本身。”
“既然诏令合法,亦出自朝廷,我就得止步于此,再设法搞清楚中原,发生了什么。”
“那正好。”
李信笑了起来:“喜君啊喜君,你说得对,对外面的将士而言,这场远征,已经结束了。”
“是想要回家,回中原去趟那场浑水,还是继续随我,做这场醉梦,全凭他们自愿!”
他眼睛里,燃烧着不愿熄灭的火焰:“接下来,无关军令,而是李信一个人的固执,一个人的叛逆。”
……
突然有使者来唤归,远征军士卒军心已乱,当李信告知众人自己的决定后,更是一片哗然!
两年前,李信出玉门关时,一共带着六万人,两万兵卒,四万民夫,驱牛赶马,运送粮秣。
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损耗太大,民夫们基本没有走到这的,他们大多在沙漠前止步,回了张掖郡,少数留在被李信征服的龟兹城(新疆库车)屯田。
而兵卒,一路折损、逃亡、留守,也只剩下万五千人。
最终的结果是,这一万五千名远征军里,有一万人选择停下脚步,只有五千人愿意继续追随李信,翻山越岭。
李信崇拜秦始皇,忠于秦始皇。
而这五千人则多是景仰李信,忠于李信的单身士卒!
七八年来,李信驰骋于边塞,逐匈奴,灭月氏,开西域,麾下士卒,受李信爱之如赤子,亦见证了身在中原时难以想象的美景,早已习惯了这兵戎生涯。
对他们而言,家已不在后方。
而在前方,在那些尚未被探索和征服的土地城郭,在李将军旗帜之下,在马蹄尽处……
而那些选择回家的人,亦心中有愧,多垂着头。
但在拔营当天的清晨,李信仍一个营一个营地认真巡视,与将士们开着玩笑,更为他们安排好了过冬的地点。
“西域苦寒,大雪快来了,汝等便去疏勒国(新疆喀什)过冬罢。”
喜决定留下,他有些忧虑:“疏勒一直为大军提供粮食,已难以为继,恐怕不会接纳吾等。”
“不给,那就抢。”
李信很硬气:“不过是千余户,不满万人的小国,难道他们忘了龟兹的教训了么?若是不从,让羌璜都尉打下来便是,若有反复,屠了便是!”
喜忍不住数落他道:“等到了大宛、大夏,皆大国也,便不比南北两道城郭小弱可欺,李将军还是少些这般行事罢。”
李信笑道:“喜君的嘱咐,李信记住,只望喜君与众人能慢些回,等到中原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喜颔首,上万人,八千里路,还多是雪山大漠草原,哪是说回就回的,吃饭就是个大问题,此去恐怕又要和来时一样,过两次冬,方能抵达关中罢。
玄色的秦军旗帜随风猎猎起舞,五千壮士将随李信踏上新的征途,这一去,既是海阔天空,也是未知穷途。
李信翻身上马,即将启程,却又回首与喜说道:“我不知何时能再翻过葱岭,喜君,你若能见到黑夫,帮我给他带句话!”
喜肃然供手:“若老朽骸骨能归于中原,还能见到黑夫,定将带到!”
“我只想问他。”
李信仰望巍峨的雪峰,就像这三十多年来,一直仰望伟大的始皇帝陛下一样:
“黑夫,还忠于始皇帝,记得始皇帝遗志么?”
……
第0822章 但见三泉下
“就这样,李信把自己,从一个败将,一颗弃子,重新成为一代名将。”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黑夫终于讲完了李信的故事。
起身望着西方道:“不论李信以后如何,光以其逐匈奴,灭月氏,开河西,通西域之功,靖边祠中,当有他一席之地!”
“将六合之内,统统变成大秦之土,这是始皇帝之志,亦是我与李信之志。好在我这八年来,也并非一事无成,他西涉流沙,北过大夏,我则是东有东海,南尽北户,算是平分秋色。”
韩信颔首:“只不知李信将军,现在身处何方?”
黑夫倒是很了解这位老同事:“李信守诺,又敬爱始皇帝,就算听闻中原之事,以我对他的了解,不走到天的尽头,地的尽头,不找到那所谓的西王母邦,他恐怕不会回头。李将军,恐怕会比我想象中,走得更远啊!”
黑夫说完了李信的故事,对韩信道:“之所以提李信旧事,是想告诉你,年轻时受此小挫,并非坏事,关键在于知耻而后勇,吃一堑长一智。”
韩信连忙下拜:“韩信知罪。”
黑夫摆手:“你哪有什么罪,我只让你击颍川、南阳,你却连鲁阳、武关粮道也给截断了,大大超出我预期,军中换了任何一人,哪怕是我,也不能做得更好,怪就怪,你遇到的对手,是王贲……”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韩信,你是一名帅才,国士无双,但也休要小觑了天下人,尤其是王贲!王氏父子,是秦始皇扫平六国的大功臣,皆不简单!与他对阵,要谨慎小心,稍有大意,恐会重蹈覆辙。”
“韩信省得!”
韩信咬牙道:“只望君侯再给韩信机会,让韩信能与王贲角逐于南阳,定为武忠侯溃军夺郡!”
黑夫摇头:“这个冬天,主战场在汉中,南阳方面,我不打算有大动作。”
“那韩信愿去汉中!”韩信料定,在丹水上拦截自己的那几万人,当是王贲派去驰援汉中,阻止北伐军的,若能打败他们,也算一雪前耻了。
黑夫却偏要故意压一压韩信:“汉中有东门豹,他已夺取上庸,赵佗、吴臣应也能很快歼灭冯劫,三军会猎南郑。”
韩信有些失望,觉得武忠侯还是更信任那些旧部。
孰料黑夫却道:“你也不必急于再度出征,从去岁至今,几乎便没消停过,且休憩休憩,我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韩信在黑夫面前还是乖巧的,垂首道:“君侯军令,信听之便是。”
“这件事可不一样,是你的终身大事。”
黑夫笑道:“吾兄尉衷在江陵任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