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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主人”头一次下令于她,起初她还不明白为何这件事一定要她来做,直到发现跟随那些天策一起前往南诏的是叶昙。
就在那一刻,苏泠泠忽然由心底生出一种寒入骨髓的恐惧感。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已经被牢牢得缚在了一张看不见的蛛网之上。“主人”了解她,她的性格,她的心思,她的能耐,几乎是她的一切。“灵燕”这个诨号,也是“主人”赐她的。为此似乎还给她招了不少嫉恨白眼。那日在军医营,鬼面人嘲讽她如何深受“主人”宠爱,但其实从头至尾,那个高大的人影永远逆光背对着她,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样貌,记不清他的服饰打扮,甚至不敢断定自己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
对那个提线布局的人,她根本一无所知。而她却已经无从逃脱。
化尸蛊并不是“主人”给她种下的,而是在与别的“同伴”会合时,其中一个给他们种下的,以防事败被俘受不住拷问泄露了机密。那个人是谁,苏泠泠至今也未能亲眼瞧见,只知道所有人都称他“青乌”,是这次夺取玄晶剑的计划中除了她之外唯一直接听命于“主人”的人,也是整个计划的统领人。
苏泠泠一直猜想,或许“青乌”就是那个鬼面人,然而“青乌”每一次出现时说话的嗓音都大不相同,与那个“鬼面人”也相差甚远,实在难以听声判断。
更令苏泠泠想不通的是“鬼面人”不知为何几次三番想要杀了叶昙。明明这件事未必就一定要伤了叶昙的性命才是。叶昙的利用价值远比杀死他所能带来的好处要大得多,若非如此,“主人”恐怕也不会让她参与其中。
重重迷雾笼在心头,苏泠泠觉得如今的自己就好像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被扔上了腥气四溢的战场,却根本不敢确信自己将要为何而战。为今之计,她只想快些将玄晶剑的事了结,以此确保叶昙平安无事——这是她唯一能牢牢握住的信念。
苏泠泠抱膝在军医营的营房前坐了大半夜,等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方才她孤注一掷地推了叶昙一把,如果叶昙心里还有她,一定会给她回应,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至少她认识的那个小五哥哥一定会来找她。
果然不出所料,月上中天时,她终于看见叶昙熟悉的身影猫着腰踏着练白月色左顾右盼前后张望着溜进了军医营的大门。
【—兔必肯踢牛—】
☆、(26)
“泠泠……这事,非得这么办不可吗?”摸到苏泠泠面前,叶昙憋了半天,犹犹豫豫地挤出这么一句。
苏泠泠伸手想要抓住他,“小五哥哥,你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蓦地,叶昙就跟被蛰了一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堪堪躲开少女那手。“那……你得答应我,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得听我的。”他顿了顿,用力咽了口唾沫,似终于狠狠下了决心,抬起头定定看住小七秀,“泠泠,你也要信我。”
那眼神何其清澈且炽烈,犹如纯粹火焰,一瞬间,竟让少女恍惚以为眼前已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满地乱跑的熟识少年。
苏泠泠被震得刹那怔忡,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打离开剑冢起,玄晶剑便被存放在一只硕大剑匣之中,由三道防线严密护卫。最外围自然是天策府的将士,中间是跟随使节而来的千牛卫,最末是四名跟着叶浅、叶昙从山庄出来的藏剑弟子。如此布阵,是朱军师的安排,也自有用意。藏剑子弟自幼习剑铸剑,对宝剑拥有比任何人都更敏锐的直觉感应,只有他们才有巨细无遗守卫玄晶剑确保万无一失的能耐。而天策的专长所在,不是剑,是人。有胆识对玄晶剑下手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天策们可以是挡住明敌的盾,却很容易被悄无声息潜入的暗箭蒙蔽。
在这样的重重布阵之下,只有两个人是能够直接接触玄晶剑的,便是叶浅和叶昙。
作为铸剑师,叶浅会每日三次亲自前去查看玄晶剑的情况,也只有他能做得到。而叶昙是叶浅的助手。
苏泠泠之所以让叶昙帮她盗剑,也正是因着这一层要害关系——叶昙是离玄晶剑最近的人。
这天夜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连月光都昏暗得很。少年少女小心翼翼绕开天策和千牛卫的守卫,一前一后到了停放剑匣的屋前,却不见本该在门口守卫的藏剑弟子的踪影。
苏泠泠忽然觉得不对。
“我和几个师兄说今天我值夜,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叶昙低着头,压低嗓音咬着嘴唇,想是因为紧张,脸色绷得煞白。
“小五哥哥——”苏泠泠刚想开口。
叶昙却截口打断她,“咱们说好,你要信我、什么都听我的!”说着他不待少女再有动作,猛用一把力,将七秀少女推进门去,自己跟着反手插死了门闩。
这一下用力之大,苏泠泠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待稳住身子抬起头,却见诺大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那天策正站在封存玄晶剑的剑匣边静静看着她,如水眸色如同幽深平湖。
沈默……!
苏泠泠下意识后退一步,却直接撞在了叶昙身上。
“泠泠,对不起,但是我……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盗走玄晶剑!这么做是不对的!”藏剑少年垂着头,尴尬地连看七秀少女一眼也不敢,却是紧紧攥着双拳,用后背死死挡住门板。“我把事情都告诉沈副将了……泠泠,你相信我,我们都会帮你的!沈副将一定能帮你的!你不要受坏人的威胁摆布!”他忽然抬起头,眼底满是颤动的水光,竟是快要哭了一样。
苏泠泠震惊地瞪着叶昙。
从未想过,她竟然会看见小五哥哥这幅快哭出来的模样。那个好像永远都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里一般的温暖少年,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可是她到底赌输了。叶昙没有选择她。他选择的是沈默。
苏泠泠默然良久,好高傲地仰起脸,挑眉冷笑一声。
“我不对,你们难道是对的吗?屈膝辱国献宝求和才是对的吗?”她转身,目光刀一样笔直刺在沈默脸上, “我只知道,对犯我疆土屠我边民的蛮夷就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一次杀回去一次,来十次就杀回去十次!只有把他们杀得疼了,叫他们知道我□□上国的厉害,他们才不敢再犯!我不过是个草莽女子,国家有难,但凭手中双剑一腔热血,我也愿意穷尽全力捐躯报效!但我却绝不愿意忍气吞声委屈求全眼看着国宝外流!你们身为天策,号称大唐铁盾,难道不更应该如此么?你们难道当真以为把这神兵利器拱手于外敌是对的吗?分明是贪生避战!”
【—兔必肯踢牛—】
☆、(27)
她说得好义正词严,如斯理直气壮一瞬间竟叫沈默失笑。
并不是毫无意料。
昨夜里,他才受了叶浅一番教训从哥舒将军来回来,到营房门口,瞧见自己屋里灯亮着。
起初他以为又是张灯那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想出什么新戏法要来折腾他,谁知推开门,却瞧见叶昙缩成一团蹲在哪儿啃手指,一脸要哭了般的仓皇无措。
叶昙把苏泠泠的事全都告诉了他,急得抓着他手问他该怎么办,求他一定要帮忙救救泠泠。
当时他问叶昙:“为什么来找我?”
叶昙微微愣了一下,几乎带了哭腔,“要是让别人知道,泠泠就死定了啊……不找你我还能怎么办……”
沈默盯着叶昙那只抓住自己的手,忽然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自少年时入天策府,师父和众位将军便一直将他当作辅佐之将来栽培。他是个辅助者,出谋划策解决难题是他的本职,十数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为人排忧解难的定位,稀松平常如吃饭饮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偏是眼前这个藏剑少年,骤然便叫他心里一热,竟然生出被倚信的喜悦,就好像被叶昙所依赖是不同的,就好像,叶昙是不同的。
大概叶昙真的是不同的吧。沈默觉得自己是个很复杂的人,什么都得藏起来,藏得越深越好,不叫人发现,以至于师姐每每要嘲讽他,骂他无趣、木头、假正经。而叶昙什么都写在脸上,情绪,温度,就像一团鲜活跳动的火,灼热且赤诚,没有丝毫伪装,瞧在眼里,让他忍不住就觉得可爱,甚至偶尔一瞬会觉得轻松,不由自主就松懈下来。这种感觉危险又甜腻,一面叫他心下警钟大作,一面却又不可抗拒地吸引着他。这种感觉,或许,就是安心吧,简直奢侈至极。
于是沈默便叫叶昙趁夜把苏泠泠带了过来。
小七秀这一番慷慨呈词,沈默曾经听过各种大同小异的版本。自从皇帝下了这赐剑南下的诏命,反对之声便从未断过,包括府内同僚也并不是人人赞许。沈默自己也并不当真认为国宝外流是什么好事。真正的和平是求不来的。南蛮起了反心,是以为大唐可以反,议和能拖延战机,并不能让已存反念者真正臣服。但,如若有什么办法可以罢止干戈免于战祸,沈默愿意为之赌一把。苏泠泠还是个小姑娘,之所以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是因为她尚不懂。她并没有见识过战争的血腥残酷。真正凶恶的,是躲在幕后暗影里,利用了这些天真热血的那只手。
眼前的少女还涨红着脸,柳眉倒立,杏眸元睁,怒容娇俏。沈默盯住她看了片刻,微微一笑,“苏姑娘,政见之争实属无益,不如暂且搁置。但眼前却有另一件事,咱们应该齐心合力连手制敌才是。”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抬眼看了看叶昙。
藏剑少年依旧局促地站在门口,后背紧紧抵着门板,就似有人随时都会闯进来,一会儿瞅瞅苏泠泠,一会儿又瞅瞅沈默,眉眼里全是焦色。
苏泠泠怔了刹那,就似大梦惊觉,陡然落下一身冷汗。
谁对谁错,谁人通透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沈默手上捏着的,是她的死穴。
苏泠泠疲惫地长出一口气,咬唇垂下了头。
“我身上有蛊,有些事,哪怕我无意之中对你透露了半个字,我也会立刻肠穿肚烂化成一滩脓血。但是……那个藏在队伍里的人,他想杀了小五哥哥,我可以帮你把他找出来。”
当晚,沈默便把叶昙和苏泠泠拎到了将军哥舒翎面前。
叶昙私自调换玄晶剑门前守卫这件事,必须有一个明面上的交代,少年少女的无知无畏贪玩心切,是最好的掩护。
关起门来,沈默两三句话将来龙去脉说明了,并替苏泠泠作了保,说这小姑娘也是一时糊涂受制于人,幸亏叶昙心下清明,才不至于酿成大错。事已至此,于其打草惊蛇,不如顺势而上将深水之下的大鱼钓出来。
听完陈情,哥舒将军一脸高深莫测的不置可否,反倒是一旁的叶浅着实吓了一跳。
“小五,你昨日与我说的那些莫非是……是指,这个?”
从头至尾,小藏剑和小七秀都垂着头站在那儿,苏泠泠是不想抬头,叶昙却是根本不敢。如今听见师叔点名问他,不得已怯怯地偷瞄了师叔一眼,用力点了两下头。
叶浅顿时一阵晕眩,尴尬地看了一眼一脸正直的沈默,简直不知该作什么表情才好。
好个沈副将,被人冤枉了劈头一顿好骂非但不反驳,还应承下来口口声声教训得是,不知道是真大度,还是心里有别的算盘。
也怪自己关心则乱冒失了。小五那个熊孩子,该说的话一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