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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为民的贪赃枉法之徒,以民告官也就罢了,竟还是诬告,许大人,不知这又该当何罪啊?”
许茂一愣!甚感无语,对杨逸的鄙夷之色更浓,觉得此人是如此无耻,连祖宗都不要了!他非常想给杨逸也来五十大板,但理智告诉他,冲动不得,须依律办案才行。
堂下的百姓也是一片哗然,对杨逸声声唾骂,谁能没有祖母?在他们看来杨逸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李逸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下官是个弃子,自幼由家母一个人扶养长大,这世上只有家母一个亲人,因此并不存在什么祖母之说,韩治、吕希绩二人连这一点都没弄清楚,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诬告,请许大人依律严办吧!”
堂下的百姓再次哗然,一时议论纷纷,杨逸说自己是弃子,这个概念比较模糊,不明实情的人听来一定以为他是被父母抛弃路边的弃婴,以此论来杨逸还真没有什么祖母之说,既然如此,说他殴打辱骂自己祖母倒还是冤枉杨逸了。
“他在胡说,他的亲生父亲叫李乐然,乃礼部尚书李清臣长子,他的母亲杨氏是李乐然外室,我的姑母就是李乐然的母亲,也就是杨逸的祖母,事实具在,他现在否认我的姑母是他的祖母,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忤逆不孝的行为,请许大人明鉴!”
韩治象只愤怒的母牛瞪着杨逸,生怕别人听不到他的话一般,喊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许茂一啪惊堂木,把韩治震住,然后大声对杨逸喝道:“杨逸,本官看你还如何狡辩,别以为本官好糊弄,数月前开封府曾审过你的案子,从血缘上算你确实是李尚书孙子,这容不得你抵赖!如今你殴打辱骂李夫人、也就是你的祖母,此事有人证物证在,你身为朝廷命官,做下这等伤风败俗、大逆不道之事,本官说不得要依律严惩,以正视听,以儆尤效!来啊,先给本官剥下他的官服……”
杨逸上次在开封府表现得太彪悍,开封府的衙役犹有余悸,一时竟没人敢上去动他,许茂气得一脸铁青,杨逸抢先说道:“许大人既然知道得不少,那就应该知道下官是由家母一个人扶养成人,而正是这位出身韩氏大族的李夫人,从未承认下官母子的身份,李家也因此从未将下官名字录入家谱,如今下官改随母姓,另立门户,早与李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位李夫人仗着韩家势强,竟然还欺上我杨家来,对家母任意的打骂,家母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身为人子岂能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欺上门来打骂?即便如此,下官也只是对这位李夫人的帮凶作些惩戒而已,何曾殴打辱骂过她本人?若真有此事,李家人早就来状告下官了,何须此獠来越俎代庖?韩治二人因贪污被剥职,对下官等怀恨在心,因此捏造事实,寻机报复,许大人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杨逸见许茂平时官声还不错,隐晦的点明这是新旧党争,希望他别往里掺和,但此公显然是个牛脾气,对杨逸的提醒竟充耳不闻,犹自大喝道:“杨逸,本官来问你,你辱骂李夫人为狗,并将李夫人从坐位上提下来,可有此事?”
杨逸见他如此不识进退,大怒道:“许大人,就算是你,敢欺上门去对家母打骂,别说是从位置上提下来,信不信下官敢一刀把你砍了?”
杨逸森森然怒目而视,如猛虎扑食之态,连许茂都不禁为之心惊,他实在想不通如此凶悍的眼神怎会在一个状元郎身上出现。
“杨逸,你这是承认打骂李夫人属实了?”
“许大人,此事千真万确,请许大人为在下做主啊!”韩治一看有机可趁,立即大声疾呼,最后被杨逸冷冷一扫,才总算安静下来。
“许大人有欺上我家去吗?”
“本官何曾欺上你家门去?”
“那此事便纯属虚构!”
杨逸的回答让许茂为之气结!
“来啊,传人证!”
随着许茂大喝,除李家的两个仆妇外,竟然还有杨家的一个马夫被带上堂来,那马夫叫常三郎,上堂来后目光闪烁,不敢看杨逸一眼,杨逸浓眉紧锁,家中下人到杨家才几个月,加上杨逸事忙一直没时间管家里的事,不想家里竟出了卖主求荣之辈,看来韩治俩人这次还真下了一翻心思。
常三郎和李家两个仆妇当堂证实,当天杨逸确实曾骂李老太是狗,并当众把李老太拎下椅子。
对此杨逸没有过多辩解。但他坚决不承认李老太是自己的祖母,只要这一点站得住脚,忤逆不孝的罪名就扣不到他头上,杨逸摆事实说道理,然而许茂坚决认为: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孙,没有不是父母长辈。
也就是说,李老太就算不承认杨逸的孙子身份,杨逸也必须承认这个祖母,因此,他认定杨逸忤逆不孝的罪名成立,竟悍然将杨逸关进了大牢。
事态的发展一下子向着有利韩治一方发展,许茂的奏章很快就递到了赵煦的案头,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弹劾奏章雪片地飞来,矛头一致指向杨逸,弹劾者不无不是引经据典,象王祥卧冰求鲤等等,洋洋洒洒道来,把杨逸比得极为邪恶;御使王国昌更是直指杨逸为鬼魅,要赵煦下旨夺回杨逸的状元出身,剥职充军,以警醒世人。
形势对杨逸变得十分不利,孝之一字,重愈万均,连赵煦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违,直接给杨逸脱罪!
旧党趁此机会,大肆给杨逸罗织罪名,但他们很默契的避开了杨逸的政治立场,弹劾的重点全集中在杨逸的个人品德上。
除了悖逆不孝外,还说他未成婚先蓄妾,道德败坏;
在杭州期间把同窗强行灌醉扔到街让羞辱,毫无同窗之谊;
还天价卖药,诈骗民财;
上次在街上殴打遂宁王护卫的事也再次被提起,以证明他横行不法。
旧党这次准备十分充分,把杨逸做过的事都被挖了出来,从方方面面举证杨逸是无恶不作,道德败坏之徒。由于弹劾者刻意避开了政治立场,目前攻击点全集中在杨逸个人的品德上,许多新党成员一时不辨真假,也无从帮杨逸说话,有的还加入了攻击杨逸的行列中去,杨逸这段里子太耀眼了,耀眼得让人忌妒,十七八岁高中状元,提出的新税法得到皇帝采纳,就让他的光芒照得人眼花。
赵煦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他实在找不到帮杨逸脱罪的理由,只得把章惇招到宝文阁来商议。
第一卷第083章计将安出
章惇来到宝文阁,安然落坐后才平静地问道:“陛下曾闻当年李定之事否?”
李定是王安石的学生,因有才被越级提拔,守旧派对此极为不满,特别是苏轼更是妒忌异常,他文才横溢,而一直默默无闻的李定一下却窜到了他头上,苏轼因此写诗加以讽刺,同时纠住李定不为母守孝的事大肆攻击,弄得李定名臭天下。
李定的母亲仇氏原是一富户的小妾,生下佛印和尚后转嫁给李问为妾,生下李定后再次改嫁郜氏为妾,事过几十年,仇氏去世时李定便没有为仇氏守孝,这事被守旧派翻出来大肆炒作,把李定的人品贬得一无是处,以此影射王安石不辨忠奸,任人唯亲。
苏轼在这件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与佛印和尚过从甚密,从这渠道得知李家隐私,所以他对李定的攻击是最热切的。
当时有一位朱寿昌的人与李定是扬州同乡,他的生母刘氏是父亲朱巽的小妾。朱寿昌3岁时,刘氏被转嫁给党姓人家。父亲病故后,朱寿昌放弃官位去寻访刘氏,历经50年母子相见,从而为苏东坡攻击李定提供了另一种类型的道德模范。
苏东坡赞美朱寿昌的诗句“感君离合我酸辛,此事今无古或闻……西河郡守谁复讥,颖谷封人羞自荐”,就对李定进行了极力的讽刺。因此在后来的‘乌台诗狱’中,苏轼被李定大肆报复,怪谁呢?
总之,李定之事守旧派也是在‘孝’字上大做文章,当时神宗皇帝不纳旧党之见,对李定依然重用,章惇举出这个例子其意不言自明。
赵煦凝重地说道:“然杨逸之事与当初李定之事多有不同,李定之母弃子改嫁,李定不为之守孝倒也说得过去,但杨逸之事……”
“陛下,韩氏曾让其长孙到杭州正式宣布李家与杨逸母子再无关系,对杨逸母子的身份拒不承认,既然如此杨逸便算不得李家人,既是两家人,何来祖孙之说?杨逸孤儿寡母在杭州相依为命,十数年间韩氏勒令长子李乐然不得前往探视,对这母子俩不闻不问,杨逸感母恩深重,侍母至孝,如今别人欺上门去对其母横加打骂,杨逸岂能眼看自己母亲受辱?若是如此,请问陛下,杨逸是孝还是不孝呢?他是应该对拒不承认他们母子身份的韩氏尽孝呢?还是应该对生他养他的杨氏尽孝呢?”
赵煦还在犹豫,章惇的说法看似有道理,但有一点却是抹杀不了的,从血缘上算韩氏确实是杨逸的祖母,而韩氏与杨氏之间也是婆媳关系,也就是说韩氏对杨氏的打骂属于情理之中,而杨逸对韩氏的悖逆却是以下犯上,旧党只要紧紧抓住这一点,在大义上还是占着理的。
事情结果如何全在赵煦一念之中,章惇一见赵煦犹豫,顿感不妙,接着说道:“陛下,这事是李家与杨家之间的事,然何李家没人找杨逸理论,反而由韩治与吕希绩出面状告杨逸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韩氏既已嫁入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韩家本无权干涉李家的事,现在韩治越俎代庖,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其目的赵煦也明白,只是对方握着大义的名分,所以明知韩治等人别有用心,赵煦也一时无法可想。
就在这时,向太后突然驾临宝文阁,赵煦和章惇只得上前拜见,双方暗战虽然从未断过,但表面上赵煦和章惇对向太后还得恭恭敬敬的。
相对来说赵煦已经算是好的了,当初神宗皇帝更为艰难,神宗一心改革,而当时的太皇太后曹氏却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废,曹氏是仁宗的皇后,而神宗并非仁宗嫡系,神宗的父亲英宗只是仁宗继子,而且英宗在位几年就死了,就当时而论,有曹氏在,她完全可以用神宗擅改祖宗成法的理由,联络韩琦、文彦博等仁宗旧臣把神宗给废了。
因此当时神宗皇帝满怀壮志,却步步如履薄冰,在曹氏哭诉下,不得不让王安石罢相,导致新政势头几度受挫,始终未能得到彻底的贯彻和认同。
现在赵煦便没有了这种顾虑,从英宗起他一这系已历三帝,成了事实上的皇位正统继承人,当初神宗对守旧派大臣只能用安抚的办法,而现在赵煦却敢于雷厉风行,在施行新政时谁反对就贬谪谁,态度强硬之极,甚至敢于在上次的宣德门事件中,暗暗打了向太后一个耳光,这事换了神宗是绝对不敢做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大义的名分,赵煦掌握了大义的名分,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在杨逸一事上也正因为缺少大义的名分,才使得他顾虑重重。
向太后也不就坐,一拂袖便说道:“官家,这个杨逸堂堂新科状元,竟是这等忤逆不孝之人,这让我大宋颜面何存?如今这事不但传得天下皆知,便是这宫中也是议论纷纷,老身连个安生日子都没了,官家,我知道这个杨逸甚得官家宠信,但此獠如此悖逆不孝,若不严惩何以正视听?何以安天下?难不成让我大宋成为辽夏等国的笑柄?”
“娘亲放心,孩儿正与章相商议如何处理此事。”
“商议?此事还有何好商议?这等大逆不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