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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计算的好好的,却不想凤姐一脸为难:“老太太,这朝廷发给林妹妹的俸禄,一向都是入了公中的。”既然入了中公,那还分你的我的,都是充了家用的。如今贾母要凤姐儿拿出来,自然是没有的。
“入了中公?难不成还让她一个小姑娘养家不成?”贾母十分意外,府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朝廷发的俸,林妹妹与大老爷,老爷都是一起入的库,老太太没特意吩咐,孙媳也就没特意留出来。”凤姐儿说:“林妹妹是尊贵人儿,又是个有爵位在身的,不像我们这些不事生产的,这些年我这心里不住的念叨,得亏有她这个玲珑人儿,不然我不知道要作难成什么样子。”
凤姐儿知道这事儿是她理亏,又不能供出是王夫人的主意,只好寄希望于老太太体恤她的辛苦。
“你是个能干的,我这些年便也没过问这些事儿,今儿个你跟我仔细说说,府上好些年不添丁进口,左不过是这几口人,怎么就愈发艰难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果然没怎么责怪,凤姐儿她是知道的,性子霸道,好弄权了些,但说她贪污徇私,中饱私囊却是没有的。
“老祖宗,咱们没添丁,可也没什么进益,这些年收成不好,靠着祖上留下的基业,经营的不好不坏,可不就是坐吃山空。”凤姐儿憋了一肚子苦水,可算能倒上一倒。“家里的爷们没个一官半职,偏偏女儿家争气,出了个贵妃娘娘,大老爷,老爷两个的俸禄发下来还不够送进去的。”
说起宫里贵妃,贾母没法说什么,他们这些人还能委屈一二,可宫里的娘娘没了银钱,那可是寸步难行。如今底下的小辈还没起来,可就指望这个大孙女了。
“咱们家这些情况,你是最了解不过的,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依我看,咱们府上的底下人多了些,一个人的活计偏偏三个人做,繁赘的很,小丫头们又是懒的,多是白吃饷的。”家生子又生家生子,府上奴仆早就超出份例规制了。
凤姐管家多年,对婆子管事儿们仗着辈分资历偷懒耍滑,白吃白喝很是看不惯,但顾忌她们身后站着的人,也不好施展手段,让人恨极。但她却不会一股脑全说出来,府上最信奉“长辈跟前的人代表的是一份体面,正经的哥儿姐儿也不可直接叱责,报了长辈再断。”的就是贾母,她身边经年的老人儿也是最多的,只能徐徐图之。
“自来大家族里头都是在外头采买人,没有将人发卖出去的,说出去着实不好听。如今留在府上的多是家生子,最是衷心的,不好打发了去。”贾母摇摇头,说:“祖宗说俭以养德,凤姐儿你重新拟了各院的份例,从我这里先来。”
凤姐儿闻言皱眉,欲开口却被贾母打断:“这事儿稍后再议,玉儿的事儿你先操办着,银钱从我这里出,需要多少,直接问鸳鸯拿。我再进宫一趟,拿准了太后娘娘的意思。”
凤姐儿不说话了,她可是对贾母的梯己十分好奇,至今也没能摸出个大概数目来,如今县主规制的笄礼说出就出,不知藏了多少呢。
第56章 京中会试
打了春; 盛京就渐渐出现各地来的学子,再过了元宵,就热闹起来。
明煦在茶楼捧着杯子不松手,寒意料峭; 即便是穿着兔毛大氅; 也觉得有些手足发木。而这些皆是因为对面歪在椅子上的某人; 进茶楼坐窗边也就罢了; 偏要开着窗户。
感受着呼呼风声,明煦努力忽视周围各式的目光,无奈道:“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华章翻了个白眼; 拎起茶壶倒了一碗茶; 将明煦手上热气冒尽的换下来:“至于么; 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明煦嘴角一抽:“你若是真心怜我; 便把窗子关上。”人多眼杂的; 像个蛇精病; 被人套了麻袋也不奇怪。
华章竟然真的起身关上了; 离会试不过十日; 还是不要浪了,若是因着这个; 让明弟或者自己染了病; 那可就得以死相谢了。
“真的不住我府上?”明煦认真的确认好友的意见; 华章家中出了点变故; 这次上京来的算晚,离得近的酒楼驿站都是客满,他又是个好享受的。
“当年在江南的时候你与容实都是无家室的清净人; 我住了就是住了,如今倒是不方便。”华章长叹。
容实是卿容的字。
“矫情。”明煦嗤笑。可不就是矫情么; 卿容是一家三口独居在京,主人忙碌,无暇顾及,觉得不方便就罢了。可自己住一个院子,又不愿意去,扯什么高门大宅影响心性,或多生事端。
“家里在京的铺子不少,随意择一家就好,总不会少了过夜的地儿。”华章不以为意,主人家万事儿方便。
明煦无语,那你还说个屁呀,刚刚装模作样哭诉一路遭遇凄惨,无处落脚的人是谁。
“当年都是一起考乡试的,现在咱俩这焦虑难安,望着悬在脖颈之上的刀,盼着落也不是,盼不落也不是,容实那厮倒是自在。”华章不知是不是来的晚的缘故,拉着明煦一直述说心中焦虑,明煦也不好说自己觉得还好,只好由着他折腾。
“真觉那么难捱?其实只要不落到同进士,还是好的吧。”明煦说。考前焦虑这么严重的么,左右还年轻,胜败兵家常事。
华章嫌晦气,考前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正要让明煦收回前言,就听见旁边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华章坚持坐在二楼大堂,目的就是这个,忙噤声细听。
明煦敛眉轻笑,转头望向窗外。他这几日已经结束闭关状态,闲来无事总上街走走,便是不刻意去听,也晓得一群人在说什么。
考前压力太大,传传这一届考生的八卦,再有就是议论会元的热门人选。明煦听了几回,也有了耳熟的名字,像山东此届解元,孔子后人,当代衍圣公嫡孙孔彧,江苏才子,亦是解元的温岐,是比较热门的两个。听说更有私肆开了赌局,不仅赌这届的会元,之后的一甲都有人下注。
明煦对这些人不甚熟悉,也无意凑热闹,对于已经出现的拉帮结派小团体现象更是瞧不上,能成功进士入朝再说罢。
华章听得津津有味,遇上不明白的,还问明煦要前情提要。
华章看人,自己也落入别人眼中,两人眉目年轻,衣着气度非常,端的是世家子弟,不一会儿就有学子上前结交。
明煦垂眸不言,华章也忍不住眉心一跳。离考试没几天了吧,这几人不安安分分备考,竟邀请陌生人去喝酒,按理说没被乡试刷下去,脑子应该没问题,可这几个不像啊。
心下腹诽不停,华章面上却是有礼婉拒,眼见这几个被拒绝了又去问被人,不由敬意十足,真的猛士啊这是。
与华章会了面,又带着与兰亭书院的同窗聚了一聚,明煦便返回家中不再出门,平静的读过这最后十日。
十年磨一剑,今日把示君。到了进考场这日,明煦抬头望天,日光透过云层轻射下来,有些模糊不清。
上京的冬日干冷异常,今日同往日一般,却又是不一般。明煦回头轻摆手臂,示意来送的明熙,便缓步步入考场,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坚定,寒窗十数载,且看今日了。
且看这么些年,你到底学了些什么,他轻声自语。
明煦在考舍之中奋战的时候,荣国府王熙凤也在做最后的查漏补缺,荣宁两府人口亲戚众多,红事儿白事儿是常有的,寿宴更是一年要办几回,但这及笄礼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又听闻许多规矩不一样,王熙凤是下了大功夫琢磨,结果越是琢磨越是心酸。
办一场及笄银子如流水流出去暂且不论,及笄是女孩子的大礼,女孩子最尊贵的一天,自己却是没有的,王家势大不假,但女孩子连字都不认,这种儒家推的“礼”自然也是没有的,不过平常生辰置一桌席面罢了。
凤姐再三确认了场面无误,器物齐全,又去问了主人,笄者,宾客,都好才罢。
到了花朝节这日,百花吐蕊,春光正好。荣府宾客往来,十分热闹。
王夫人与王熙凤在前面招待宾客,今日宴会的主角黛玉正端坐在房中,宝钗,三春并丫头们陪坐左右。
“说起来都是金尊玉贵的女儿家,可与林姐姐比起来,我就是草芥一根。”嬷嬷正给黛玉梳发,这日有特定的发髻,探春凑近笑道。
“好妹妹,浑说什么,你是草芥,我是你姐姐,岂不是大草芥。”黛玉握住探春的手,她其实也紧张的厉害。
“照你这么一说,这岂不是一屋子草。”宝钗看得出黛玉的不安,玩笑道。
察觉到她的安抚,黛玉一笑,碍于身边站着宫里来的嬷嬷,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屋外有鼓声传来,众人心间一颤,复又安静下来,听着外头的动静。
吉时已到,宾客,有司,赞者来到荣国府正堂荣禧堂,贾母请来的太妃,老封君,贾赦贾政请来的同僚门客,再有就是亲戚姻连,贾王史薛都来了人,便是明府的圈子,也请来了不少,多是德高望重之人。
“请笄者。”有司王熙凤高声道。在侧室的黛玉被两个嬷嬷扶着,走到正席。这两个嬷嬷是先前时候太后赐下教导礼仪的,待黛玉出阁再收回。三品以上诰命夫人对于殿前这两人有些印象,落在黛玉脸上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意味。
贾母请的正宾是宋氏,一来宋氏是三品诰命,身份足够尊贵,二来则是因为亲近了,婆婆为儿媳加笄,传出去也是极好听的。
宋氏净手后看着已经长成的姿容出众的窈窕少女,又想起而今在考场之上的长子,心里不免涌起几分金童玉女的欢喜,便是别的不论,端看面貌身段是也及相配的,想着两人站在一处,便觉得赏心悦目。
心下思绪飘远,手上动作却是不乱,宋氏拿起托盘里的梳子,将黛玉头上的童髻拆开,重新梳好,然后分别加笄,簪,凤冠,黛玉身上的衣服也随之更换,如此三次。
三加之礼十分郑重,不仅体现在宾客衣着有规制,黛玉三次加笄的采衣,深衣,大袖礼衣更是繁复非常,其代表的意义也不同,便是配绶,衣服的摆放都十分讲究。叫人感受其礼仪厚重。
黛玉小心的按照嬷嬷教导的礼仪走流程,三加三拜之后,后背已经起了一层汗。贾母从座位上起身面西,宋氏向东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琬卿甫。”黛玉答:“琬卿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说起琬卿,当日贾母去太后处拜见,太后与她提起黛玉取字的事儿。“本宫本想着给县主取一个,奈何你那亲家来的早,本宫还没想好,那哥儿就拿出了一个。琬卿极好,与你那外孙女小名也相合,可见是花了心思取的,既然这两个小的这般好,本宫也不好不纳,便叫琬卿罢。”
贾母虽然遗憾没能得太后赐字,但看太后的态度,她心里就有了成算,便没觉得不好。这日就交给了宋氏来取。
取字之后整个笄礼已经完成了大半,贾母惯常说了几句算是聆训,之后便是奏乐,乐者奏《高山》,《流水》。已算礼成。
黛玉拜谢宾客后回房休息,贾赦,贾政并夫人招待宾客。
……
宋氏从贾府回来,便招来丫头询问明熙的去向。“太太,二爷用过中饭就乘车过去了,约莫再等一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