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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初已经被这个消息砸懵了。
“快到时辰了,她也该醒了……诶?祭酒你出去作甚?”
“她短时间内大抵不想看见我。”郭嘉挑眉。
华佗摆摆手,没好气道:“行行行,你们年轻人就是麻烦。”
说罢,他也起身退出去,走时还顺便把门关了上。
曹初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这才敢睁开眼睛。
她愣愣地望着房梁,心中被不知是甜是涩的滋味填满。
良久,曹初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右手却无意中在榻边摸到了两封信。
信的摆放位置很随意,却很隐蔽,这种塞东西的方式像是某种事物用不到了、便随手一塞的感觉。
曹初仔细地分辨着封蜡边上的字——一封写给曹操,还有一封写给她。
上面的字迹很眼熟,显然是郭嘉所书,笔力却全无往日遒劲,而是带着一丝无力,像是病重时所写。
曹初起身张望了一番,确保屋内无人,这才回到榻上,仔细拆了信封,抹去封蜡。
第85章 灵魂拷问
人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的时候; 多半都会留下遗书。
这次郭嘉挺过来了,他先前病重时备好的遗书也无甚用处,便随手往边上一塞,准备在没人的时候烧掉。
奈何曹初来得太仓促; 这两封遗书还未来得及处理掉; 屋内的床榻就被气晕过去的曹初给占了。
思及这些; 曹初大抵猜到了信中的内容。
指端划过写给她的那封信,在“子劭亲启”四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犹豫着拿起了另一边写给曹操的那封信。
有一处字迹有些模糊,点点墨迹沾在旁侧。可想而知; 在病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要保持一贯的思路清晰写下这封信有多难。
信中的内容是关于这场战事的。
蹋顿伏诛,曹操将那些被蹋顿掳掠和袁家兄弟带去乌桓的汉人都放回了幽州安顿,可袁尚和袁熙却逃了。
幽州以北是关外异族,除了乌桓他们无处可去; 现在乌桓已定,袁尚和袁熙能跑去的地方只有辽东。
辽东地处偏远; 而辽东太守公孙康在袁绍时期就不怎么肯归服; 如今换了曹操; 想来也是一样。
“辽东公孙康; 素来自恃偏远,桀骜不服。今袁熙、袁尚往投辽东; 公孙康久畏袁氏; 戒备甚矣。
丞相威服四海; 剑指辽东,公孙康必心怀忌惮,忧心我军来犯。
若丞相攻之,其并力迎敌,必攻之不下。
如若我军不动,其必将相图,公孙康自会斩下二袁首级献予丞相,其势然也。
嘉福薄,再不能为丞相献计决断,今留书一封。若如此言,辽东可定。”
直至临死前,他都在殚精竭虑,从来都不为自己思考一些。
曹初的目光在最后一段话上来留转,最终沉默着放下手中的信,又拿起另一封开始拆。
边上没人,很安静,拆信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极其明显。屋内萦绕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曹初强忍住心中酸涩,越拆越急。
而就在这时,屋外脚步声响起。曹初心中一跳,倏地将两封信团成一团,急急忙忙塞到原处。
接着,她继续躺下装睡。
郭嘉端着药和清粥推门进来。
他的神情很认真,眸中闪着些许心疼。
往常只有两人,一身轻也就罢了,可现在曹初身怀有孕,他若畏首畏尾,岂非太过荒唐?
躺在榻上的女子眉眼娇俏,神色安静。唇小巧而两端微翘,即便不笑也是自带三分和悦。
忆起往日曹初每回反唇相讥时甚有活力的模样,郭嘉不禁莞尔。
曹初闭着眼,细细聆听着声音。
对于装睡,一回生二回熟,只要掌握了技巧,她装的倒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轻不重的力从下颌传来,双唇相触,缓缓流入口中的药汁极为苦涩。
曹初睫毛微颤,被迫吞咽下去。
郭嘉正专注渡着药,无心去观察曹初的表情,是以没能发现她的异样。
为了装得像一点,曹初只勉强咽了一半药,另一半药汁从唇边缓缓流出。
郭嘉熟练地拿起干净的巾给她擦拭唇角。
半昏迷状态的人极难吞咽,想来这几日郭嘉都是这么不厌其烦地将这个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把药喝完,钳着下颌的力道松开,曹初总算得以被放下。
接着,郭嘉似是发现了什么,手径直向放信的地方伸去。
——被动过。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一封拆了,一封只拆到一半。郭嘉拿起边上的灯,把信烧掉。
火舌很快就吞噬了拆开的那封。
曹初眉心一蹙,似是想说什么。
“子劭?”
郭嘉把声音放的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似的。
曹初倏然睁开眼,下意识想要起身。
郭嘉伸手扶她:“慢些,别闪着。”
曹初沉默着坐起,见他想继续烧信,连忙伸手。
“先别烧,我还没看呢。”
曹初立即把信抢过来,目光匆匆忙忙扫下去。
“……嘉再不能伴卿于身侧,望吾妻将青釭一并葬之,此信烧之,免睹物思人……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卿另得佳偶,安享长乐,吾便得偿矣。”
曹初气笑了。
郭嘉又抢过来:“不过是一些混账之言,子劭莫要因此坏了心情。”
说罢,他直接将这封信放在灯上烧成灰烬。
曹初挑眉:“另得佳偶?”
见他不发话,曹初语调上扬:“安享长乐?”
“子劭,有孕不宜动怒……”郭嘉端起碗,想给她喂粥。
“我生气。”
曹初推开送到她嘴边的勺子,不悦,“我是你妻子,既然成了婚,又怎么会介意你身子好坏。和离?说得轻巧,也不想想我乐不乐意。”
郭嘉放下勺子,抱住她:“是我失言了,对不住。”
“我告诉你,你休想!”
曹初手指一勾,揪住他的衣襟,身子往前凑过去,咬牙切齿道:“什么另择、一别……你不是说过以身抵罪吗?即使你死了,那也是我的鬼,除了我这里你还想去哪?”
郭嘉握住她的手,低声叹道:“我若早去,你……”
曹初反问:“那我现在就不伤心了?你一向聪明,脑袋病糊涂了才想出这种昏招儿。”
郭嘉抱住她,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是我不好,我混账,我昏了头,子劭怎么打我都可以,莫要为我生气,不值得。”
曹初忙不迭抽回手,蹙眉道:“别别别,不许打,你才刚好,别打坏了。你看你,自己的身子从来不紧着些。”
说罢,她眉眼一弯:“我从来不介意你身子好不好,成婚之前,你曾让父亲问过我一回,我当初说不介意,现在也不介意。如果以后你再敢不爱惜自己,我……我就真的不让你进门了!”
似乎觉得这话太轻,曹初又补充道:“不对,我会打你!像打乌桓人那样打你!”
郭嘉试探着伸手,小心翼翼触碰她的小腹:“只要子劭消气,怎么罚我都行。”
曹初胳膊摊开,慵懒地往后一靠,理直气壮道:“要喂。”
郭嘉端起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应声笑道:“是。”
曹初忆起自己险些被他气个好歹来,难得刁难道:“烫了。”
到底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说罢,她偷偷抬眼看郭嘉的反应。
郭嘉起身笑道:“我这便去换。”
……
大局稳定下来,在曹操回军易州之前,曹初重新开始思考孔桂的话。
孔桂虽然歪理一堆,还有挑拨离间之嫌,但他的话的确有可思考的地方。
如果曹初和曹昂产生了分歧,名义上将军府众人应该听曹昂的,可曹初却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甘心的性子。
在和曹昂意见相左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顺从,而是企图说服他。
就像上回,刘表做出郊祀天地这种僭越的举动,曹昂觉得曹操的处理方式太轻,曹初却觉得曹操的做法很实际,说服来说服去,最终还是曹昂做出了妥协。
曹初一直在这方面没有太过注意,从常理上来讲,她以下犯上的次数似乎有点多了。
……
曹初有孕的事惊掉了曹营一大批人的下巴。
曹昂又担忧又开心,脸上的表情倒比自己有孩子还高兴似的。
夏侯充张口结舌,手中的大刀都掉到了地上。
半晌,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接受了这个事实,随即绕着边上的司马懿滴溜转了一圈。
司马懿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夏侯充挠挠脑袋,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仲达,说起来我倒挺奇怪,你儿子是你生的还是你夫人生的呀?”
司马懿:“???”
第86章 你是妹子
司马懿还没发表意见; 曹昂率先不悦道:“说什么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夏侯充在影射谁!
夏侯充一向崇拜曹昂,闻言委委屈屈:“我就问问嘛。”
将军府倒还好,许都的御史台已经炸开了。
陈群疯一样的来回走动,絮絮叨叨:“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定是他强迫于……”
太过分了!这郭奉孝果然狡猾; 一旦有了孩子,女公子定然会有所牵挂; 到时候他想救人就难办了!
徐庶被他晃得眼晕; 赶忙喊停:“长文莫要动怒啊。”
他并不理解陈群的脑回路; 论武力值; 就连王越都坦然说自己晚一步后悔没能收曹初为徒,否则曹初在剑术上的成就绝对要比现在好得多。
虽然现在曹初也是王越最得意的徒孙; 可王越心底还是有些遗憾。
徐庶跟王越学过一阵子剑,清楚要让这位老人家说出这样的话有多难。
王越的眼光一向很高; 能使得他说出这种话; 说明曹初本身就有过人之处。
所以说,论起武力值来,是曹初强迫郭嘉还差不多呢。
但陈群不清楚这些; 他只知道寻常女子在力气上是比不过男子的。
在他的眼里,曹初肯定打不过郭嘉。
陈群掏出一本厚得要命的小本本; 严肃记下。
……
屋内; 很安静。
曹初左右张望; 侧起耳朵凝神谛听。
在确认郭嘉不在外面之后; 她轻轻端起榻边的漆碗; 转过身去,偷偷把药倒掉一半。
这药是华佗开的,说是有助于安胎。
可华佗开的药,那味道……就连曹操和郭嘉都嫌弃的要命,更别说曹初了。
第一回干这种倒药的事儿,曹初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少喝苦药的开心。
倒完药,曹初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欢天喜地转过来,接着就傻眼了。
郭嘉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门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倒药被抓了个现形,曹初的笑意凝在唇边,勉强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来,心虚道:“奉孝,你怎么在这呢。”
郭嘉左手端着半碗药,右手负在身后:“乖,喝了。”
半碗药,刚好是她倒掉的那些量,想来是早就知道她会倒药,故意为之。
曹初默默接过药碗,一口喝下。
正当她被苦的不行的时候,口中被塞了一块甜腻腻的蜜饯,裹在外面的蜜汁化开,药的苦涩瞬间被铺天盖地袭来的甜味所取代。
曹初惊喜:“这地方怎么会有蜜饯?”
郭嘉把负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果然是个蜜饯罐子。
曹初捧过罐子抱在怀里,小声道:“谢谢。”
她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