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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的竹哨一吹,立即就来差人了,所以去了那儿得先花几文钱买个竹哨,挂上红绳就悬在脖子上,不过可不许乱吹的,若是差人来了人发现你是玩笑,少不得要押你去管教几日。看看,这便是竹哨,我上趟去买的,吹起来啾啾的响,顶有意思,那边人手都有一只,以备不时之需用的,遇到了盗匪,或是被大车撞了,与人发生了纠纷,受了别人的欺都可以吹,那儿到处都是警卫,穿着黑衫,拿着竹棍子,平时也不招惹别人,出了事,他们就来了。”
“还有那儿的学堂,如今开了七八个学堂,都是开蒙的,准那稚童进去入学,每月要交一百个钱,话说回来,在那儿做工的,谁家没有几千钱的进账?连婆娘都可以出去做工,就是那织坊,很是避讳的不必有什么顾虑,里头上上下下都是女人,男人不准进去的,一个月做得好也有两三千钱,所以每月拿出一百文钱出来让孩子读书写字倒是没什么,毕竟孩子在家还得看着,大人们都出去做工,谁来看护?在学堂里不但能学东西,还免得揪心。是了,还有个谅山书院,招募了许多的大儒去,不过都是交趾的大儒,嘻嘻,说不清……”
这诸多的言论都是靠着大车里孜孜不倦的谈论,听得许多人一愣一愣的,有的话,他们觉得好,忍不住点头,捋须颌首,一副正合我意的意思,可是有时候听到女子也出去做工,或是兑换银票,便忍不住嘴唇颤抖,脑袋开始有点横向晃悠了,虽然不好腹诽什么,可是心里总是感觉堵得慌,感觉这谅山,汉夷杂居的地方,果然是不通教化。
不过人群中也混杂了不少伙计,他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其实许多所谓的伙计都是跟着商队一起来的,免费给商贾打杂,为的就是跟着去谅山,眼下谁都知道谅山有活干,有饭吃,还能攒银子,年轻人都恨不得冲来,好去闯荡一番,这种人去了之后就不打算在短期内回去了,不混出个人样来便不回乡。
郑和坐在自己的轿子里,听到高声的喧哗,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他万万想不到郝风楼在谅山又玩出了新花样,对这师兄,他固是佩服,可总觉得有些不妥当,郑和其实是个顶开明的人,可是显然对于这位师兄,连他都有点难以接受了。
此时,外头的人还在议论,这个说:“现在谅山已经没有农田了,许多山林都辟了出来,眼下谁还种地啊,你可知道这小小一县有多少人口?至少八十万,这还是轻的,实话告诉你,那里数百家客栈统统都是满的,眼下还出了一种客栈,用砖头搭起来,七八层那样高,丑陋极了,可是却有房间数百,有的客房就是一个通铺,七八人睡进去,不过倒也便宜,三文钱便可睡一晚,许多跟去的伙计只能在那儿屈就,等找到了工,再想办法换其他地方住。”
“唉唉……路通了、通了,快走,快走,再不走又不知什么时候会堵上。”
所有的队伍又开始徐徐启程了,整条官道如今已成了行军的蚁群,乌压压的蔓延到了尽头。
郑和的轿子也抬了起来,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走走停停,有时他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便在一个便衣护卫的扶持下出来走动几步,到了谅山县境的时候,官道果然好了许多,沿途熙熙攘攘,哪里像是荒芜的官道?分明就是闹市。
待到了谅山,郑和这一看,实在吓了一跳,只见到处都是建筑,全部是品字形的街道竟是从南到北看不到尽头,沿街的铺面熙熙攘攘,走在哪里都是喧哗,这哪里像是个县城,怕是省城也没这个样子,倒是这里和南京城有点像,当然,只是和外城的市集有些像而已,当然比不得南京城的恢弘大气。
所有进来这里的人都是新鲜无比,东瞅瞅西看看,总觉得这里和大明其他地方似曾相识,可是又有些不太一样,熟悉而又陌生。
郑和眼下却没兴致在这里闲逛,自己寻了个茶肆坐下,拿着手巾捂着口叫了一些茶点,而后命人前去侯府知会。
过不多时,竹哨声便响起来了,紧接着便有许多人进来,为首一个,便是郝风楼,郝风楼一身宽大的便服,头上还戴着斗笠,进了茶肆,许多警卫也蜂拥进来,不理会茶肆里其他人的目光,郝风楼的眼睛落在了郑和的身上,旋即他笑起来,快步上前,便要给郑和一个拥抱。
郑和连忙侧身躲避,咳嗽几声:“师哥,咱家病了,病了……”
“病了?”郝风楼皱起眉,连忙和身边的人低语几句,那人飞快去了。
郝风楼挽起他的胳膊,道:“走,先去侯府,我命最好的大夫来看看,咱们有日子没见,我这做师兄的,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郑和受不了这个热情,他岂不知郝风楼如今是他乡遇师弟,心里着实高兴。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茶肆,随即便上了车,快抵达侯府的时候,郑和咳嗽的厉害,无奈何前头的路又堵了。
郝风楼只得搀他下车,一看,才知道前头许多运沙石土木的车子占了路,有警卫要上前去驱赶,郑和却是摆摆手。
他左右张望,老远便可看到那侯府的轮廓,依山傍水,前头是一片平原,占地不小,新砌的院墙有两丈多高,即便这样,还是掩不住里头的亭台楼榭,这侯府前头,却早已以品字形修了许多的道路,道路里的空地,地面已经找平,都在大兴土木,一眼望去,方圆十里,竟是数以万计的人在忙活,道路上,无数的大车在来往,运来木料和砖石,郝风楼在旁忍不住道:“师弟,这儿在建房,嘈杂了一些,灰尘也多,既然车子过不去,你既是病了,我命人抬你去。”
郑和却是苦笑的看了郝风楼一眼,今日所见所闻,实在让他震撼,可是现在,他又不知该说如何是好,只是道:“无妨,咱家本就是劳碌的命,天生伺候人的,哪里有这样娇惯,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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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千金之子
到了侯府,郑和先去见了郝政,随即便拿出了朱棣的书信。
郝风楼倒也实在,先是请郝政看,郝政看过之后,脸上古井无波,并没有什么表情,旋即交给郝风楼。
郝风楼对朱棣的书信倒是颇有点兴趣,因为他素来明白这位天子是个很干脆利落的人,以这样的性格,洋洋洒洒的写出万言书,实在是稀罕。
这说明了一件事,朱棣有事要和自己说,而且这件事,朱棣极为重视。
单这一点就足够郝风楼慎重起来,他接过书信之后,细心读下去,足足几柱香才抬头忍不住扭了扭酸麻的脖子。
里头讲了三件事,笼统的来说,第一件就是命郝风楼出兵协助进剿,朱棣虽然没有在安南,不过他颇具战术眼光,直接指出祸乱的根源就在于广南府的会安城。
已经自封为安南王的陈天利就在会安,除此之外,此次叛乱的主要骨干也多聚于此,想要彻底进剿,就必须收复广南府,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至于其他叛军,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只要将陈天利擒住,势必会土崩瓦解,甚至会相互攻伐,到了那时再进行招抚,则事半功倍。
郝风楼琢磨了朱棣的话,忍不住点头,朱棣很有战略眼光,擒贼先擒王,对付这种叛党最是有效,因为叛党乃是多地串联,那么各部之间的联系未必紧密,可谓是山头林立。而这自封为安南王的陈天利便是他们的核心,眼下在明军的压力之下,他们围绕在陈天利的身边尚且可以精诚团结。可是一旦明军的压力减轻,同时陈天利被擒,那么即便他们的战斗意志不会土崩瓦解,到时候也会内讧,再要收拾他们,几乎就是手到擒来了。
可是郝风楼不由苦笑,话虽如此。可是擒贼先擒王,哪里有这般容易。
好在朱棣也找到了方子,那便是奇袭。广南府的会安城和海防一样,都是港口城市,假若这个时候派兵乘船夜袭会安,拿下会安城。那么一切可定。
郝风楼又是摇头。话虽如此,明军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其实一开始,明军就曾打过这个主意,不过舰船毕竟是少,所以所带的将士也不可能太多,而陈天利自然早有防备,明军还未登岸,便被打了个鸡飞狗跳。此役之后再没人打这个主意。
当然,其他人不能打。不代表郝风楼打不了,郝风楼眯着眼,细细思量片刻,大概有了眉目。
而接下来,朱棣要说的第二件事也很是简单,那便是关乎于流官和土司的问题,郝风楼认为土司好,也有人认为流官好,不过朱棣不蠢,流官既然已经失败,可是土司也未必是好方法,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一旦朝廷分封土司,那么势必造成整个安南土司林立、豪强诸多的问题,这样确实大大提高了士族的地位,可是这些人一旦羽翼丰满,就会欲求不满,继续向朝廷索要好处,朝廷若给倒也罢了,不给,少不得还要闹。
况且土司署理封民,压榨盘剥也必不可少,届时未必不会生乱。
朱棣这封书信颇有点和郝风楼辩论的意思,天子和自己辩论,尤其是朱棣这样的天子,足够让郝风楼叹为观止,不过郝风楼心中也是自知这是因为朱棣遇到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可是又不愿意放到廷议讨论,索性就找郝风楼来发泄。
郝风楼不由叹口气,朱棣确实是个很现实的人,一个很现实的人才能做个好皇帝,至少对于人心,朱棣实在看得太透,其实郝风楼心里也自知,无论是流官还是土司,其实都不能治本,只是相对他来说,土司能暂时缓解矛盾而已。
第三个话题倒是轻松,朱棣说了一些京师里的趣闻,其中一条就是大食船队即将抵达的事,旋即似乎是随意提起,说命太子前去迎接,显示对大食人的重视。
而这里头却给郝风楼透露出了两个信息,其中一个便是大食船队,显然朱棣在旁敲侧击,暗示郝风楼的船也该造得差不多了。至于这其二,自然也就是太子,太子形象不雅,让他迎接大使,这就说明这个太子已经得到了朱棣的认可,以至于太子最拙劣的形象问题也已被朱棣接受。
林林总总的问题化为了洋洋洒洒的万言书,而郝风楼已经顾忌不上太子的问题了,其实朱棣接受太子,郝风楼早有准备,毕竟太子无论如何也是朱棣的骨肉,也是帝国的嫡长子,名正言顺,而且也没有犯过过错,再加上得到了朝中绝大多数大臣的支持,朱棣迟早还是会接受这个继承人的。
而摆在郝风楼面前的只有两个问题,平叛和造船。
郝风楼几乎可以想象,朱棣对平叛的急迫,他拿出了平叛的方略,假若……假若自己按这个方略去做……
郝风楼眼眸眯起来,那一双眼眸变得深邃,深不可测的面容上似乎又开始在打着主意。
郝风楼沉吟片刻,吁了口气道:“陛下命我出兵助战,这本是我这做臣子应当做的事,父亲,事不宜迟,看来儿子要尽快动身了。明日清早,儿子便与郑师弟出发,带着火铳队前去海防,谅山的大小事务只怕还要劳烦父亲照看了。”
郝政也是摇头道:“为父当然知道陛下眼下是心忧如焚,恨不得立即弥平叛乱,可是要弥平,哪有这般容易,你去尽尽人事也好,却不必勉强。”
郝风楼自然应下。
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