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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去宋国的开封府,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搞得辽宋关系破裂!
和宋朝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刘云这时策马到了萧好古身边,大声用契丹语说道:“萧观察,这里已经是开封府地界了,最多再有一日,便能住进都亭驿了。”
“一路好赶呐!”萧好古轻轻一扯缰绳,放慢了一些马速,“刘林牙,你是常常往来宋国的,你觉着今次该用何策略?”
“自是威压恐吓了!”刘云道,“宋国官家和太后都养在深宫,不习武艺,因而胆小懦弱,先恐吓一番总不会错的。”
刘云所在的燕京刘氏子弟世代都从事“外交”,那个成功迫使宋国增加了二十万缗岁币的刘六符就是刘云的伯父。而刘家子弟对宋外交的诀窍,就是威压恐吓。
“这次能吓得住吗?”萧好古皱着眉头问,“虽然如今南朝是昏君奸臣当道,但是这对君臣的胆子有点大了。”
赵煦因为恢复新法“害民”,所以在“国际”上的评价不高,普遍认为他是个昏君。当权的章惇则不必说了,“国际公认”的大奸臣。
刘云苦苦一笑道:“这对昏君奸臣是有点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吓唬则个总不错的,真要吓不住再想别的办法吧。”
……
“再往右,再往右偏一点,对,对,就这样,一定要让辽人一进屋就能看见。”
同一时候,武好古正在都亭驿里面指挥几个驿卒安放油画《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油画放在一个特质的木架子上,正对都亭驿的大门,只要辽人的使臣一进门,马上就能看见油画。
纪忆则抱着胳膊站在武好古身边,他现在的职官是权枢密院编修官,编制上属于枢密院编修司(之前写成北面房是错的,因为纪忆的将仕郎官太小,只能授权编修),还得到了编修《北朝纪略》的任务——实际上就是将访辽的见闻和武好古画的地图、谍画编修成册。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差遣,他才得以参与到接待辽国贺正旦使的活动之中,充任馆伴通事,实际上就是馆伴使的翻译官。
所谓馆伴使则是负责在开封府相伴辽国、高丽等国来使的官员,通常由重臣出任。和馆伴使相对的还有一个接伴使,就是在辽国、高丽等国使臣入境后负责相接的官员。
这次辽国使臣来的忽然,朝廷来不及派出重臣充接伴使,只是在河东路选了个武官接伴。不过馆伴使却派出了重臣,正是枢密院都承旨蔡京。纪忆因为上次替蔡京摸清了端王赵佶的底牌,又和蔡京的儿子蔡攸交好,现在已经成了蔡京的心腹。
而这一次接待辽使的策略,早就已经定下,就是强硬而不失礼。将《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摆放到都亭驿,无疑就是展现强硬的手段。
这等于在告诉辽使,大宋天子已经准备好御驾亲征了!
你们辽人有胆,就放马过来吧!
“挂好了。”武好古回头看着纪忆,“忆之兄,你看如何啊?”
“不错,不错。”纪忆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对身边主管都亭驿的一名李姓内官一拱手(都亭驿归往来国信所管理,主管官员都是内侍),“李大官,劳烦关照馆内诸人,若辽使问起此画,就言是官家在琼林苑校阅殿前诸班时由翰林图画院画师所作。”
“咱家知道了,上头早就关照过了。”这名姓李的老宦官笑道,“请将仕回禀蔡学士,明日保管能唬辽使一个心惊胆颤。”
第二百章 还不快拜!
一夜,无事。
翌日便是腊月二十六日,年关将近,却又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虽然是瑞雪兆丰年,但也令天下陡寒。
不过开封府辞旧迎新的喜气,却没有因为这一场冬雪而有丝毫减色。坊巷里,显得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搭起棚子的摊贩,街上都是冒雪出行采购年货的行人。大雪,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方才停歇下来,笼罩在开封城头的乌云也随之散去,阳光普照,给白雪覆盖的大宋首善之城罩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色。
由封丘门入城,现在策马走在马行街上的辽使萧好古、刘云也感受到这份欣欣向上的繁荣,心中不由大为感慨:大宋明明是主昏臣奸,可偏偏没有一点亡国的征兆……至少在他们两个辽使看来,这国一时半会儿是亡不了,非但亡不了,而且还充满了向上的活力。
不仅经济繁荣,民生富足,连军事也愈发强大了……
而大辽这边,明明是圣君当道,还有佛祖庇佑,可是这国力却是山河日下,似乎怎么也阻挡不了……“日下”的可不仅仅是契丹人的武力,还有大辽境内的农商百业!
如果这个时候去大辽国最繁华的大都市南京析津府街头转上一圈,肯定看不到这种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倒是能见到不少乞丐聚集在各大寺庙门外行乞。每天早上还能在街头看到不少冻饿而死的“倒卧”,真是惨不忍睹。
至于析津府城外,那就凋敝得更加严重了。如果在冬季出城,走在官道上举目四望,能看到的除了为数不多的豪门堡坞,就是荒废破败的村舍。
若是再偏僻一些,那可是盗贼林立,没甚王法的地方了,不仅往来的客商常常被抢,便是契丹贵人的牛羊,也三天两头被横行燕山南北的马贼给劫了去,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虽然心里面万分羡慕大宋的繁华兴旺,不过萧好古和刘云两个辽使的面子上,却都是一脸的鄙视表情。骑在马上,下巴高高昂着,根本不拿正眼儿瞧人,还一边骑马一边用契丹话儿聊天。
“皆言南人柔弱,不习弓马,唯善经营,又贪图安逸享受,今日见了,果是如此啊。”
“观察所言极是,南人习文,北人习武,南人善经营,北人善弓马,古之亦然。若不是我主仁厚,不愿生灵涂炭,此时就该是我契丹铁骑南下打草谷的时候了。”
“是啊,如今黄河北流入燕,大河天堑已然不存,我契丹大军若欲南征,只需顺流而下,二十日便可在开封府城外牧马了。”
“若不是皇上久习佛法,慈悲怜悯,这会儿我契丹大军,恐怕就已经滚滚而来了吧!”
两人一唱一喝说着吓唬人的话,说的是契丹话,却也不怕陪着他们入城的馆伴使蔡京听不懂,蔡学士身边可跟着馆伴通事纪忆呢。
两个辽使说一句,纪忆就小声儿翻译一句,翻得分毫不差。所以蔡京完全知道萧好古和刘云在说什么?不过他却一点儿不害怕,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不多时,两个牛逼吹得都快把天吹破的辽使就在蔡京等人的陪伴之下,到了位于开封府城右二厢的州桥投西大街,都亭驿就位于这条大街的街北。
和开封府城内大部分街道一样,州桥投西大街上也是店铺林立。和都亭驿相对的是开封府最大的珠宝铺梁家珠子铺,梁家珠子铺两边大多是书画斋和花果铺,大街向南延伸就是州桥,过了州桥就是两座大酒楼,一座是张家酒店,一座是王楼——就是以山洞梅花包子闻名后世的王楼,不过在北宋时,包子对王楼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生意,这座大酒楼和潘楼、丰乐楼一样,都是开封府七十二家正店之一。
“都亭驿到了!”
纪忆用契丹话大声嚷嚷道:“请正使、副使下马入驿馆休息则个。”
两个辽使闻言都勒住缰绳,向前望去,就见一个阔大的门脸儿,屋宇式的大门楼,斗拱飞檐,金柱红门,气派非凡。门口全是顶盔贯甲的护卫,持着长枪,立成两排。栓马桩则是一排一排的,足可以供上百匹马使用。一个头戴貂珰,手持着拂尘的大貂珰,就是那位李大官带着几个吏员和小黄门站在门脸儿内,武好古也在其中,做吏员打扮,笑呵呵地看热闹。
看到辽使从马上下来,那李大官用仿佛吟诗一样的调子喊道:“奉旨迎辽使,唯愿两朝修盟好,请了。”
辽人的贺正旦副使刘云也用同样的语调,用契丹话答道:“奉旨贺正旦,北南二朝如兄弟!”
这套应景一样的答对词儿早就是惯例了。宋辽两国的和平相交了快一百年,许多外交活动都行成了惯例,说什么话,送什么礼,都是有例可循的。
伴馆使蔡京这时笑吟吟上前道:“二位国使请先在都亭驿少歇,待正旦日上大朝会拜贺皇帝,初二赐国宴,初三玉津园和我朝西军壮士比试射箭。”
贺正旦的活动安排也都是惯例了,蔡京不说,萧好古和刘云也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今次南来的两位辽使还肩负着别的使命。
当下辽国贺正旦副使刘云就沉着声道:“蔡伴使,我二人奉旨南来,并不全为贺正旦,还要问问贵国官家,何故兴兵于横山,侵夺夏国疆土城池?”
蔡京闻言笑了笑,道:“此事乃我朝家事,于北国何干?所谓夏国,本是由我朝之定难军节度使司叛乱而来,所有土地,皆是我朝之国土。我朝兴兵荡平西贼,就如同贵朝讨伐不臣之北阻卜。若贵使要以西贼问我朝,那我朝也要以北阻卜问贵朝了。贵朝何故兴兵草原,侵夺北阻卜人的牛羊草场?”
问的好!
跟在李大官身后的武好古听了蔡京的话,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这奸臣果然是奸的,客客气气的一番话里面,全都是杀机啊!
两个辽国使臣则是吓了一跳,宋人的枢密院都承旨怎么提及北阻卜了?
莫不是磨古斯那个怎么打都打不死的逆贼勾结上了宋朝?
这阻卜草原上从来都不缺亡命的壮士,缺的就是铁!若是宋人能送上几十万斤铁给北阻卜汗王磨古斯,那大辽国的麻烦可就要没完没了啦。
两个辽使互相瞧了对方一眼:这事儿可不能等闲视之!一定得先查明情况,再行定夺……
若是宋人真的和磨古斯之间有了联系,那么大辽就必须在西夏问题上让步了。
反正西夏一时半会儿是死不掉的,而磨古斯则是必须要打死的!要是让他在阻卜草原上做大了,大辽国可就有亡国的危险了。
想到这里,两个辽使也不说什么吓唬人的话了,蒙着头就往都亭驿里面走。都亭驿是庭院式的布局,大门里面是正院,正院两侧是两排廊房,正北又是一道二门,进了二门才能看见正堂大厅。
两个辽使就在蔡京、李大官和纪忆等人的陪同下一路往里走,迈步就进了大厅,抬头一看就发现了一个横刀立马的大宋官家!
“谁?”
“怎骑着马?”
两个辽使没见过这么“真”的话儿,都下意识的以为瞧见了真人,都惊呼起来了。
都亭驿的大厅里面怎么会有人骑马?
而且还是横刀立马……
萧好古和刘云正糊涂的时候,耳边突然有人大喊:“此乃我大宋官家的真容图!还不快快行揖拜之礼!”
什么?
这是张画儿?
这画上的人是大宋的昏君?
刘云是当过贺正旦使的,曾经见过哲宗皇帝,当下定睛一瞧,果然是大宋的昏君。
这昏君横刀立马,黄色的斗篷迎风飘扬,还在挥舞右手……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
这是要御驾亲征?
刘云心道:原来大宋的君不是昏了,而是疯了……大辽铁骑还没南下,他就准备要御驾亲征了!
“观察,图上的人是大宋官家!”刘云忙用契丹话对萧好古说。
“真是大宋官家?”萧好古吸了口凉气,大宋的昏君原来是这样的……
“还不快拜!”
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