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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公子不要生气呀……”张灯笑的眉都弯了,似浑然未察觉对方怒意,反而欢天喜地地凑上前去,“我就想……啥时候有空让我好好瞧瞧他的眼睛呗!”
“你——!”叶浅惊的后退一步,几乎就要出手。
一旁哥舒翎见了慌忙拦住,狠狠踹了那没眼色的军医一脚,叫他赶紧回去研究他的蛊虫去。
那张灯这才觉察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吐了吐舌头忙抱着他的虫子就要跑,才跑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那个……叶公子,令师侄的手指需要接骨吗?专业接骨,保证无痛,三天康复绝不落残疾——”
于是叶浅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把手中轻剑轮过去了。
自打那晚救回叶昙,沈默就一直放心不下,总觉得逃走的那三人还会对叶昙和玄晶剑不利。尤其是叶昙。叶昙与那几人接触最多,识得他们声音,恐怕不论玄晶剑安好与否,都逃不开被灭口的危险——除非那三人先死了。
又及,沈默还有些疑虑。那三名贼人中的头领由始至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行藏诡秘,行事奸猾,若是放任不管恐为后患。
再往前走就要进浩气盟势力范畴了,有浩气侠士照应,这些贼人肯定会深藏蛰伏或是寻求帮手,如此一来就不知何时才能将他们拿下了。未免夜长梦多,沈默便与将军哥舒翎商议,刻意在洛道多停留了两三日,想诱敌出手,在离开洛道地界之前速战速决。
果然敌手不知有诈,很快露了马脚。于是众天策趁夜转移了使节与玄晶剑,又在驻地埋伏设下空瓮,只等贼人上钩。
让叶昙做诱饵这件事是哥舒翎提出的,沈默原本还有些犹豫,觉得让一个才束发的孩子担此大任略残忍了些,但一时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既能引蛇出洞又能让敌手放松警惕。叶浅自然是从头到尾都不同意的,架不住哥舒将军千求万哄立了一百个誓绝对保他师侄平安无事。
结果还是没保好,折了叶昙一根小拇指。
那伙贼人的头领也没有抓住。
当晚沈默、李凌萱和夏侯焚凤三人追出去搜到天亮,半点踪迹也没找到。此人果然行事谨慎道行了得,别说迟迟不肯露面破了天策们的埋伏,出手杀人干净利落,逃也逃得干净利落。
原本苦心设计就是想抓那领头之人,如今人没摸着,还伤了叶昙,作为将军的哥舒翎虽然嘴上不再多说了,心里还是挺懊恼的。至于沈默更是深恨自己思虑不周低估了对手。叶昙受伤时,一众天策全眼睁睁看着,如今各个没精打采,都因此并不觉得解决了两个意图盗剑的贼人是什么快事。
当然最为后悔的,还是叶浅。
【—兔必肯踢牛—】
☆、(10)
叶浅是藏剑山庄年轻一辈的铸剑师,于江湖纷争武学宝典一概无甚兴趣,唯一所痴便是铸剑。叶昙是叶浅师兄捡回山庄来的孩子,名义上是师侄,其实因着叶昙天资极佳是个铸剑的好材料多年来一直是叶浅这个师叔在教导,对于叶昙,叶浅看起来严厉其实心深里疼爱得不得了。
而哥舒翎是叶浅的至交好友。当年叶浅为寻一块铸剑用的陨铁在昆仑山脉中意外与哥舒翎结识,一来二往几番周折,彼此意气相投。然而哥舒翎这人什么都好,唯一令叶浅颇有微词的,是他行事间不经意便会流露的冷酷。对于哥舒将军而言,倘若大义所需,任何人可为卒子。叶浅不知道这是因为哥舒翎身为天策将军所思所想皆与他们这些江湖人不同,又或者是因为突厥人骨子里的狼性原本就比他们这些汉人要狠绝,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哥舒翎有些时候实在叫人亲近不起来。
得知哥舒翎想让叶昙做诱饵的时候,叶浅原本是坚决反对的,若非哥舒翎指天立誓就差没跪下来求他,他断然不可能松口。
结果还是让小五受了伤。
足见这人立得誓除了那句“□□独守大唐魂”之外一句也信不得。
总算那位沈副将还勉强有点良心。
叶浅把叶昙领回宿处,仔仔细细给少年接好断骨,又包扎了其余伤口,又是心疼又是懊恼,闷闷支着剑坐在一旁生气。
倒是叶昙死里逃生以后立刻又不安分起来,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肯好好休息,探头探脑地想跟三师叔打听沈默他们的事,进展怎么样了?追着人没有?张大夫抓着那虫儿查出来历了吗?
叶浅被他烦得不行,实在哭笑不得,便骂他:“他们把你当鱼钩上的饵食,你还拼命替他们担什么心?”
不料叶昙却愣了一愣,低头抓耳挠腮半晌,小心翼翼地道:“三师叔,你觉得我傻吗……?”
叶浅骤然心尖一揪。
“我……我当时并没想别的,只是觉得不想输给坏人,不能让坏人得逞。”叶昙抬起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住叶浅,“虽然将军他们什么都没和我说我心里是有点不快活……他们为啥不肯信我呢?难道让我知道我就会不答应吗?这是我该做的事。三师叔,你为啥也不告诉我?”
“小五……”叶昙的眼神干净至极,看得叶浅好一阵心塞,唏嘘良久,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与他解释:“你个性率直天真,将军怕你脸上藏不住事。”
叶昙到底还是不服,嘟囔着:“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把我当个孩子!”便赌气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冲着叶浅不理人了,不一会儿已呼呼睡过去。
叶浅见他睡沉了,上前替他盖好被褥,看着这半大小子不识忧愁的睡脸,不禁轻声长叹。这孩子心地单纯,小小年纪却有一腔侠义热血,就这么冒冒然卷入江湖,只怕要吃不少苦头。只盼能有人知他懂他多照顾他些才好。
夜伏一战,揪出暗敌两个逃了一个,摸得着的线索只剩两只奇诡蛊虫。钦差大使还是赞不绝口,几个天策却无论如何也欣喜不起来,一刻也不敢多耽搁,次日清晨便拔寨起程,急行军赶往南屏山。进入南屏地界,便有浩气盟友军策应,或许稍稍能松一口气。
一路上叶昙都趴在马背睡得迷迷糊糊。叶浅唯恐他伤势转沉要落下残疾,给他灌了不少汤药。约莫到了洛道与南屏山交界山口,叶昙被马蹄颠簸醒了,三师叔给他灌那一肚子药汁在马背上晃来荡去,只觉憋得不行,慌慌张张跳下马背,跑去道边灌木丛里想方便方便,才扯开裤子,正要畅快放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疾响。
叶昙后背一紧,下意识扭头去看,却见沈默提着□□策马向他跑过来,想起自己还正两手提着裤腰带,顿时一阵手忙脚乱,连尿意都吓得忘了。
【—兔必肯蹄牛—】
☆、(11)
你你你……你别过来!”叶昙慌忙拎起裤子,面红耳赤地扭身背对天策嚷嚷。
“……不是跟你说不要落单吗,突然自己离队也不打声招呼。”沈默跑近了才看清他是在干什么,顿时一阵语塞,皱着眉别开视线,“你好了没有……?”
“被你吓得解不出来了。”叶昙委屈地瘪瘪嘴。
“……”天策又是一阵无语,顿了顿,才又道:“赶紧完事穿好裤子。掉队了。”
“哦……”叶昙瞅一眼已走得略有些远的使团,又瞅瞅扭开脸的沈默,催道:“那你背过面去……”然后盯着天策转了个身,确定天策后脑勺上没长眼睛盯着他,才重新开始酝酿。
沈默听着背后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静静将四下打量一圈,就略眯起眼盯住不远处一团矮小木丛。
“沈副将,听说你们那天没抓着那个下暗子的坏人。”叶昙好容易畅快了,一边提裤子一边就忍不住八卦。
“你知道没抓着还随便乱跑。”沈默皱着眉,却不看他,依旧死死盯住那团木丛不放。
叶昙眨眼看住天策后脑勺,愣了一下,“你这个人,关心人也这么凶巴巴的,果然是不会说人话。”杀他灭口的盗剑贼还有一个漏网,沈默见他离队就这么紧张追过来,连他小解都要盯着,多半是在担心他安危。这天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还挺细的。叶昙心里琢磨着就乐上嘴边来,想了一想,又觉得哪儿有些奇怪。他忽然极力做出个少年老成的模样,拍了拍沈默手臂,“可是我觉得那个人不会杀我。”
“怎么?”沈默这才稍稍在意了起来。
叶昙见终于引起了天策注意,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却是满脸困惑不解地歪着脑袋嘟囔,“他如果要杀我,昨晚上直接把我一起弄死不就得了?以他使暗器的手法,杀两个是杀,杀三个也是杀,有什么区别呢?”
寥寥数语,遽然令沈默心惊。
昨夜出了那么大事,好一番忙乱,他倒是没深想过这一层。如今被这小藏剑点醒,只觉迷雾愈发深浓。
的确那人若想要叶昙死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为何不杀叶昙呢?是毫不在意,还是另有所图?接下来又会如何?
沈默不禁眼神深沉下来。
忽然,他听见不远处木丛中一阵“沙沙”轻响。就像是野兔蹦跳时牵动草叶的声音。
几乎同时,天策一只乘龙箭便射了过去。挽弓搭箭只在一瞬,动作之快,惊得一旁的叶昙张大了嘴。
果然三师叔看得比较准……那天比武,这天策是让着他的。
叶昙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觉得脸颊上烫烫的。
应着箭声是“哎哟”一声娇呼,紧跟着一团粉嫩嫩的人影就从木丛里滚出来。
“你们天策府的人都这么大心啊,问也不问一声就出杀手,幸亏本女侠我机灵——你要是真把我射伤了,李承恩管赔吗?”
那人一边抱怨一边站起身来,将沈默那只箭拔下来攥在手里。
这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梳着双环望仙髻,一身粉粉嫩嫩的打扮无不洋溢着花瓣飞舞的甜美,与她腰间挂着的双剑倒是形成鲜明对比。只见她一边气呼呼抬眼瞪沈默,一边用手捏住腰侧被羽箭划破的衣裳,似是十分心疼的模样。
这小姑娘看起来却是扬州秀坊的人,只不知道这么偷摸躲在树丛里是来干嘛的。竟然还敢这么大喇喇对大统领直呼其名,看来胆子着实不小。
沈默暗自打量着这被自己一箭射出来的七秀,没吭声。
反倒是叶昙定睛一看,嘴巴彻底惊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泠泠,你怎么在这里?!”看样子,他和这七秀姑娘倒是认识的。
那七秀听叶昙发问,这才不瞪沈默了,也甜甜笑起来,两三步蹦跳到跟前,熟人熟事地拉住叶昙,“我呀,上山庄去找你玩,结果他们和我说你跟着天策府的人跑了。我左右也是无聊,又放心不下你第一次出远门,就跟来看看啦。小五哥哥,你见到我意不意外啊?”
小解都被姑娘你蹲那儿偷看光了,应该是挺意外的……沈默闻言心里直乐呵,面上却是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那七秀姑娘叙完旧,又飞眼瞪住沈默,拽了拽叶昙,嘟起嘴,“小五哥哥,这当兵的是你朋友?”一边问,一边又不高兴地扯了扯自己被划破的衣裳。
“咳……”这小姑娘对沈默满是怨气,让叶昙也尴尬起来,连忙打圆场,“这个是沈副将,最近因为有些不太平所以大家都挺紧张的,不是有意要伤你啦。”而后又转向沈默介绍道:“她是我朋友,叫——”
“我叫苏泠泠。”七秀少女见叶昙一副对这天策服服帖帖的样子,不悦地扬起眉角,也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
“在下天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