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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是武夫。”王禀忙道,“此等事情,不得与闻。”
张叔夜不是武夫,不过他也不敢议论这事儿,连忙道:“陛下,此事应该由宰相议论,而非都军机议论。”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南征北伐(三)戴罪卖国
崇政殿召对。
两府重臣,还有都军机司的两位军机,在常起居朝后,都汇集到了崇政殿,开始一起讨论怎么瞎指挥的问题。
开封府远离战场,掌握的敌方和己方的情况都不准确,连最起码的兵力的实际数目(大约)也不知道,居然想要遥控指挥,怎么可能不坏事儿?
可大宋朝就是这么个规矩,就喜欢给前线搞一堆帅臣,同时在后方的朝廷中找一群一窍不通的文官来讨论战守。
这个时空总算有了个都军机房,还有了王禀这个武资的同知都军机房事可以说说话,也算是进步了。
“……河北宣抚司总军机房的意思是西守东攻,以河间大营围困辽国的析津府城,同时再以高官厚禄拉拢燕地豪强,以其达成兵不血刃夺取燕京之目的。”
“怎么可能兵不血刃?”
“燕京城内不是还有一万多契丹兵吗?”
“燕地豪强有这等本领?”
“一个河间大营,不过三万兵马,怎么可能围困燕京城?”
“还有粮草怎么解决?河间大营距离界河商市那么远,运得过去吗?”
“河间大营的粮草还是小事儿,北粮南运才是大事儿!这几年开封府人口增了那么多,可都靠北粮撑着!”
王禀的话才一说完,殿中的群臣就议论纷纷起来了。谁都不相信武好古能用三万人就取下燕京,更不用说“和平解放燕京城”的事情了。
另外,还有熟知界河运粮事务的大臣提出了北粮南运能否持续的问题?这段时间,因为辽宋开战,开封府城内的粮价也受到了影响,每天都在上涨啊!
民以食为天!
粮食天天涨价,开封府的人心难免要乱。短期内还能让都提举市易司通过打压奸商的办法压制一下粮价。可如果北粮(其实都知道是辽粮)真的无法南运了,粮食真的供应不足了,粮价还压得住吗?
这几年因为粮食供应充足和开封府城的扩张,开封府城内的人口可增加了不少!那么多张嘴,天天都要吃的。
听到有人提出了开封府的粮价上涨的问题,赵佶突然联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问题。
“开封府城内有多少存粮?万一,万一遭到契丹围困,能够支撑几日?”
崇政殿内的重臣们闻言都是一怔。天子都想到开封府被围困了?可真是未雨绸缪啊!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啊!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转眼就是冬日,到时候河流封冻,再无险阻可挡辽国的铁骑,兵临开封府城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来得早做准备……要不先把家眷和钱财悄悄送去海州吧。
当不少朝廷重臣开始琢磨退路的时候,苏迟出班回答问题了。
赵佶关于粮食的问题,就是问太府寺卿。朝廷的粮料院是由太府寺主管的,虽然粮料院理论上只管文武百官和诸军俸料。但是开封府的人口结构非常特殊,官员、禁军、厢兵,还有他们的家眷加起来,一半人口都有了。
所以粮料院的储备,就关系到开封府的粮食供应安全。
现任的太府寺卿是苏辙的长子苏迟,在父亲苏辙外方泉州后,就被赵佶召入开封府,出任“忙卿”,主管太府寺了。
苏迟出班上奏道:“回禀陛下,目前粮料院的储备颇丰,足以应付开封府城内官员、百姓、兵士一年之需。不过……”
“不过什么?”赵佶有点不耐烦地追问道。
“不过近日有许多难民从河北南来,开封府内的人口每天都在增加。”
原来是吃饭的嘴多了!
“这可如何是好?”
赵佶愁眉苦脸地看了蔡京一眼。蔡京当然明白官家的意思了,这位官家虽然号称什么“成吉思皇帝”,但是胆子还是随赵宋皇朝的列祖列宗的。战争打到现在这个份上,他早就后悔不迭了吧?
可是要停战求和,恐怕少不得割地赔款啊!官家自然不会错的,这丧权辱国的黑锅当然都是大臣来背……
“陛下。”蔡京起身上奏,“由东南六路发运而来的米粮,每年都有个定数,并不会因为北面的战事而有所减少。现在的问题就是北粮南运,而北粮素来由海路市舶制置司负责转运。可以降诏询问权摄海路置司的武好古,若是今秋明春依旧可以运送200万石面粉入京,则战事尚可维持。若海路置司无力维持运粮,那么……臣恳请陛下为河北及京畿千万苍生计,暂时向辽朝求和。”
老狐狸!
赵佶怎么不明白蔡京是想把锅甩给武好古?
不过武好古这厮也可恨,明明花个几百万就能了的祸事,他偏偏要花一个亿!好吧,一个亿就一个亿,可是钱花了,祸事却越来越大了!这个黑锅他不背谁来背?
“也好!”赵佶轻轻点头,语气已经放沉,“中书舍人拟旨吧,不仅要问运粮的事儿,还要责问河北战事糜烂之过!”
说着话,赵佶指了指御案上的一堆奏章,“现在真定府路的王旉,定州路的梁子美,大名府路的许将,高阳关路的叶祖洽都在参他,说他贻误军机,不救定州,丧师辱国,轻率冒进,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蔡京第一个开口,“老臣以为,河北西路局势败坏如此,主要是梁子美的不是。臣请陛下将梁子美撤职问罪,以正人心!”
张商英也道:“陛下,武好古名为河北宣帅,其实能够掌握的也就是河北东路,如今河北东路连连告捷,失败的是河北西路,怎么能以河北西路的失败处罚河北东路的主帅?”
左右二相都提武好古说话,下面的官员当然都明白该怎么说了!
大家都知道,现在武好古还不能倒!因为卖国求荣的黑锅还得他来背……他要倒台了,蔡京和张商英的宰相位子也坐不下去。
赵佶其实也没想马上处罚武好古,毕竟这个国是他家的,能少卖一点总是好的。而武好古最会做买卖了,在辽国又有不少朋友,卖国的黑锅他不背谁来背?
得让他戴罪卖国!
等卖国的差事做完了,再发他去海州养老。
赵佶道,“那就调高俅出任河北路宣抚使吧。武好古则改任海路市舶制置使,燕山路都部署,兼知界州事。再把沧州北部划出,和界河商市并在一起设立界州。”
看来赵佶这次不仅要让武好古戴罪卖国,还要顺手把界河商市这块“法外之地”收归国有,至少也要变成和京东商市一般。可不能再让武好古的势力在那里发展壮大了。
再壮大下去,他还肯背黑锅卖国吗?
赵佶顿了顿又道:“另外,武好古、赵钟哥、慕容鹉、马政等人皆有战功,该转官,该进爵的,该赏钱的,一样都不能少!枢密院和兵部尽快拟个方案。”
“陛下。”枢密使郑居中奏道,“武好古之前已经是节度留后了,这一次该进节度使了。”
“唔,那就加节度使衔吧。”赵佶想了想,“给他一个幽州节度使!”
“幽州节度使?”郑居中一愣。幽州镇可是昔日河朔三镇之一!而且早在后晋时期就割让给契丹了。现在把幽州节度使的官衔给了正在进攻幽州的武好古,怎么看都像是要和契丹打到底啊!
“对!就是幽州节度使!”赵佶道,“咱们也不能太过示弱了!”
“臣明白了。”
“陛下。”蔡京再次奏道,“高俅远在灵州,没有两三个月根本不可能上任,这段时间河北主帅还是由武好古权摄吗?”
“不必了。”赵佶摇摇头,“武好古管好界河防务和界州以北的战事即可,至于河北全局之事,还是另外择一德高望重,又精通军务政事的老臣权摄河北宣抚司事吧。”
有这样的老臣?如果章惇还在,章楶未亡,倒是可以让他能出马。可是现在,老糊涂有不少,德高望重又能打仗的老臣却是没有的。
而且真有这样的人,也应该直接出任湖北宣抚,怎么能权摄呢?
“臣推荐大名府路安抚使许将权摄河北宣抚司事。”蔡京上奏道,“许将在元丰年间我朝和契丹发生对峙时,就曾经奉命使辽,应答不卑不亢,晓以利害,使辽国放弃侵攻的想法。后来又执掌过兵部,多有建白,为朝野所赞许。将河北之事暂托于许将,必可使开封府无忧。”
这才是真正持重谋国的老臣啊!
赵佶对蔡京推荐的人选非常满意,点点头道:“那就叫许将权摄河北军务吧。”
但蔡京却知道许将是不靠谱的。于是又上奏道:“陛下,如今河北西路局势糜烂,许将虽然老成持重,恐怕一时也难以理清头绪,还需要朝廷部署战守。”
他这话一说出来,群臣和赵佶都连连点头,只有列席会议的张叔夜和王禀在叹气。
钟傅全军溃灭(他们俩都知道钟傅没救了)的主要原因,就是令出多门!现在换了宣帅,却不改变令出多门的毛病,接下去的战局估计还得败坏!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南征北伐(四)好古拆迁
崇政殿内,会议还在继续。
“如今河北战局的关键,乃是替钟傅解围!”赵佶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钟傅所部兵士就有四万,加上民夫不下五万。只要能将之从辽人的围困中解救出来,河北东路的形势马上可以逆转。而要解救钟傅,必须要使用骑兵,现在朝廷手中有几支骑兵可用?”
赵佶不仅有遗传性胆小的毛病,还有遗传性瞎指挥的毛病,基本上都是绝症,没治了!
都军机张叔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奏道:“陛下,朝廷可用的骑兵一共有五支,一是武好古麾下的两将界州骑兵,不过他们刚刚和契丹人的宫分军铁骑血战过,前前后后斩了五千多个甲首,俘虏近千。虽然是大捷,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必须得休整些时日才可以再上战场……”
他和武好古并不是一派的,但也知道那6000界州铁骑对于河北战事有多重要了。
只要这6000界州铁骑还在武好古手中,河间大营就能屹立不倒。河间大营不倒,耶律延禧也就是在定州路、真定路、高阳关路撒野,过黄河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武好古随时有可以把燕地给买下来!耶律延禧如果太过深入了,到时候连草原都回不去了。
可要是界州铁骑给赵佶玩没了,那可就麻烦了,说不定耶律延禧真的就兵临开封府城下了!
“第二支精锐骑兵是高俅属下的灵州铁骑,战力不在界州铁骑之下。臣建议将灵州铁骑和高俅一并调往河北。”
赵佶点点头,“只是远水难解近渴,还有别的骑兵可调吗?”
张叔夜道:“除了界州、灵州铁骑之外,朔方路、河西路和河东路也各有一将铁骑,其中河东铁骑乃是由府麟路的折家军改编而来的新军,战力足可以和界州铁骑媲美。”
河东路的新军和河北路一样,也是“一军两制”,占多数的是由河东路禁军改编而来的新军,根本没啥战斗力。不过府麟路的折家军却是例外,折家军虽属河东,但一直以来都参与对抗西夏的战争,算是西军的一部分。
久战之兵,又是有主的兵马,战斗力当然是有保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