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非是铁铲铁锹铁叉铁耙一类的物事,也有车上装运着整车的粮食,肉类,或是布匹,或是整车的杂货一类,这些大车过后,便又是载人大车再过来,车和小车,和人流混杂在一起,长长的队伍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彦演兄,刚刚过去多少车马和行人?”
官道左侧,也有好几辆马车停着,另外有数十人骑马或是牵马站在道左,人流中间是两乘绿呢的八人抬的大轿,两位穿着常服的官员站在轿前,脸上的表情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被称为“彦演兄”的官员大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高,身形偏瘦,脸方而长,肤色偏黑,两眼细长,眼神看似无神,只有斜睨着看向前方时,似有精光闪烁,令人感觉这是一个精明内藏的强势人物。
这个官员就是洪承畴,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科名较晚,中进士后授职刑部,是新科进士中第三等的授职。
洪承畴二十来岁就中进士,在科举竟争异常激烈,甚至说是残酷的竟争下在这个年纪中进士的一般都是人尖子,他名次不高不低,不用放出京去,就留在刑部任职,初任主事,后来任员外郎,在刑部干了六年之后,天启二年终于被外放,不过外放的地点并不叫洪承畴满意……外放山西提学佥事,是山西提学的助手,主要就是负责大同府这边的考试,应该是常驻大同。
对洪承畴这样经历的官员来说,提学佥事可能就是一两年的过度,接下来应该是任布政参议或按察副使,然后转为督粮道或兵备道,分守道,这些最多三五年时间,接下来就可以考虑任职巡抚了。
洪承畴很关注各地的形势,大同这边,他最为关注的当然是张瀚。每一封来自大同的塘报洪承畴都仔细研判,大同这边给他的感觉就是局面已经失控,地方文武其实都在张瀚的掌控之下,巡抚如此,总兵也是如此,这个和裕升的东主兼卫城守备和行都司同知,虽然只是二品武官,其实已经是一方诸侯,大同一带的局面,已经很难用正常的手段来挽回。
虽然有这种判断,洪承畴却不会与任何人说起。
在明末党争异常激烈的情况下,洪承畴始终能保持比较超然的地位和态度,在天启到崇祯年间,洪承畴等人一直是以实绩和功劳见赏,一步一步往上,党争再激烈也不曾影响这些能做实事,又不曾掺合进党争漩涡里的能臣。
洪承畴深知张瀚之事已经是东林党和阉党相争的战争,这个时候不管他怎么说都不是对,不是党争也成了党争,而朝廷把他放到大同这边,无非也是感觉大同此前有些失控,既然洪承畴的风评很好,那不妨把这人放过来,对朝廷来说是一种心理补偿,看,总兵换了,又来了一批年富力强的能臣,大同的局面自然就不必再多操心。
对洪承畴这种被放过来的官员,心里的滋味和感觉也就不必多提,深沉如洪承畴者,也是背地里骂过好几次娘。
“藐山先生,人和车马实在过的太多。”洪承畴认真的又观察了一会儿,一脸无奈的道:“学生实在清点不来。”
“藐山先生”名叫张慎言,年纪已经近五旬,不是阉党,也不算正牌东林,不过和东林走的很近,几乎算是东林党的外围,他和赵南星彼此交情很好,品性较为方正,也可以说是迂腐,在学术上是心学一脉,反对道学,因为和李贽学术相近,在早期的士林中不被看好,万历末年之后学术风气越来越松,张慎言并没有受过刁难,相反因为科名较早,名气大,诗才佳,已经成为一个被人很尊敬的老资格的官僚兼学术家兼诗人了。
此人原本在天津负责屯田事宜,王心一被逮拿之后,大同急需一个能镇的住的巡按,提出张慎言这个人选之后,举朝中并无人反对,这个人选顺利通过。
张慎言本人和洪承畴一样,并不愿到大同来趟这个浑水,张瀚这人,阉党肯定死保,东林党必定想除之而后快,他和东林党走的近,但不愿把身家性命都与东林党绑在一起,对自己此行的目标就是能和大同本地的官员相安无事,对张瀚的所行所为,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张瀚不正式造反,自己就绝不会找他的麻烦。
“张文澜此人,经略地方还是颇有一套。”洪承畴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些敬佩之色,他由衷的道:“虽然不能清楚查点多少人自新平堡冲口出关,但学生以为一天最少都是有四五千人,这阵子听说每日都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出关,预计可能最会四五万人出边墙往北。”
第577章 断流
张慎言喟叹一声,说道:“郑巡抚上奏说是拓地百里,朝廷为之欣喜,不过并没有太当回事,招募一些流民出口屯垦,亦是无人想到是这般规模。如果学生为此上奏,朝廷必定又起纷争,老实说,学生没有出口去亲眼看,也不好说他们隐瞒事实。”
张慎言和洪承畴并不是傻子,他们在新平堡这里住了三天,借口是张慎言身体不适,在此休养,其实就是在观察冲口这边的情形,结果不仅发觉了大量百姓拖家带口的出冲口,还发觉了新平堡地方的异常。
官府的作用几乎忽略不计,在组织百姓出口方面洪承畴和张慎言只看到和裕升的人,那些穿着青色吏袍的和裕升中人肯定不是官府的人,然而这些人组织能力之强,叫洪、张二人感觉就是一群进士出身的官员,或是积年的老吏才有的水平。
和裕升在沿途有登车的车站,人们凭着木制的对牌上车,核对好人员籍贯姓名后车子装满额定人数就出发,另外在道边有茶水和食物供给,还有医疗点,头疼脑热什么的可以随时医治,也并不收费。
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一小队骑兵或步兵与出口的人流一起向北方行进,这些士兵都是气质雄壮,身上铠甲坚实,手中兵器明显制作精良,更难得的是每个士兵脸上都有昂扬奋发之气,他们在百姓两侧,明显负担着保护的责任,在普通人随着人流步出长城之后,难免都会有心慌意乱的感觉,而有了士兵的保护之后,想必百姓的心情会安定很多,也能杜绝被意外伤害,比如零星的马贼,或是狼群一类。
除了这些,在好几个冲口外都有桌椅,青袍吏员们端坐执笔,不停的记录出冲口的人员名单,似乎是在做核对工作,洪承畴注意到几乎每个吏员都能熟练的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在文案上头没有任何困难,这也是很叫人惊奇的事,而更叫他惊奇的就是每个点都有士兵在帮手,那些士兵也能执笔而写,并且翻录档案核对人员姓名,一两个士兵识字还不算奇怪,可这几天在洪承畴眼里,最少临时抽调了几百个士兵,却是人人都能书写阅读,这就叫人感觉十分惊奇,甚至是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了!
大明的识字率肯定没有明确的统计记录,不过后人估算是在百分之五左右,由于中国人重视教育,识字的人总会赢得几分尊重,如果能熟读书籍,能书能写,就算不是童生秀才也就很难得,很多穷人家把子弟送到商行当学徒,所求的不过就是能书写和计算而已。
想到这里,洪承畴轻笑一声,说道:“这一次学生也真是长了见识,没想到一个商人,能将地方经营到如此模样。”
张慎言大为皱眉,半晌过后才轻声道:“只盼他真如自己奏对中所说,书香门庭,世代忠良,绝不会有异志。否则的话,以我看会比现在的奢、安之乱还要厉害的多!”
奢安之乱已经闹了很久,叛军一攻成都,再攻贵阳,都是两省的省会,可想而知叛军起事之初给地方带来多大的扰乱,现在南方明军才刚开始调集,以大明地方官员和明军的效率,还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平安下来,而以张慎言的评价,张瀚的实力恐怕还在奢家和安家这两个千年的土司世家之上,一旦生乱,恐怕要祸及整个西北和北方了。
“学生见解亦是如此。”洪承畴低声道:“朝廷派学生和老先生前来,当然不是要逼反张瀚,而是要镇之以静,变有事为无事,若能成功,则国家多一良臣和良将,北边有张瀚这类人防备,北虏套寇均无计可失,现在朝廷南有奢安之乱,东边则有建虏为患,实在也不能再生事端了。”
张慎言随身带着有信,是他临离京时叫徐光启手书,上面是左光斗在天津屯田需要助手之事,孔敏行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农学专家,主要是这两年来孔敏行在大同做出了很多实绩,名声因此远扬至京师,现在朝廷因为有百万以上的辽东难民流离失所,对地方和朝廷都是极大的负担,因此左光斗和张慎言等人畅言在天津一带屯田,后世的天津是特大城市之一,在此时却只是一个普通的港口,而且因为多年没有经营,一直不曾设立地方官府,天津一带地广人稀,加上京郊的一些土地,安排一部分辽东难民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仔细想了一想,张慎言感觉自己还是为了孔敏行好,安插辽东难民,并且大规模屯田垦植这是朝廷层面都支持的事,主持其事的是东林党的实力派人物左光斗,孔敏行如果入了左光斗的法眼,又做出实绩来,以举人身份几年内升任四品或五品的地方正印官也不是难事,放着正途不走,在这里替一个商人和武臣操持屯田的事,大好前程也耽搁了。
“学生省得。”心里有了定论,张慎言也不与洪承畴分说此事,只淡淡的一拂袖,说道:“彦演兄,我们已经看清楚这里的情形,不妨继续赶路吧。”
“也好。”洪承畴微笑道:“学生也该先去太原,然后再赶回来主持大同各地学校诸事。”
洪承畴这个提学佥事主要是负责大府各处的秋闱,那是第一等的大事,平时他也可以抽查抽考各地的秀才生员,看看各处的学官和地方官对儒学教导是否出色,提学佥事的职司十分清贵,只要认真做出实迹来,别人就挑不出毛病来,只要不和张瀚牵扯上,洪承畴的任期还是会很愉快的。
当几十个护卫护送着两乘绿呢大轿和马车经过的时候,不少往北方的人流被负责交通管制的军法司的人拦了下来,不管是百姓还是和裕升的车队,或是负责护送的军人都是一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几千人行走的道路,一下子就从中间断住了,几乎毫无困难,只有百姓的队列中有一些混乱,但很快也平息下来。
洪承畴坐在轿子里,感觉到外边的一片寂静,他忍不住挑开轿帘,向外面打量了几眼。
看到交通断绝,所有的人流都一下子停住,并且没有陷入混乱时,洪承畴又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他对张瀚已经完全没有了敌意,洪承畴是一个对力量对比感觉很好的人,如果张瀚给他有可乘之机的感觉,那么洪承畴也不介意拿张瀚当一个立功受赏往上爬的跳板,不过到目前为止,和裕升的一切都是叫洪承畴感觉无计可施,有一种人类面对自然时的无力之感,洪承畴隐隐有一种感觉,张瀚所行所为虽然看起来奇诡荒诞,然而却隐含天道,这叫他感觉十分吃惊,也有些抗拒,就象眼前的情形一下,如河流般的人潮突然一下说断就断,就如同人力使河流断流,虽然叫洪承畴吃惊,却也叫他更为抗拒了。
在洪承畴眼前,有一群穿着元青或天青色袍服的人,有几人似乎还做举人或秀才的打扮,他们坐着有琉璃窗子的马车,交通阻断之后,这些人纷纷从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