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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收复青岛,战胜扶桑,让宗室们认识到,天下确实有一支可以实现自己梦想的强军。更重要的是,这支强军的主人,与旗人之间,非但没有过节,反倒有很深的渊源。不管是十格格这边的关系,还是当初的顾命大臣,山东巡抚,乃至两宫离难时的保驾,这些都在赵冠侯身上打上足够多的前金烙印。与葛明起家的督军将领,不可同日而语。
当下,赵冠侯的民望足够高,力量也足够强大。在徐州,还有一心报效朝廷,仍旧坚持使用前金旧制的张员以及他的三万辫子兵。如果这两支力量合作,打垮京城的袁氏,似乎不是问题。再者内外柔然,依旧有大批王公以及他们来去如风的马队,依旧愿意向完颜氏的子孙献上忠诚,军力不成问题。
联络人开出的条件,包括内结骨肉之亲,外托君臣之义,打破旗汉不通的祖训,将孝慈嫁给濮仁为皇后。赵冠侯直接封为世袭亲王,将山东作为其采邑,整个山东的人财权力都归赵冠侯,朝廷不做干涉。乃至器物,衣冠,房屋规格,可以参照皇帝标准,以酬匡扶幼主,再造天下之功。
总而言之,就是只要可以复辟,其他的都不重要。
考虑到国际形势,宗室们甚至愿意接受君主立宪模式,保留国会、内阁不变,虚君实相亦可。
“中国,是不会再有皇帝了。”赵冠侯笑着摇摇头“万事可依,此事就不要再说了。尤其是胖妞的婚事,咱家孩子的婚事,要由他们自己做主。我们最多可以把关,但不能替她们做决定。我们无权,决定他们的人生,好格格,答应我这件事好么?算我求你,什么事都可以谈,就这件事没的谈。还有,警告你的亲戚们,扶桑内乱,铁勒自顾不暇,他们可以获取外援的国家已经没有了。谁如果还看不清形势,胡作非为,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大总统的念头我知道,尽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力的让他明白,这种混事干不得。如果他不肯听,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要我去凑这个热闹,我是不会去的。就算共合要死,也不该死在我手里。我既不是袁氏忠臣,也谈不到共合栋梁,我只是个懒人,想要自己活的舒服点,也想要自己的女人孩子活的舒服点。有钱花有舒服日子过,这就是人生了,其他的东西,不要去苛求,闹到都不开心,就没意思了。”
第691章 往事重现
黎明时分,天尚未明,整个京城笼罩在黑暗的天幕下,作为共合的心脏,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虽然不及济南、松江这样的国际化路线都市,但是也颇有些规模。电灯电话,应有尽有,路灯也早通了电线。从二楼看下去,可以看到远方点点的灯光,正一盏接一盏的熄灭。
此时的八大胡同是安静的,丝竹管弦的喧嚣已经结束,除了少数纪女送走有急事的恩客以外,大多数人,还在鸳鸯交颈,同闯异梦的状态中。相帮、茶壶这时候已经起来走动,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说话,尽量不打扰客人。
伺候姑娘的小大姐,已经有起身的,吩咐厨房做点心,或是给自己家的姑娘去准备早点。虽然姑娘们,都是要九点以后才起,但一睁眼,就要吃东西,所以必须提前准备。一位当红的姑娘口刁,早起来,就要吃天福的酱肘子,她房里的小大姐就倒霉,天不亮,得坐着人力车到西四去办。
小姑娘含着眼泪,一步一步试探着向前走。虽然已经买过多次,但是每次出门,依旧会吓的魂不附体,走的也格外慢。开门的茶壶,在后面朝她打着口哨,意思是催她走快点,回来晚了,一准挨打。她只好咬着牙,决绝的向外紧走几步,刚到胡同口,猛然见到对面影绰绰的黑影如山,向自己的位置扑来。
不等她叫出声,嘴就被大手堵住,人被顶到了墙角。借着路灯的光,她发现对面是个穿军装的,在那人身后,长长的队伍,闪烁的刺刀,竟是不知有多少大兵,已经开到了外面。
见小大姐已经吓的面无人色,另一名军官走过来挥了挥手,士兵松开手,骂了一声“怎么是个小丫头?我还当是个表子。”
“别害怕,不是朝你来的。”军官压低声音,又摸出一张五角的共交票递给小大姐“跟我说说,你们院子里,有议员留宿么?”
从前金时代起,八大胡同就是被街巡打击的对象。两者的关系,大抵就是猫与鼠,从制度条款上看,这里不怎么合法,说要扫,也是没话说的。所以巡城御史上一个折子,给某个伺候不周的班子封门,是常有的事。可是反过来,这里的生命力足够顽强,太平时候,也不用太理会堆兵。
八大胡同是销金窟,哪个院子使费都不便宜,前金时代的宗室,现在的议员、大学生,是这里最主要的恩客。正如前金时代,不知道哪个姐的房里睡着贝勒一样,现在不知道谁房里睡着总长、次长、总长。惹了他们的大梦,大兵一样得扒衣服滚蛋。
所以当一群大兵撞开大门,直冲到院子里时,茶壶的情绪并不是恐惧,而是有些莫名其妙。只当是昨晚上哪位大爷争姑娘吃亏,叫大兵来找场子,连忙上前作揖打躬。
“爷,几位爷……这可闯不得。姑娘房里都有客,惊了不合适。您看这怎么话说的来着,都是朋友,为一两句口角闹点小玩笑是有的,动了兵就不合适……这怎么还带刺刀啊,这玩意捅上谁都不合适,赶紧收起来的好。您说说,是跟谁啊,我给您叫去。再不行,请姑娘把您那位朋友请出来,咱两下把话说开就完了。席头盖还有个了呢,没有过不去的事……”
军官摇摇头“别废话,你去,把各屋的议员都叫出来……等会,柔然议员别惊动。光叫参众两院的汉人议员。”
这家小班子里议员不多,一共只有六位留宿,内中还有两个顶的是柔然议员身份,只有四位议员草草穿好衣服,一边扶着眼镜一边向外走。边走边道:“谁这么大胆子,擅自调用军井?这还有没有法律?”
军官迎着几个人走上去“你们……谁是兴中会的议员?有谁是跨党的议员?”
四人面面相觑,一人道:“我们几个都是进步党的,我在大总统选举之后,就已经退出兴中会,加入进步党了。有什么事情?”
“进步党的?议员证带了么?拿来看一看。”
几名大兵边说,边举着步枪,用刺刀抵向这四名议员。四人不知所以,只好指指衣服口袋。
等到验过了证件,军官赶紧赔了个笑脸“四位爷,对不住,你们八百罗汉身份太复杂,我这也搞不清楚谁是谁,冒犯了。兄弟也是上支下派,身不由己,各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找我们雷头去说。这都是他的命令。您几位回去接着睡,小的一会让人给您送早点。”
“莫名其妙!兴中会的挡部,在广安门内大街,吴景就在那里办公,找人到那里去,怎么跑来八大胡同。”
“是,那边也得去,不过多一半的兴中会议员都住八大胡同,来这找着方便。实在对不起四位了,四位您慢着走。”
大兵们来去如风,转眼间,就跑的不见踪影。四个人被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侧耳倾听,外间靴声刺刀声砸门声,以及女人的尖叫声间或传来。今天行动的目标,不是这一家小班,而是整个八大胡同,都被覆盖。四人对视一眼。
“李兄,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大总统对兴中会下手了。当初他们输了战场,却赢了议会,八百二十个议员,他们一党占了四百三十五个。成了议会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不管怎么折腾,他们都是议会里的巨头。大总统想干点什么,还得看他们眼色,大总统早就不高兴了。不过是碍于成法,无可奈何,但是这不代表不想办他们。这不,找到机会,就要动手了。你们瞧着吧,我看这回兴中会是要完。看这架式,是要一网打尽。没看刚才查证件么,查到证件就要没收,你说这当兵的没了枪,还是兵么?议员没了证,算个P!”
另一位年龄稍长的议员,是当初被王庚以现金收买,退兴中会而入进步党,听了这话,脸上神色很有些不悦。方才说话的,只当对方吃味,连忙道:“王老,我可不是冲您,您可别往心里去。咱都是自己人,那交情没的说。今后没了兴中会,议会里就是咱们进步党的天下,这是好事啊,应该乐啊。我晚上在这请各您吃饭,千万赏光。赵兄、孙兄,您二位得是陪客,谁也不能少……”
年长者摇摇头“李议员,你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我问问你,咱们国会的规矩,参众两院,必须议员到场半数,投票才有效。兴中会要是被解决了,咱剩下的人,可不够开会的。你说说,这连会都开不起来的国会,还有存在的必要么?连国会都没了,咱这议员,又往哪放?”
李议员也感觉出事态严重,颇有些紧张“这……不能吧?没了国会,那还叫共合?”
“共合?你觉得现在这样,还叫共合?”年长者冷哼一声“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共合啊,不过是大总统的一件马褂,想穿了就穿上,穿腻了就丢开。只怕大总统穿腻了元帅服,想换身衣服穿呢。来人啊,给我叫车,我先回寓所,把行李收拾一下,免得到时候抓瞎。”
一如这位王议员的看法,到了天光放亮时,参众两院之外,已是刀枪林立,军警持刺刀封锁会场,手里拿着名单,核对议员证件。有证的议员允许进入,没证的概不能进。等到十点钟,会场里的议员也不到法定人数的一半,内阁总里熊凤凰只好遗憾的宣布,因为与会人数不足,会议取消。
议员们三三两两的议论着,不知道大总统是要做什么,又是打的什么算盘。是要重新选举,还是从省议会递补议员?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另一批说客出现了。
他们属于京城里一个新兴的组织,名为筹安会。以鼓动君主立宪为纲领,已经上了几次请愿书,要求改变正体,改共合为君主立宪。这种主张,与议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两下见面,本无话说。可是这些说客却都是才比苏张的人物,一边赔着笑脸,一边说道:“几位,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大家弃暗投明。只要你们加入筹安会,保证一切待遇照旧。将来咱们搞君主立宪,也得有新国会产生,到时候,你们还是议员。”
“什么叫我们到时候还是议员,难道我们现在不是议员么?”一位进步党的元老忍不住怒道:“我依旧是共合的合法议员,谁能剥夺我议员的身份?”
说客笑而不答,自说自话“共合的合法议员……您连国会都开不起来了,哪还来的共合合法议员?”
吃过午饭的议员,发现街巷间,军警越来越多,随着他们的行动,那些被收缴了议员证的兴中会议员,每人都有数名警查或军人“保护”,走出自己的住所,向火车站走去。有人好奇的打问,很快就得知消息。
“大总统有令,为了维持京城治安,避免闲杂人等扰乱秩序,非京城百姓,一律遣送回原籍。”
京城里,既有四方流民,更有各省会馆,乃至于外地客商,各地请愿团不计其数。如果都要遣送回籍,不知要用多少列车。可是现在看军警的动作,行动的目标,显然仅限制于议员,其中用意显然是杜绝这些议员再次返回国会的可能。
唇亡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