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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天时,那洪水已经小了,毕竟这是山洪,全因一场暴雨而来,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鱼领着深深静静两姐妹出了屋舍,就听正殿里一声磬响。
三人闻声走去,就见老观主正旁若无人地在击磬念经。
李鱼惊叹道:“老道长真是道心坚定,道行深厚,半边房子都被水卷没了,也浑不在意。”
老道停了手,睨他一眼,淡淡装逼道:“老道平素本睡在那一侧,昨夜被施主抢住了,老道只得住到左边厢房,却是因为逃过了一劫。三清在上,对弟子已是如此庇佑,些许身外之物的损失,何足道哉?”
李鱼翘起大拇指赞道:“老道长真是念头通达!对了,我们昨夜逃出的匆忙,衣物都被水冲走,我在你那左侧厢房中发现道袍三袭,便不告而取了。你看,我住了你的房子,便替你挡了一劫。如今穿了你的袍子,应该也会替你挡过一劫。”
老道奋力地一敲磬,高声道:“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
李鱼笑道:“不用谢!对了,老道长可曾听说过附近山上,有过什么高来高去的剑侠剑客?”
老道已被他的无耻气得只管敲磬念经,对他的话已是充耳不闻了。
李鱼见问不出什么,耸耸肩,便退了出去。
其实李鱼平素里待人没有这般不礼貌,只是这老道太也不近人情,一个出家人,态度恶劣的很,李鱼自问也是捐了香油钱的,这老道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难怪他观里香火不好,所以也是诚心气他。
见这老道不理人,李鱼也懒得再搭理他,便施施然地走出去,带深静二女下山。
只是这洪水虽然小了,之前一晚的肆虐,对山路倒真是破坏不小,三人虽然下山时两手空空,比上山时轻松了许多,可是一时半晌的,也是很难走得下去了。
到了集合的时辰,各路属吏官差不敢耽搁,这一趟差使毕竟是替皇帝探路,谁敢出了岔子。众人陆续都到山下集合地点,渐渐人齐了,却只少了“带头大哥”和他的两个俏婢。
包继业顿时忐忑起来:“别是山上有什么贼道,窥见两位姑娘年轻貌美,一时起了色心,害了小郎君,掳走了两位姑娘吧?”
陈飞扬道:“呸呸呸!乌鸦嘴!休得胡说八道!我家小神仙一身本领,是那么好对付的?”
狗头儿道:“可是这都到了时辰呐,他还不曾回来,难不成真出了什么意外?”
一位工部的小吏脸色沉重地道:“我观左近,有山洪肆虐迹象,还破坏了一段道路,李郎中在山上,莫不是遇到了山洪?”
众人这厢各有猜疑,七嘴八舌,人心渐渐不安。
陈飞扬道:“这里是华山脚下,道家神仙们居住的地方,咱们不如打听一下,哪个观的签儿比较灵验,去给小神仙卜上一卦?”
工部小吏和包继业听得直翻白眼儿,这人口口声声小神仙,请个老道给小神仙算一卦,像话吗?
狗头儿却很是认可陈飞扬的滥主意,四下一扫,突然指着山上道:“快看快看,那里有道士下山,就请他为小神仙卜算一卦吧!”
众人顺他手势望去,就见一人,身着杏黄色八宝道衣,施施然自山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色道袍小道僮,山风一吹,大袖飘飘,当真风骚的紧。
此时众人急病乱投医,更向那道长迎了过去,就见那道长行在半山腰处,犹息向他们摆手招呼,极是热情好客的模样。
众人仰着脸儿眼巴巴地等着,眼看那一行三人越走越近,狗头儿不禁惊咦一声,道:“好不奇怪,这位道长与小郎君竟有五六分相似!”
众人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道长又行片刻,陈飞扬惊讶道:“何止五六分,竟有六七分相似!”
再过片刻,工部小吏惊叹道:“何止六七八,竟有七八分相似!”
包继业没好气地呸了一声道:“狗屁的七八分!那就是小郎君!”
狗头儿大惊失色道:“小神仙山上一行,居然信了道,出了家么,这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李鱼一行三人顺着山路已经到了近前,深深和静静一个内着小亵衣,一个连亵衣都没有,生恐露了春光,把一件道袍都拧在了身上,拿手捉着袍襟,众目睽睽之下,忸怩的很。
李鱼却是夷然不惧,山风一吹,袍襟撩起,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赫然在目,风骚无比地道:“你们都回来啦?此处山洪爆发,冲毁了道路,包继业,我看得留个人来,督促华阴县里,早早修复才是!”
众人仰着脸儿瞅着,就见两位姑娘挽着道髻,穿着道袍,脚下一双草履,未曾着袜,脖颈处一片雪白,小腿粉光致致,道袍里边貌似什么都没穿,李郎中就更别提了,一件法衣空空荡荡,两条大腿光洁溜溜。
他们在山上,究竟发生了神马啊!
第480章 鹳雀楼上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鹳雀楼,北周大冢宰宇文护所建。
四桅三层的鹳雀楼,屹立在黄河东岸上,滚滚黄河水,日夜滔滔不休,自楼下奔涌而过。
这里是蒲州城,鹳雀楼早已矗立于此,不过黄河大铁牛此时尚未出现,红娘月下牵红线的普救寺也尚未建造,如今此地最有名的禅院是号称中条第一名刹的万固寺。
站在巍巍高楼之上,放眼望去,莽莽中条、滚滚黄河,回首再望城内,则是人烟辐辏、车马如龙。
蒲州城内另有一座鼓楼,高耸宏伟,以其为中心,连接着四条大街,大街又连接着十六条小街,小街内有巷道八十三条,亭台楼阁、民居官舍就座落在这横竖交错的线路之上。
此刻,杨千叶、墨白焰、罗霸道、纥干承基四人就站在鹳雀楼上,这已是四人抵达蒲州之后第五次登临其上了。
抵达蒲州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勘察了许多地方,但要想找一处方便下手之地,却着实艰难,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楼上另有食客、酒客、游客逡巡来去,此时女子着男装,反更引人注意。所以杨千叶穿了一袭裙子,白衣飘飘,宛若仙子。那清丽出尘的气质,明艳动人的五官,着实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
只不过,罗霸道和纥干承基两个大胡子,形象太过凶悍,往她旁边一站,倒是没有人敢靠近来,有那贪恋杨千叶美丽的,也只敢远远站着,偷偷瞟看。
杨千叶和罗霸道扶栏远眺,墨白焰垂手侍立杨千叶身侧,纥干承基则东张西望,远远看去,仿佛某地大豪携美眷、兄弟与老仆同游鹳雀楼。不过,杨千叶脸儿没开,发髻、服饰也不是妇人打扮,明显是未出阁的少女,远远窥量的人不免又以为这是两位兄长携小妹、老仆同游鹳雀楼了。
这样一想,便有几位自觉风流倜傥的书生握着折扇,在鹳雀楼上走过来,走过去,只希望能让美人儿看中,万一发生一场美丽的邂逅呢。瞧人家这作派,明显是大户人家,到时候不但得了一位神仙美眷,还能少奋斗二十年呢。
只是,那两位大胡子“兄长”看着太凶,这些正在扮孔雀开屏的书生不敢靠得太近,也就没听清人家在聊什么。
“咱们转悠了一个月了,实在找不到一个方便下手又能顺利脱身的好所在。这可如何是好?”
“这鹳雀楼,相信那位皇帝是一定会上来走走的。”
“那又如何,皇帝老儿要来,事先一定清场的,我们怎么可能藏在楼上?”
“我们弄上几十桶油,埋在这楼下如何?到时候一把火点了,连人带楼,都炼了!嘿嘿!”
“这主意不好。到时候我准备一个鸟弓子,等皇帝老儿上了楼,我就把天上的星星弹下一颗来,活活轰死他,岂不是好?”
“你这是放的什么屁?”
“你才放屁!楼底下埋油桶?想想就算了,你怎么埋,这楼白天夜里的人流不息,你想埋就埋?这楼是官家的,你就是想买下来都不可能!”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争吵了!”杨千叶黛眉一蹙,制止了罗霸道和纥干承基抬杠。
她美目远眺,遥看对岸,忽地双眼一亮,道:“罗兄说到鸟弓子,我倒想到一个办法。”
罗霸道大为得意,示威地瞟了纥干承基一眼,忙问道:“什么办法?”
杨千叶向对岸遥遥一指,道:“你们看,如果我们在对岸买下一片屋舍,院中置强弩十余床,全部瞄准这里,等李世民登上楼来,诸弩齐发,当可射得死他!”
一直垂手而立的墨白焰欣然道:“殿下妙计!到时候,老奴与两位将军藏身楼下街上,若他不死,楼上也必大乱,我等可趁乱闯入,再补一刀,不怕他不死!”
床弩所用之箭矢,粗大如房椽,如果有十几张床弩,齐齐瞄准鹳雀楼,弩牙一发,整座楼怕都要轰塌了,这确不是虚言。虽然这不是火药武器,但是其威力真的大的惊人,李靖用兵时,就曾多次动用床弩这种重型武器,那粗大如房椽的巨箭,是可以摧毁城墙的,更何况一座楼。
罗霸道大喜,道:“床弩?我听说过这玩意儿,甚好,那咱们就这么办吧!”
纥干承基翻个白眼儿道:“说的容易,床弩呢,我们上哪儿去弄这种东西?”
床弩之于军队,犹如重型火炮,军队之外根本无从寻觅,军队之中也分什么军队,比如罗霸道和纥干承基所领的东宫六率,武库中就绝对没有这种重型武器,那是攻城掠地的重器,正规野战军中才有,他们这种京城卫戍部队根本不可能配备这种可怖的重型武器。
而即便是拥有这种重型武器的军队,对于这种武器的看管也甚严,而且由于这种武器体形庞大,就算盗取也很难掩人耳目地运出来,所以这个办法固然可行,问题是没有执行这个办法的条件。
杨千叶微笑道:“我知道床弩难得。不过,太子既已动了夺位之心,就不能瞻前顾后,多做犹疑了。这床弩,可否请太子帮忙弄出来?我想,太子身边,应该不只你两位武将吧?有什么底牌,这时都该亮出来了!”
罗霸道和纥干承基对视一眼,沉吟起来。
李承乾将二人倚为心腹,同时也是为了坚定二人跟着自己篡位的决心,确实对他们透露过自己的一些底牌,其中有位重量级的人物,就是大将军侯君集。
侯君集是秦王府出身的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当年玄武门之变,催促李世民下定决心的,就是尉迟恭和他侯君集。后来侯君集更曾立下平突厥、灭高昌国的卓著功勋。
只是这位仁兄灭了高昌国,霸占了美貌王妃,掠夺王室财宝,回来之后被人告发以至下狱,中书郎岑文本认为侯君集有大功,不能轻加屈辱,所以上书求情,李世民对这员爱将也着实爱惜,便又把他放了。
可惜侯君集不这么看,他认为自己劳苦功高,更有灭国拓土之功,掳几个美人儿,贪一些财宝,这算多大一点屁事?李世民干掉了自己的大哥和四弟,还把嫂子、弟妹给收进后宫呢,只许他“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自此侯君集便常怀怨恨之心。
而候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在东宫任职,于是他便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