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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摔得有点懵。
在地上躺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安倍晴明的庭院中,梦结束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是安倍晴明的式神们在叽叽喳喳,活泼的式神们装点了冷清的庭院,却也吵醒了她。
八重用手臂遮了下眼睛,挡住夏天的强烈阳光,低声嘟囔了句:“难得是个美梦呢。”虽然是个痴汉舔屏似的梦。
童女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不带恶意的嘲笑她:“八重你好笨哦,居然会从床上摔下来。”
哥哥童男制止妹妹:“童女!”礼节周到的小少年关心的问八重,“八重小姐,你没事吧?”
八重还没来得及回答,童男童女就像所有受到了惊吓的小鸟一样扑棱棱飞走了。
随后,八重就觉得自己被人拎着衣领提了起来,从来人身上散发出的妖力可以判断,把她提起来的是大天狗。
双脚落地,八重正想说大天狗提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冷不防大天狗看了她一眼,先开了口:“八重,你变重了。”
无论什么时代,无论对什么年纪的女性来说,体重都是个禁忌话题,八重跳脚。
但她依然没来得及说话,又有声音先一步响起替她解围:“哈哈哈,那是因为八重长大了。”
熟悉的笑声,熟悉的妖力,八重瞪大眼睛:“三日月?!”她确信自己不在梦中,而从居室内走出的也真的是三日月宗近这名付丧神,“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日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八重你总是不来看我,那只能我来看你啦。”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八重不和老狐狸扯,直接越过他跑进了室内。
大白天就喝上了酒的安倍晴明正往自己的杯子里添酒,他对面的位置也摆放着酒杯,两个位置中间是一盘烤香鱼。
稍远些的地方,三日月宗近的本体静静陈列在刀架上。
八重:“你、你真的把三日月讨来了?!”
安倍晴明喝了口酒,斜眼看八重:“怎么能不相信阴阳师的话呢?”
跟着八重走进来的三日月在她身后问:“八重不高兴吗?”
刚刚在梦里痴汉的对象突然在现世中出现在自己面前,八重手足无措,但对于高不高兴这个问题,八重自然是——
“高兴。”
八重想着安倍晴明几天前的话,想到了当时自己内心小小的希望火种,而今火种燎原,燃烧出一个绚烂的夏天。
高兴的小姑娘害羞的捧着脸混乱的跑出去了,然后被一群式神缠住,问她新来的那位是谁——叽叽喳喳的式神们都是跑出来看热闹的。
八重不是很理解:“晴明平时客人也不少啊,怎么没看见你们出来?”
一位式神回答:“以前来的都不是妖怪啊!”
另一位式神一针见血:“这只妖怪太好看啦,所以我们都忍不住围观!”
八重:“……”小姑娘又捂住了脸,她觉得自己肯定脸红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个什么鬼。
室内,三日月在安倍晴明对面坐下,继续他们安静的对饮。
“刚刚,大天狗说八重变重了。”喝着喝着,三日月突然开口。
安倍晴明吐出一个疑问词:“哦?”
“我说是因为八重长大了,”三日月放下酒杯,抬眼注视对面的阴阳师,“但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
安倍晴明与他对视,同样含笑的两名男人视线相交,仿佛有质量的东西碰撞,空气一时凝滞。
阴阳师率先收回视线:“大天狗所谓的重量,应该是肉身的重量吧。”
人类有重量,妖怪也有重量,但两者的重量是有区别的,像大天狗这种级别的妖怪很轻易的就能分辨出来。
八重作为一只妖怪,却有了肉身的重量,说明她与她尸体的联系正日渐紧密。
“没有办法避免,”安倍晴明这么告诉三日月,“因为八重在变强。”
因为强大,所以必须要有所制约。和其他人类死后才变成的妖怪一样,樱花树下的尸体,就是妖怪八重的命门。
安倍晴明以手支颐:“三日月殿下很关心八重呢。”
“哈哈哈,”三日月笑着喝尽了杯中的酒,然后给自己满上,“不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从皇宫中把我带了出来吗?”
“既然我现在已经成功的将你带来,那么我想我就有立场问一问,”安倍晴明维持着散漫的坐姿,“三日月殿下为什么对八重如此关照呢?”
“因为她,把我从长久的寂寞中解救了出来。”三日月微微向前倾身,眼神中有一种柔和的郑重,仿佛某种仪式一般。
和安倍晴明截然相反,他姿态正是,却故意说着轻飘飘的话:“况且人老了,总想多做几件好事。”
安倍晴明问得很仔细,不肯让他混过去:“所谓的好事,是指守护这个孩子吗?”
三日月又一次喝干了杯中的酒:“哈哈哈,八重听见会生气的哦,她并不喜欢别人称她为孩子,虽然她自己也很喜欢借着年幼的外表行使孩子的特权。”
三日月到底是给出了明确的答复:“不过不是确认了我愿意,精明的阴阳师大人怎么可能大费周折的将我讨要来?”
“那么现在轮到我来问了,为什么阴阳师安倍晴明,如此关照八重呢?”
“原因有很多。”有源自八重本身的,有来自于她与别人渊源的。
安倍晴明给三日月宗近倒上酒:“最直接的一点,是我答应了风神一目连,要照顾好她。”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三日月点头谢过安倍晴明,“但听你的口气,一目连以历练的理由送走八重后,是不打算让她回去了?”
“没错。”安倍晴明将视线投出窗外,向着一目连神社的方向,“风神已经非常衰弱了。”
“你们大开着门窗,并且没有设下结界。”大天狗没有情绪的声音从木廊上传来,“是生怕她听不到吗?”
式神们的包围圈里,八重身形陡然一僵。
安倍晴明只当做没看见:“一目连大人忘记要求我隐瞒这个消息了,以我看来,欺骗不是好事。”
阴阳师对着三日月宗近笑了一下:“没错,我就是故意说给八重听的。”
八重红着眼眶走了进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三日月拍拍衣摆站起身:“那么,出发吗?”
八重不知道该用怎么的表情面对他,于是避开三日月的视线看他的本体,声音轻飘飘的无处着力,就像是失去了根系的飘萍:“为什么要带你一起去呢?”
“啊——”三日月拖长了声音,“因为我可以给你壮胆啊。”
八重木头桩子一样在原地杵了有五分钟,然后抓起架子上的太刀冲了出去。院子里的式神们一片惊叫。
三日月对着安倍晴明点头示意,散去人形回归本体,跟着八重走了。
安倍晴明回了一礼,然后继续一个人喝酒。他一喝就是半天,直到西霞漫天。提着嘴角的阴阳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半天一共就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对着空空荡荡的对席故作轻松的调侃:“如果博雅在就好了。”
另一句是:“我不放心……我们也去看看吧,大天狗。”
回应他的是大天狗的一声嗤笑:“走吧。”
☆、第 24 章
八重一路冲上了位于山顶的一目连神社,途中惊起飞鸟无数。
群鸟的鸣叫声被抛在身后,一目连神社中冷清寂静,连气息都淡薄,风神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薄弱,本该在神社的丑时之女也消失不见,八重在神社的樱花树下找到了丑时留给自己的纸条,上面说一目连派她到某个地方做某件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看语气还挺自豪自己能帮一目连做事。
傻丫头,完全没看出一目连真正的用意啊。
八重酸涩的想着,丑时傻,她自己就聪明了吗?
神社里安静的连鸟叫声都听不见,安静到死气沉沉,八重走出自己和丑时常待的那间屋子,沿着神社杂草丛生的道路往前走,用目光仔仔细细的搜寻每一个角落。
她理所当然的没有找到一目连。
“一目连大人?”八重轻声呼唤,她抱着太刀,就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三日月的存在确确实实给了她勇气,让她能够站在空旷寂静的神社中一路走下去,最终在神社主殿之前站定——神社内所有屋子她都找过了,除了主殿。
八重站在距离主殿不远不近的位置上,是祭祀时神祇代行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既亲近又尊重的距离。
“一目连大人,”八重用轻缓的声音说着,“如果让我离开是你的愿望,那我……不会违背。”
“但我不喜欢这个命令。”小姑娘继续说着,眼神定定的望着主殿屋檐投下的阴影,眼眶渐渐泛红,“所以……所以……我想请求你收回去,请求你,见见我。”
神社主殿毫无动静。
八重只是只妖怪,如果一目连不肯见她,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他。
她不敢进主殿,既怕看见一目连,又怕看不见一目连。
见到一目连她能说什么?她没法阻止一目连的衰弱。而见不到一目连,则会让八重有一目连已经消失了的恐惧,她被自己信奉的神灵抛弃了。
“安倍晴明真是太过分了。”八重用比刚刚更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同时她的头低了下去,语气里带上了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三日月宗近现出身形,垂头看低着脑袋的八重,语调温和,“现在你知道了,只是觉得为难,而如果你不知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必将怨恨。”
八重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阴阳师交给她的选择,何其艰难。
执意陪她过来的三日月宗近又怎么会不明白八重的心情。
不同于八重的犹豫仿徨,刀剑付丧神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八重,你握得太紧了,我觉得痛哦。”他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八重猛地一惊,握着太刀的手指骤然放松,紧绷的力道突然卸去,长时间维持了相同姿势并持续发力的指关节又酸又疼。
八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用了这么大的力气,磕磕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
“就算我说没关系也安慰不了你吧。”小孩子身形的八重比三日月矮了很多,刀剑付丧神盘腿坐下,这样一样,他就比八重矮了,成年男性形象对年幼女性的压迫感就此消失。
三日月微微抬起头,对着八重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握着这个。”
八重疑惑的看他。
眼眶通红的小姑娘控制不住眼中的水光,点点泪光像是马上就要溢出来一样,她看了眼三日月,然后狼狈的扭过了头。
三日月把八重的一只手从太刀上扯下来,抓在手里握着:“握着我的手和握着太刀没两样嘛,不同的是,你用力太大我也能用力握回去提醒你,你觉得痛了自然而然的会回神松手,就免去了我一再提醒你把我弄痛了的尴尬。”
身为妖怪,八重的体温向来偏低,现在因为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