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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给我,那是我的福气,你捻的什么酸。”
木恩自然不好说自家婆娘前年冬天因病去世,如今见了这妙龄小姑娘,也不禁动了色心,自觉貌相比他堂兄要强上几分,家境也好上许多,拆了堂兄这门亲,说不定嫂子就能变娘子了。
木恩只是指着妙龄道:“堂兄你少逛我,那姑娘小小年纪,还怕嫁不出去?肯如此便宜了你?”
木易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轻啊一声道:“那姑娘啊,那姑娘不是你未来嫂子啊,那是五哥我的小姨子,我要娶的妙家姑娘在那里。”
木易往仓房门口一指,吉祥扶着门框,正神情冷漠地看着这边,看着她那渐渐露出笑容的父亲,以及眉开眼笑的继母和继妹,仿佛被所有人遗弃不理的一个孤儿,黯然神伤。
木恩往吉祥那边一看,这姑娘比方才那姑娘大着三两岁,可是瞧着出落得却是更加水灵、更加俏媚了。尤其瞧她眉锁轻愁,黯然神伤的模样,当真是说不出的疼人儿。
木恩那一颗心,登时好似被猫爪子狠狠挠了十七八道伤痕,火烧火燎的:“啊!五哥娶的,是那姑娘的姐姐?”木恩两眼放光地看向妙龄:“那妙家二闺女,也肯嫁了么?”
木易只想马上完成聘礼交接,不想堂弟节外生枝,便诳他道:“自然是肯嫁的,可你要知道,一时半晌的,也不好寻个合适人家。”
木恩喜出望外,自己比堂哥年轻,比堂哥家境富裕,比堂哥长得周正,如今一儿两女也都各自成家立业了,留那浮财何宜,只消比他多出些聘礼,还怕不能娶了妙家这对姐妹花回木家?
木恩马上撇下堂兄,向余氏身边黏糊过去。
妙策这边交接了聘礼无误,便回来与木易交换婚书,这穷人家的纳聘仪式虽然简陋,也有六七道程序,两下里正忙乎间,就见木恩凑到余氏身边,悄悄低语几句,还指了指妙龄。
余氏勃然大怒,脸色一沉,狠狠啐了木恩一口,骂道:“你这老东西,比我还要长着几岁,偌大年纪,想娶我的心肝儿宝贝做你的续弦,简直是恬不知耻,少做你的春秋大梦。”
余氏一通斥骂,喷了木恩一脸唾沫星子。木恩抹一把脸上唾沫,不服气地道:“你那长女,还不是嫁了我堂兄?你那次女怎么就不能嫁我了?我家肯比堂兄多出二十吊钱的聘礼,如何?”
余氏冷笑:“你便是多出两百吊、两千吊钱,也休想我卖女儿。比你堂兄?哼,你堂兄比你多了一份机缘,你可没有!”
余氏愤愤地推开木恩,走向妙策身边,木恩茫然站在那儿,心中只想:“机缘?什么鬼机缘?赖汉娶好妻的机缘么?我那堂兄样样都不及我,怎么偏让他有这般的好福气?”
木恩正想着,忽然又被人推了一把,他正想得入神,被人一推站立不稳,向旁闪出两三步这才站住。木恩恼怒地扭头一看,就见一个四旬妇人,脸上薄施脂粉,唇瓣薄薄如氏,颧骨高高,显得比较刻薄。
那妇人身材极其的圆润,两只手也是白白嫩嫩,与她那圆圆团团一张面孔极其相衬。她穿一件昂贵的湖丝衫子,右手掌背抵在腰间,手里捏着一只滚绫绣边儿的红手帕,右手捏着一个兰花指,尖声叫道:“我说哪位是妙家的?”
妙策正与木易正在坊里司仪的指引下进行最后一道程序,刚刚递过婚书,听见喝问,扭头瞧见一个中年妇人神色不善,忙上前道:“这位娘子,我就是妙家妙策,不知娘子有何贵干呐?”
“有何贵干?”
妇人把眼一瞪,眼角白粉簌簌而落:“你们家吉祥呢,今儿个说好了钱员外宴客,要有歌舞侍宴,她昨儿个不曾向老身告假,怎么就敢耽误了,害得歌舞缺了一人,一时又无人替补,让老身丢了脸面,嗯?老身那‘张飞居’,何等讲究的所在,出出入入的哪位客人不是贵人,这要毁了我‘张飞居’庞妈妈的名号,你们妙家担当的起吗?”
开得起大酒店的,都是背后有人,黑白两道吃得开的人物,妙策这样在本地没根没底的小门小户可不敢得罪。
妙策忙陪笑道:“哎呀,原来是这样,还祈恕罪、恕罪呀。实不相瞒,我这女儿,今日纳聘,不日出嫁,‘张飞居’这舞娘,是做不得了,我这里向您陪个不是,从今儿起,我家吉祥就不去上工了。”
庞妈妈仰起头来,哈哈地大笑三声,脸上身上乃至手上,白白嫩嫩的肥肉跟着一起哆嗦了一阵,霍地瞪向妙策,劈面呸了一口,喷得妙策下意识地两眼一避,往后退了一退。
妙策抹了一把唾沫星子,睁开眼睛,就见胡罗卜一般粗细的一根手指正点在他的鼻子尖儿上,庞妈妈冷笑连连:“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庞妈妈另一只手刷地一抖,变戏法儿似的打开一张纸,妙策离得太近,也没看清上边写的什么,只瞧着寥寥几行字迹,底下还有红戳戳的一个手指印儿。
庞妈妈刷地一下收了那纸,恶狠狠道:“这上边黑纸白字说的清楚,你两眼不瞎,看清楚了吧?”
妙策茫然道:“黑纸白字?不是白纸黑字吗?”
庞妈妈劈头盖脸就是一记大耳光,扇得妙策张口结舌:“老娘就喜欢这么说,管你鸟事!”
妙策大怒:“打人不打脸,你这婆娘怎地如此跋扈!”
妙策瞪圆了眼睛,撸着袖子就要上前,庞妈妈冷冷一笑,身后四个魁梧大汉冷哼一声,抱着双臂齐齐踏前一步。
妙策讪讪一笑,放下袖子又退了回去,哼哼道:“好男不与女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余氏茫然道:“不知庞妈妈你究竟在说些什么,那纸上的字,我没看清楚啊?而……而且,我和丈夫,都不识字啊。”
“不识字是吧,那老娘念给你听!”
庞妈妈左手刷地一抖,又把那张白纸变了出来,大声念道:“卖身文书。妙家吉祥,年十七岁,请中说合,情愿自卖自身,为‘张飞居’名下舞娘。三面言明,共计卖身钱一百吊,分三年付清。
三年之内,若吉祥不违规矩,念其孝心,允其回家自主。若后生事端,有中人以面承管,不与买主相干。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立卖字人:妙吉祥!中保人,李扬、白乾。带笔人:荆沿。”
庞妈妈胖胖的手腕一抖,刷地一下又收了那纸,身后两个魁梧大汉又上前一步,俯视着妙策,沉声道:“某就是李扬(白乾!)”。第三名大汉懒洋洋地抬一抬手,道:“某就是带笔人:荆沿!”
妙策又惊又怒,扭头怒喝道:“吉祥,你这死丫头,给我滚过来!”
吉祥早听清了双方言语,同样是又惊又怒:“庞妈妈,奴只答应去‘张飞居’做舞娘,没说过要自卖自身呐!”
庞妈妈把薄薄的嘴唇一撇,道:“黑纸白字摆在这里,当老身诳你不成?”
吉祥气的发抖:“你……你骗我!我当初去‘张飞居’做舞娘,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契约……奴不识字,哪知写了些什么。”
庞妈妈冷笑连连:“你这么说,是说我‘张飞居’坑人啦?好!小蹄子有骨气,待抓了你回去,再跟你细细计较!来啊,把她给我带回去!”
木易一听,便宜老婆这样就要没了,登时急了眼,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往吉祥身前一拦,大喝道:“住手!吉祥是我娘子。婚书在此,谁敢抢人?”
庞妈妈把卖身契抖露出来,厉声大喝道:“吉祥卖身契约在此,便是我‘张飞居’的人,嫁不嫁人,老娘不点头,谁敢做主?给我拿人!”
庞妈妈身后四个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魁伟大汉立刻欺身向前,将张开双臂的木易拎小鸡崽一般提起,“啪”地扔到了一边。
木家在利州可也是个不小的家族,虽没出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人多势众,却也不是特别怕事的人家。
自家族人迎亲被欺,木家人岂肯善罢甘休,登时一拥而上,一方占了质量,一方占了数量,就在李鱼家的院子里大打出手了。
当此时也,李鱼与武大都督告辞,施施然地刚刚踱进自家小巷。
第059章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庞妈妈麾下四大金刚很是能打,他们本就是打手,虽然打架的功夫都是街头巷尾里练出来的,可是打这种烂架却也最是实用。
简单、直接、犀利。
而木家那些人虽然都是普通的村夫,可是胜在人多势众,而且他们荷箱挑担的都要用到木杠的,这时顺手抄起来,就是一件趁手的兵器,所以双方一时打了个半斤八两。
因为双方这一番打斗,李家院子里那群老母鸡也是张开翅膀,上窜下跳,弄得尘土飞扬,羽毛飘飞,现场更加的混乱不堪。
潘娇娇见状大怒,叉腰大叫道:“莫伤了我家的老母鸡,只只都能下蛋的。”
双方斗殴者倒是都知道这院子里还住着一位小神仙,也知道这潘娇娇是小神仙的亲娘。那些村夫愚妇固然是不敢得罪这种神仙中人,‘张飞居’开门做生意的人,同样不愿得罪。
像庞妈妈这种人倒不是怕李鱼的所谓术法,他们走的是酒色财气人间道,与李鱼这种世外修行者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谁顾忌谁。但是李鱼现在被多少财大气粗、位高权重者奉为上宾啊?
那些人可都是‘张飞居’的衣食父母,如果李鱼说一句‘张飞居’风水不好,恐怕‘张飞居’的生意就要大受影响。李鱼这个小神仙他们可以不在乎,那些酒色财气场中的财神爷,他们可得罪不起。
是以潘娇娇刚刚大吼了一声,庞妈妈已经踩着莲花步,捻着莲花指,笑得璀璨似一朵杭白菊似的凑到了她的面前,白白胖胖的手儿一抬,一摞儿大钱已经托在手上。
“惊扰了潘娘子,实在是得罪了。”
庞妈妈笑纹里都能漾出蜜来:“你看看,这黑纸白字都签了文书的,哪能乱了规矩呢。奴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没法子呀。借了潘娘子的地方,您多海涵,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娘子千万莫要推辞。”
庞妈妈说着,已经把几十枚大钱儿塞到了潘娇娇的手里。潘娇娇握着一把大钱儿,思量用来买鸡,足以弥补损失。再说那些母鸡也太老了,其中只有一个还在下蛋,真个打死了,用来炖汤,而儿子补养身体也是好的,便和颜悦色起来。
潘娇娇笑道:“庞妈妈你太客气了,这怎生好意思呢。”说着顺手把那一摞大钱揣进怀里,又隔着衣裳用力捏了捏,生怕它不小心滑落到地上。
院子里打得不可开交,妙策、余氏和妙龄吓得躲到了屋檐下去,余氏气极败坏地斥骂妙策:“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居然自作主张,自卖自身,也不知会家里,如今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说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吉祥自卖自身,有卖身契为证,官司打上衙门,我们‘张飞居’也是不怕的。”
一直还不曾报过名姓的那位四大金刚之一挥舞着从庞妈妈手中取来的卖身契,理直气壮地大吼,同时一脚踹飞了木恩,又一记钵大的铁拳扫开两个木家的壮汉。
“我这里有婚嫁聘书,吉祥已是我的娘子,谁敢毁人婚姻,老汉跟他拼啦!”木易也不含糊,挥舞着手中红色的婚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