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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远在四五千里外的幕北。
新兵们入伍到现在,连一场械斗规模的小战斗也没有经历过。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倒是像模像样,甲胄鲜明,威武不凡,但实则,郭卫明白,这些新兵根本就不合格!
在真正的战场上,一万这样的新兵,可能也不如过去三千老兵。
这怎么行?
这如何可以?
汉军内部的竞争,可是非常激烈的。
从军费到装备,都要去竞争。
而唯一能在这竞争之中起到作用的就是武勋和战绩了。
当年,天子想拨给护濊军一千胸甲,结果满朝的将军们都跳了起来,大声嚷嚷,大家都觉得,这胸甲给了护濊军纯粹是浪费。
直到护濊军在高阙之战时,击败了匈奴右贤王的大军,有了战绩,这些声音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批胸甲也顺利的拨付给了护濊军,护濊军的人甚至可以理直气壮的来朝堂上抢军费、抢编制、抢武苑的名额了。
要换高阙之战之前,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每次来长安,都是战战兢兢,一副生怕说错了话的模样。
况且,如今,人人皆知,当今天子,志向远大,他的眼睛,从来都不曾只盯着匈奴,只看着草原。
他的胸中,有着宏图大志。
不仅仅要灭亡匈奴,征服整个已知世界。
更要向遥远陌生的西域以及数万里之外,迄今为止依然笼罩在传说和神秘之中的身毒。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平和太平的时间不会太多。
少则一年,多则五载,战争的号角就会再次响起,汉军的战旗将再次出发。
这一次,铁蹄将要踏破浚稽山,深入河西,越过高山和原野,深入大漠与沼泽。
这一次,西域将迎来王师的解放,世界将被天子的圣德所泽被。
汉军要去穆天子曾经到过的昆仑山上看一看,西王母到底还在不在?
还要去拯救,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异族的铁蹄之下挣扎的大夏同胞。
飞狐军和句注军上上下下,数万将佐,没有一个人会想希望看到自己在这个伟大的战争,在这场伟大的征途上落伍。
前方,还有无数功勋,无数荣誉和无数的伟业在等待着大丈夫们一展自己的抱负。
但,现实又是新兵蛋子们,实在没有一个实战的机会,来磨砺和锻炼他们。
怎么办?
想来想去,大家的目光,就都投注到了幕南。
仔细一想,幕南各部还真是最好的练手目标啊!
首先,他们肯定会反抗!
不反抗的话,那些贵族就要等死!
其次,他们的战斗力很弱,几乎不可能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汉军构成什么威胁。
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目标。
家里养的猫,有时候都会故意抓住一只老鼠,将只咬伤,然后丢给自己的孩子去练习捕猎技巧呢?
山林之中虎豹,同样也会将一些鹿啊羊啊咬个半死,然后丢给自己的幼崽,让幼崽们练习。
只是,这种事情,很难光明正大的奏报给天子。
仁德的圣天子,更是绝对不可能批准这样的奏疏的。
所以,飞狐军和句注军,只能来找郅都打擦边球。
只要郅都同意了,那么,句注军和飞狐军就可以打起支援友军、膺惩贼军的旗号来到草原拉练了。
说不定,还可以轮番的过来拉练。
更妙的是,这幕南草原的环境,可以完美的再现未来汉军要面临的重重考验。
如此一来,等到天子再次吹响出征的号角,句注军和飞狐军就可以以最佳状态,出发远征了。
郅都听完郭卫的话,却是为飞狐军和句注军的大胆而诧异。
凭良心说,飞狐军和句注军的策划很不错。
换了他郅都,大约也会用这个法子。
但问题是……
“足下当知,没有天子虎符之策命,一兵一卒,也无法调动……”郅都冷静的道:“欺君之事,鄙人是不会做的……”
他郅都可是天子苍鹰,国之爪牙。
想要他背着天子,去跟其他人达成什么协议,这是痴心妄想。
他只会忠诚于自己的君王。
而非其他任何人或者事务。
“将军请放心……”郭卫连忙道:“在来之前,末将已经在太原恳请了东成候义公,拜托义公回京之时,面呈天子,请求天子准许的要求,义公已经答应了……”
“如今就看将军的意见了……”
“若是天子许可了,有虎符为凭,本将自然不会阻拦……”郅都想了想,就点头说道。
只要天子同意,那他当然乐得帮这个忙。
让句注军和飞狐军的新兵来草原上历练历练,见见血也不错。
若是可行的话……
“灞上军、棘门军,也可以来草原历练历练嘛……”郅都在心里想着:“大家轮着来,一起锻炼,恢复战斗力……”
有好处,郅都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的老部下了。
郭卫闻言,大喜,拜道:“末将谨代表飞狐军、句注军同仁,多谢将军!”
这种不能上廷议,只能私底下悄悄商量的事情,当然必须得到郅都这个主人的同意和许可,不然就是天子同意了,也是不行的。
第1537章 刷经验(二)
两天后,一只信鸽降落到了顺德的单于宫之中,信鸽腿上绑着的象征着皇帝命令的绛色龙纹,让负责接收信鸽的官吏不敢怠慢,立刻将之送到了设在单于宫之中的护匈奴将军行辕。
“陛下诏命!”一看到那裹着龙纹的密封信笺,郅都立刻就带着全体行辕官吏,恭恭敬敬的焚香跪接,然后才打开了被密封的信,将之交给一位急匆匆赶来的军法官,道:“请阁下立刻翻译圣命!”
自从信鸽开始被应用到汉室的情报信息传递系统,这种快捷的信息传递方式,立刻就被人发现存在许多安全漏洞。
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信鸽本身及其脆弱。
它在传递信息和情报的过程里,很可能发生无数意外。
譬如,遇到天敌或者被熊孩子射杀。
所以,一般情报都是由两只信鸽同时传递,以防止出现意外,而重要情报甚至可能出现五只甚至更多信鸽传递,以保障及时有效安全的将情报传递出去。
但,这样的做法,自然也加大泄密的可能。
所以,为了防止泄密。
由少府和丞相府牵头,汉室在元德六年初就建立起了一套简单但完整的密码系统。
从那以后,所有的重要情报,就全部经过了加密。
这种加密是典型的东方式的加密方法——所有的情报,全部用铭文写成。
这样,除了熟知铭文的人,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懂。
这种加密方法,看上去似乎很简单,但确实很有效。
在这个文盲率高达百分七十以上,多数人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的时代,数百年前,被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几人能看懂?
更何况,丞相府和少府,还自己发明了许多新的铭文。
这样,就确保了哪怕这些信鸽落到敌人手里,敌人也无法看懂这上面的内容。
这是明摆着在欺负汉室的对手,用文明来羞辱他们!
没多久,信中的内容就被翻译了出来。
将信上内容看完,郅都也是长叹一口气,道:“圣明无过陛下啊……”
招降幕南各部,给他们一条出路,这个事情,郅都自然已经想过。但郅都并不想这样做,幕南各部加起来,人口几近百万,甚至可能多达百五十万。
倘若没有经过雷霆洗礼,用铁与火震慑,郅都深深觉得,这些人就算归附了,恐怕将来也难以安稳。
汉室要的是一个永固的疆土,而不是收一群隔三岔五就要闹事的刁民。
对于郅都来说,夷狄畏威而不怀德,确实真理!
但问题是——他只是臣子而已。
臣子以侍奉天子为己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如今天子诏命既下,那他自然当遵诏而行。
不过……
“立刻命人传缴幕南,宣明天子恩泽!”郅都下令:“倘能遵诏而行,率部归附,则可获赏!”
“诺!”立刻有官吏领命而去。
“做好作战准备!”郅都反身对着其他人道:“传本将之令:楼烦军、忠勇军,即刻进入战争状态!”
“诺!”众人轰然应诺,情绪高涨。
能打仗,人人都是欢喜的。
只是……
“陛下网开一面,然将军却命我等立刻准备作战……”不少人在心里面嘀咕:“难道不是应该等上一段时间,等到各部都得知了天子之命,做出了抉择之后再行动吗?”
但他们哪里知道,郅都根本就不愿意给幕南各部太多考虑的时间。
在郅都眼里,诸部接到了圣天子的恩诏之后,假如果是忠臣,心慕王化,那自然立刻就会感激涕零,屁颠屁颠的跑来抱大腿。
见了恩诏,还犹豫不决,朝秦暮楚甚至于蛇鼠两端的渣渣,不要也罢!
……
长安城,东成候侯府,此刻正是歌舞喧哗,酒杯交盏之际。
作为主人翁,义纵高居上首。
左右两侧,一位位战将安坐,一尊尊猛将林立。
这些人都是义纵曾经的老部下,或者是他现在的心腹、家臣。
今天是义纵幼子的周岁生辰,义纵没有宣扬,只是在家中设宴,款待这些老部下和亲信、家臣们。
一是联络感情,加强联系,二则是商议一下未来的事情。
毕竟,作为一个军事利益集团,今日的义氏外戚,虽然已经是繁荣昌盛,如烈火烹油。
但越是如此,义纵就越发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从此若非必要,不再领兵出征。
这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他的姐姐,他的外甥着想。
毕竟,即使当今天子信得过他,但别人呢?
他若继续领兵作战,难保会出现各种阴阳怪气的声音。
但,义氏外戚军事集团,却必须继续保持活力和实力。
不然,同样无法自保。
旁的不说,那些义纵的敌人和对手,就不会放过他。
酒熟饭饱之际,义纵趁势举杯道:“诸君,承蒙厚爱,来为犬子道贺,纵谨以浊酒谢之……”
“不敢!”众人连忙举杯起身。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义纵这些年一手培养和提拔起来的。
其中不少人,就是出身于社会最底层,甚至有人曾经还是罪犯和刑徒。
他们全是靠了义纵赏识,从人群之中发掘了他们。
他们才能有今天。
过去八年,义纵一手带出了十八位列侯,三十五位封君,同时还向朝堂举荐了数十位年轻俊杰,这些人中如今已经有人官至郡守。
由是,义氏外戚集团,也因此成为了一个横跨军政两界的庞然大物。
声势甚至还在薄窦之上。
但也因此树大招风,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觉得,被义纵挡了路,或者坏了好事的人。
“诸君……”义纵放下酒樽,坐下来,道:“吾今天晚上,将入宫与陛下对奏……”
义纵是刚刚从太原回到长安的,安北都护府的筹备诸事,在过去一年,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显得有些疲惫。
没办法,安北都护府下面下辖的全部是怪物!
陇右郡和北地郡是汉室目前骑兵兵源的主要来源之一,尤其是胸甲骑兵,这两个郡贡献了汉室各军超过三成的胸甲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