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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馨儿展眉,莞尔一笑又道:“小山,以后二爷那里还须你多提醒着点,我会记着你的好的。”说罢,给如梅使了个眼色,如梅会意,拿了包碎银过来塞到小山手上。
小山推了一下就收下了,道:“柳姨娘请放心,小山知道怎么做的。”
“知道就好,好了,你先回吧!二爷那里还要你伺候呢!对了,把这‘梨花白’和点心也带上,这些本来就是给二爷准备的。”柳馨儿放心笑道。
第十八章 谁有心
风送暗香,青幔飘拂,凫鱼灯明,才子佳人,窗下对弈,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绛芸轩”内,一张罗汉床倚窗而设,中间一张雕梨花的小方几上摆一翡翠棋盘,黑白棋子,犬牙交错,纠缠扭杀,黑子气势汹汹,围追堵截,白子左冲右突,狼狈不堪。执白子的素手皓腕迟迟不肯落下,柳眉轻锁,香腮凝思。执黑棋之人姿态优雅的半倚在方形软靠上,一手托腮,一手有节奏的敲击着几案,凤目微眯,唇角微扬,用余光瞟着棋局,一派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
白子终于落下,“啪”的一声脆响,纪莫非腾的坐直了身子,笑道:“这回你可输定了,你本该在这里补一手,中腹活出,或许还有救,现在……”纪莫非啧啧摇头,手中黑子一落:“娘子认输吧!”
尹淑媛微微叹息,把手中剩余白棋皆丢入棋奁,怏怏道:“不下了,妾身不是夫君的对手。”
纪莫非笑道:“你今日心浮气躁的,不输才怪。”
“才不是呢!”尹淑媛否认道。
纪莫非笑笑,也不戳破她,从“宁和堂”回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做女红扎了手,端茶洒了水,下棋输了子……那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烦心”二字。
沉寂了一会儿,尹淑媛郁郁道:“夫君,妾身今天是不是出丑了?”
“怎么会?祖母和母亲不都称赞你了吗?你没看清儿雨薇他们吃的多开心。”纪莫非不以为然道,女人啊!就是心眼小,就喜欢为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钻牛角尖。
“他们是吃的开心,还谢谢尹府大厨呢!”尹淑媛幽怨道。
纪莫非哈哈笑道:“就知道你为这事不舒心,清儿他们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还跟他们一般见识?祖母领了你的心意,父亲母亲知道你的孝心就行了呗!”
“没想到大嫂也这么有心。”尹淑媛暗咬牙。
“这你还别说,大嫂这个人真是不错,温婉有礼,淳孝贤淑,对每个人都很好,对长辈更是用心……”
尹淑媛冷哼着:“是够用心的。”
纪莫非斜看着她,玩笑道:“嗯!许你用心就不许别人用心?”
尹淑媛被他呛的满脸通红,她在家时就是父母手心里的珍宝,几个哥哥都疼爱她,妹妹们更是以她为榜样,敬她畏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拿话呛过?这人还是她的丈夫呢!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一味的帮别人说话,尹淑媛气道:“妾身的用心可比不上大嫂。”说着高声喊了春荟进来,说:“春荟,你告诉三爷,昨晚我让你回尹府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春荟抬眼看了看三爷,又看看三奶奶,道:“回三爷,昨儿个三奶奶听老祖宗提起淮扬菜,便想起前不久尹府请了个做淮扬菜的大厨,就让奴婢回去说一声,让人今儿个晚饭前送几道可口的淮扬菜过来给老祖宗尝尝,奴婢出去的时候碰上陈管家了,陈管家问奴婢去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奴婢便说回得三奶奶吩咐回尹府去一趟……”春荟说完了,又看了眼三奶奶,垂首不语。
纪莫非等了片刻,没下文,扬眉笑道:“说完了?”
“回三爷,奴婢说完了。”春荟小声回答。
纪莫非一面把棋子收回棋奁一面道:“我听了半天,不过就是一句话,春荟出门的时候碰上陈管家了。”
“这还不说明问题吗?陈管家知道了,自然就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第二个人是谁也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有心人。”尹淑媛忿忿道。之前她还以为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凑巧,正如莫非所言,她能用心别人就不许用心?但是,后来听春荟这么一说,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生气,定是大嫂知道她今天要有所表示,故意抢了个先。所以,今晚她的心情很不好,不仅是懊恼还有气愤。
“你这样想会不会太牵强了点?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啊!真是自寻烦恼……”纪莫非相当无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夫君不信?好,妾身一定会证明给夫君看的。”尹淑媛说着下了罗汉床,自去里屋独坐生闷气。她被人算计了,耍了,自己的夫君却一心向着别人,还说她庸人自扰,叫她怎能不气?父亲这般看中他,百般为他谋划,一心扶持他,他倒好,胳膊肘尽往外拐。还有那个二嫂,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奸猾的很,拿别人的东西去做人情,还做的那样顺风顺水,便宜都让她占了去,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是够让人恶心的。
纪莫非把手中的棋奁一顿,冷声道:“收了吧!”
一旁伺候着的入画赶紧上前整理。
纪莫非起身,整了整衣摆,背手踱了出去。春荟忙唤道:“三爷要去哪?”
“爷去书房清静清静,等你奶奶气消了再来叫爷。”纪莫非可不想听淑媛继续发这种无聊的牢骚,也不想对着一张冷脸,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这门亲事,不是说淑媛不好,当然,要是淑媛能不这么小心眼,他还是挺满意的。只是,高攀这种事情,对别人或许是求之不得,但他纪莫非就是不喜欢,说他心高气傲也好,说他不识好歹也罢,功名利禄,前程爵位,他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而不是依靠裙带关系。他知道岳丈大人已经在为他谋划留京任职,想来这个职位也不会差,但是以后免不了有人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宁可外放,去哪里都无所谓,可是他又不忍拂父亲母亲殷殷之意,尽管他时常会惹他们生气,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事情,除了当初和锦玉退婚一事……
锦玉……纪莫非默念着这个名字,苦笑,当真是天意弄人。当初在“摩岩寺”后园一见倾心的女子,只看她那软轿有着华府的字样,问了那轿夫,说是华侍郎家的小姐,便以为是华锦玉了,可巧那华侍郎和父亲相交甚笃,他回家一说,父亲一提,两家便结了秦晋之好,所以当华家提出退婚,他执意不肯……汗,倘若这门亲事真的成了,洞房花烛夜,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才知道摆了个大乌龙又该怎样收场?可是,如今那位佳人竟然成了她的二嫂,纪莫非没有忘记,昨日在“宁和堂”见到华锦书时的震惊。
罢了罢了,只当是命中注定无缘,她已经是他的二嫂,而他也有了淑媛,那一场美丽的邂逅就当是场梦,梦醒了,便忘了吧!想必,她都已经忘了他这个人,因为她看他时的眼神……那么陌生……
第十九章 泫歌的心事
翌日,锦书起了个大早,先把家规熟读一番,呆会儿若是老夫人问起,省的又领一顿罚,没多久,却见小山来了,说是来取二爷的官服。锦书问:“二爷不是还有一天假么?怎的要穿官服了?”
小山回道:“二爷说近期太常寺里公务繁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是早些回去处理的好。”
锦书自是不知纪宣仪的官服在哪,便唤话儿,话儿去进去左边的衣柜取来了官服交与小山。
小山道:“还麻烦话儿姐姐与我一道去吧!”
话儿撇了嘴道:“二爷不是在‘馨香苑’吗?还怕没人伺候?”
小山讪笑道:“话儿姐姐莫要为难小山了,是二爷吩咐的,二爷昨儿个歇在‘芳景轩’呢!”
“咦?昨儿个你不是巴巴的来替姨娘传话么?”映雪在一旁听见了便道。
小山的脸一阵青青白白,心道:这个映雪平日里话不多,真要说起来每句都往你痛处戳,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管在谁跟前,这话二奶奶听进耳朵里,要怎么瞧他?虽然他也没把这位二奶奶放在心上,但她好歹顶着个二奶奶的名呢!若是对他怀恨在心,找机会拿他个错处赏他一顿板子也是小事,凡事还是不要做的太过的好。于是含糊着争辩道:“映雪姐姐又在冤枉人了,是二爷让小山适时提个醒的,二爷的话小山敢不听……”
“好了小山,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办事就好,快把官服送去,莫要耽误了二爷的时间,话儿,你就去一趟吧!”锦书没兴趣听他在这自圆其说,要是真如映雪所言,这个小山平日收了柳馨儿不少好处,她可得提防着他点,再说了,这种能用金钱收买的人,她是不喜欢的。
话儿这才跟着去了。
锦书看他们走远了,方才问映雪:“那‘芳景轩’又是何处?”
映雪道:“二爷以前就住在‘芳景轩’的,林二奶奶走了以后,二爷就搬了出来,不过偶尔还是会回去住几天的。”
锦书了然,纪宣仪这是怕睹物思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带了映雪先“宁寿堂”给祖母请安。初桃也想跟去,说起来,她是该让初桃和含笑多熟悉熟悉纪府,以后办事也方便些,但是想到还要去老夫人那学规矩,万一她又挨罚,初桃又护主心切……所以锦书想想还是先不让她跟着,等以后再说吧!
来到“宁寿堂”却见纪泫歌已经在那了。纪泫歌连忙起身给锦书行了个礼:“二嫂。”锦书也赶忙还礼,虽然见过纪泫歌两次面,但都不曾说上话,纪泫歌给她的感觉是很拘谨,总是半垂着眼,不敢正眼看人,笑容腼腆,甚少说话,就连清儿雨燕她们说话也是小小声的。看来她是很惧怕老夫人的,比她有过之无不及,这样想着,锦书开始同情起那位还未谋面的苏太姨娘,她若是得宠的,泫歌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
“泫歌来的好早。”锦书主动跟她说话。
纪泫歌脸微微一红,轻声道:“二嫂也早啊!”
锦书笑了笑:“祖母还未起来吗?”
“起了,在佛堂念经呢!祖母每天早晚都要焚香诵经的。”纪泫歌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应该是快好了。”
“嗯!咱们一起等着。”锦书在她身边坐下,想找话题,却觉得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踌躇间,碧茹出来了,朝锦书和纪泫歌欠身一福,笑道:“二奶奶,四小姐,老祖宗让你们进去呢!”
祖母正盘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手中还拿着串佛珠念数着,笑容慈祥。
锦书和泫歌一起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孙媳给祖母请安,泫歌给祖母请安。”
祖母笑呵呵道:“快起来吧!”两人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丫头奉上茶果,
碧茹则站到老祖宗身后拿了一支精巧的玉捶为她轻敲肩膀。
锦书讶异道:“祖母肩膀不舒服么?”
祖母放下手中佛珠,笑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碧茹笑道:“老祖宗您哪里老了?耳聪目明,身体健朗,看起来不过知命之年。”
“就你会哄人,我一把老骨头了还知命之年,岂不成老妖精了。”祖母笑嗔道。
“这老妖精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别人想做还做不成呢!二奶奶您说是吧!”碧茹笑道。
“说的是,祖母一点也不显老。”锦书笑着应和道,确实是富泰人家,懂得保养,自然显得年轻。看这碧茹敢打趣祖母,可见在祖母跟前不是一般的得意。
“碧茹丫头,你自己没皮没脸也就罢了,还拖了你二奶奶下水,你二奶奶是个诚实人,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祖母嘴上薄责着,却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