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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初暗自松了口气,放弃以粗暴方式把他叫醒的想法,开始审视放置在一边的东西。
她的外袍看上去没被动过,位置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曹初悄无声息地上前拿起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郭嘉的身上,扬起一抹笑意,叮嘱道:“手有些凉,秋日来了寒气容易生病,日后没人看着你,你自己得注意些。”
做完这些,她走到案桌前开始提笔留信。
曹初自认为来这一遭能见识一回这些只有史书传说里才能出现的人物已经很幸运了。
太过贪心怎么行?
曹初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始终不敢在他清醒时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便是生怕连友人都当不成。
烛光摇曳,微暖的光映在她的脸上,柔和了眉眼。
墨汁在竹简上化成一排排汉隶,她提笔认真将外袍沾了脏污以及回许都的事如数写下。
重点强调了如果郭嘉要赔偿的话是完全可以的,作为友人绝不会赖账。
天气果真快转凉了,外头的一阵风刮过,丝丝缕缕漏进营帐,钻入袖中,使得曹初没忍住又打了个寒噤。
正当她想继续往下写的时候,忽而感觉到自己的外袍被人从后往前覆在肩上,随即而来的便是渐渐回转的暖意。
曹初眨了眨眼,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外袍是成精了自己跑到她的身上来了不成?
“马竟会咬人衣服,当真不多见。”郭嘉来了兴趣。
曹初讶异回头,眯眼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方才。”
漆黑如墨的发丝一部分搭在肩上,一部分随着主人俯身的动作自然垂落,就连单衣的唯一一层衣襟也不甚严丝合缝,典型的衣冠不整。
“——你轻薄于我的时候。”郭嘉漫不经心地补上了话。
曹初睁大眼睛,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你……我什么时候轻薄过你!”
虽然曹初趁着郭嘉醉的时候确实戳过他的喉结,但她这回可什么都没干!
见她不承认,郭嘉也不着急,拿起她刚才写的竹简浏览。
他的指端划过“赔偿”二字,沾到了些未干的墨迹。
曹初见状连忙找来一块绢帛,举到他跟前:“脏了,擦擦。”
郭嘉接过绢帕,瞧了眼沾到墨的食指,突然伸手往曹初的眼前一送,佯装要把墨涂到她脸上的样子。
曹初被他唬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
郭嘉收回了手,忍俊不禁道:“吓你的。”
曹初这才走到了原来的位置,气道:“你总吓我,信不信哪天我也吓你一回。”
“倒是不知女公子准备如何吓我了。”郭嘉一点她鼻尖:“你可是要回许都?”
曹初思忖道:“我阿母病了,不过……”
“觉得过于巧合了?”郭嘉挑眉。
曹初点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通敌密信的事情才过去,这回似是……要引我和大兄回许。”
郭嘉本想提醒她什么,顿了顿,还是没告诉她:“此去路上当谨慎些。”
曹初抬眸看他,笑道:“这是自然。”
郭嘉状似不经意道:“这外袍……”
曹初视死如归:“说吧,要多少酒我给你!”
“这倒不必。”郭嘉笑道。
曹初绕着他滴溜转了一圈,又自上而下审视了一番,狐疑道:“你……是真奉孝还是假奉孝?”
连酒都不要,不会被谁顶替了吧!
郭嘉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没借机饮酒,怎就成了假的了。”
曹初还是非常不解,却也没打算追究:“那你要我怎么赔?”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郭嘉轻笑俯身,抬手箍住她的下颌,动作不急不缓,哪怕做出如此越界的举动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接着,温凉的唇毫不犹豫地凑了上来。
温热的气息交缠,唇齿猝不及防地被他覆上,捎带着极其陌生的触感。
只消轻轻一垂眼便能望见腕上线条优美的桡骨。
那是一双握笔的手,而它的主人却在只言片语间能够兵不血刃,锋锐无匹地直击敌人的要害。
曹初的脑内瞬间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吻。
唇齿相触,羽毛轻点水面,漾起一道暧昧至极的涟漪。
“如此不就扯平了?”郭嘉眼神示意被搁在一旁的外袍,眸中带着些许意犹未尽。
曹初此时受到的冲击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心中的思绪轰然炸开,目光呆滞片刻,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就不作呗。
于是曹初心里一怂,就这么——转身掀开帘子跑了。
郭嘉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拿起一边曹初还回来的外袍,也没丢,就这么顺手往箱子里一放。
……
这一边,曹初带着十来个随从快马加鞭赶回许都。
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犹豫了。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她必然不会放过,若不是也无妨,左不过权当一场玩笑。
最让曹初纠结的就是先前郭嘉试探她的那句话。
她知道一些以她的身份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权当曹初自恋一点,假设真是她想的那样,那日后二人在一块之后,以郭嘉的敏锐程度,这件事必然捂不住。
这已经不是曹初想不想说的问题了,除非她以后真的处处注意,处处小心,但她若真要这样防备于人这也太不值了些。
如果以后真的要这样,那还不如永远保持距离不点破呢。
正思索着,前面的随从突然勒住了马头。
曹初出声询问:“怎么了?”
“前面……有尸体,我们绕道吧。”随从的眼神惊疑不定。
曹初打马过去,望见前方的必经之路上躺着好几具衣着眼熟的尸体。
她微微愣神,凝眸仔细一看。
之所以说是衣着熟悉,那是因为前面那波人穿的衣服和她身边的随从一模一样。
但人却不认识。
“女公子……”随从犹豫道。
曹初抬手制止他们往前走的动作,下马仔细查看。
果然,她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其中有一人,衣着身形都与曹昂相似。可曹昂本人却在军营中待得好好的。
曹初低头思索。
依着这样的穿着,难不成是曹操有意先遣一队人来试探,好造成回许都的人被杀死的假象?
依照这个年代传递信息的速度,要做到这种错觉很容易。
可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发现端倪,直接遣军队过来干掉心怀不轨之人不是更好?
曹初的心理承受能力尚算可以,此刻更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引蛇出洞。
而这些人想截杀的,原本应当是曹昂。
也有可能那些人的目标是代替曹昂回许都的曹初,只是曹初现在找不到任何依据,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想到这些,曹初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47章 兴师问罪
曹操知道这件事; 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不可能找人试探; 以行这引蛇出洞之策。
曹昂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如此之多; 如果他真的那么好杀早就死几百回了。
许都有人通敌; 这件事也是板上钉钉。
曹操对许都的掌控力确实在一步步加强; 到底还是百密一疏; 否则先前也不会闹出衣带血诏一事。
如果这回他真能把心怀不轨的人给引出来,至少以后就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了。
越想越乱,曹初一勒缰绳,对侍从道:“绕过去吧。”
出于谨慎,尽管一路上马蹄子都快累断了,可曹初始终还是只走大道而不抄小路。
一行人赶回了许都。
城门口,曹初顿了顿; 径直往司空府的方向行去。
张机此时正从府内出来; 似乎刚给丁夫人看完病。
“仲景; 敢问阿母身子如何?”曹初勒住缰绳。
“夫人服了几贴药; 已无大碍; 女公子莫忧。”张机拱手道。
“多谢仲景了。”曹初点头,决定先去找荀彧说通敌密信的事。
这件事曹操应该早就已经送信给荀彧了; 可结合路上遇到的情况来看; 似乎还有些事情没弄清楚。
“何晏呢?”临走前; 曹初问门口的侍卫。
“何公子正在府内; 未曾出来过。”守卫答道。
“行; 我一会儿再找他算账。”曹初调转马头往内城的方向行去。
何晏虽然才华不错,可小小年纪就显露出了好色本性,对于他调戏孙氏这件事没人会质疑。
丁夫人也没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二话不说就罚了他跪。
曹丕私底下还曾和曹初议论过何晏,据说这家伙为人有些轻浮。
轻浮归轻浮,平日里没得罪到自己头上也就罢了,可听说何晏这回调戏孙氏不说,还干脆把丁夫人给气病了,那曹初肯定得找他算账。
妾室杜氏带过来的秦朗身为曹操的养子可谓是十分低调,而尹氏带来的何晏却是跟他反着来的,半点低调的边都不沾。
说起何晏,他的身世大有来头。
何晏的祖父是当年孝灵皇帝刘宏、以及少帝刘辩时期权势极为显赫的大将军何进。
大将军统率全国兵马,位在三公之上,可谓是这个时代武将所能达到的巅峰。
何进原本只是一个杀猪宰牛的屠夫,后来妹妹何氏一跃成为了汉灵帝的皇后,他所在的何家这才靠着裙带关系鸡犬升天。
后来何进夺权失败被杀,弟弟何苗也被杀,何太后更是因董卓的一杯毒酒而归西,昔日人人艳羡的何家也就此销声匿迹了。
当年的何家是外戚,和士族压根不是一路人,向来被世家豪族们看不起。而且何进临死前还召了董卓进京,虽然实际出主意的是袁绍,可还是留下了不太好的名声。
作为他孙辈的何晏,除了养父曹操,根本就无所依靠。
别说何晏了,外戚势力一倒,整个何家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才拼了命抱曹操大腿,拼命向曹操展示自己的才华。
曹初一边路上回忆着这些,一边思考着怎么去找荀彧。
荀彧的官位是尚书令,平日里处理公务都在尚书台。
可尚书台却设在皇宫里面,曹初现在根本没法来去自如。
以后曹操倒是能把尚书台单独挪出来,但至少现在不行。
她叹了口气,选择最笨的办法——等。
荀彧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尚书台找他,直接让人放她进去了。
洛阳的皇宫已经被昔日的董卓一把火烧了个残破不堪,根本没法住人。
许都的皇宫虽然不及当年洛阳城的规模,不过这里倒是因为新建的缘故看上去更宏伟些。
这里的建筑走的是大气磅礴的风格。简洁,又不失庄重与肃穆。
曹初始终保持目不斜视,没对宫室发表任何意见,径直去了台阁。
荀彧见了她,笑道:“女公子。”
曹初拱手道:“叨扰令君了,今日来访,实在是有不得不说的要事。”
她刚想说密信的事,余光瞄到身边的侍人,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丕儿托我来请教荀令君,哪种熏香闻着比较好一点,他现在用的那种熏香上回把绝影给呛到了。”
本是随口胡诌,谁知荀彧竟认真答道:“西域运来的香与中原这里的香混合后的确能造成这种现象,人倒是觉察不出来,可或许会惊到一些鼻子敏锐的马。”
边上的侍人听得一头雾水。
熏香……是不得不说的要事吗?
曹初点头,拿出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