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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大娘一走,又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吉祥如何还不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和李鱼相处制造机会,心中顿觉羞怩不堪,讪讪地与李鱼对答了几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终究满怀的不自在,忙惊讶一声道:“哎呀,起得仓促,被还没叠呢。”
吉祥说罢,向李鱼不好意思地笑笑,腰儿一扭,转身回屋了。
李鱼站在廊下,默默地抬起头来……
这过廊是单面的空廊,廊顶四柱八角,十分规整。廊上雕梁画栋,有园中牡丹,有池上荷花,有林中飞鸟,有水下游鱼……到底是大户人家,瞧这建筑,底蕴就在这细致处透着呢。
月亮门里,花木丛中,杨千叶静静娴立,袅袅若仙。
她远远地望着李鱼,有些出神,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墨总管好像一缕幽灵似的在她身边冒了出来,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登时“体察了上意”,忙上前一步,阴恻恻地宽她心思:“殿下放心,他今天,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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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时候,潘娇娇和吉祥姑娘心有灵犀,都未提起今天的事。潘娇娇是怕吉祥烦恼,吉祥却是下意识地在回避这个话题。然而两个人刻意的回避与说笑,反而令李鱼意识到她们在担心什么。
今天要庭审吉祥一案了,不过吉祥并不用去。因为李鱼担心吉祥单纯,在老奸巨滑的任太守面前,一旦中了他的陷阱,本就不利的局面就愈发不好收拾,便以吉祥所聘讼师的身份,向太守府提出吉祥精神未愈、由其代理诉讼。
李鱼本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本没指望任太守会应允,可任怨那边也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居然同意了。因此今天吉祥只需在都督府等候消息,不必亲自前往公堂。
吃罢早餐,李鱼与母亲和吉祥说了一声,便往前庭行去。
纥干承基一身轻便军服,革带皮靴,蜂腰猿臂,配上那副混血儿的英俊姿容,这一路行去,也不知倾倒了多少女人,这不,一个来上工的厨娘只顾看他,刚刚一跤绊在石阶上。
纥干承基打算去折冲府瞧瞧,杨千叶负责拿下武士彟,得到兵符令箭,而他则需要多结交中下层军官,两者缺一,都不可能掌握军队。
纥干承基正走得意义风发,就听李鱼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哈!何旅帅!何将军,成基将军……”
纥干承基一听小神仙唤他,便觉心惊肉跳,只作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然而,另外两个招呼声马上随之响了起来。
“嗨!阿基!阿基!慢些走啊!”
“小基基……”
纥干承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他懊恼地扭过身去,就见李伯皓和李仲轩两位大贱客伴着华姑从后庭走出来。
华姑一见李鱼,就向他跑过去,欢叫道:“哈!幸亏我起了个大早,我也要去看庭审!”
华姑今儿穿了一身男装,对今日庭审吉祥一案,华姑十分好奇,非常想看看李鱼又有什么厉害手段对付那任太守。上一回灌任太守金汁那事儿,她一直遗憾没有亲眼见到呢。
也不知武士彟是怎么想的,还没等华姑央求,他就点头答应了,还特意安排了李氏两兄弟保护她前往。
李伯皓和李仲轩两兄弟撇下华姑,笑吟吟地赶到纥干承基身边。那两条缀满了猫儿眼的宽腰带,迎着阳光,晃得纥干承基眼前发黑。等二人走到身边,再看二人脸面,都觉得无数的星星在二人脸上旋转。
李伯皓道:“阿基呀,你现在是都督大人的侍卫统领,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行。走起路来这样心无旁骛可不成啊。”
李仲轩道:“是啊小基基,我们两个呢,是江湖游侠儿。因与武都督有通家之好,所以才暂在幕府效力。早晚还是要离开的,到时候可全靠你了。”
纥干承基没好气地道:“这些都没问题,只是两位……能不能不要再叫得这么肉麻?我娘都没这么叫过我。”
李伯轩笑道:“哎呀,我们熟嘛。”
纥干承基一指牵着华姑的小手走过来的李鱼:“那他呢,怎么没见你们叫他小鱼鱼?”
李鱼闻声好笑,也调侃道:“小基基,你们三个都是武都督身边的人,这么叫亲近些,哈哈!”
纥干承基听他也这么叫,不禁一脑门黑线。
李伯皓笑道:“小鱼鱼比较咬嘴,叫起来不顺口。不过,老是一口一个小神仙、小郎君的,也确实见外。”
华姑雀跃道:“那你们跟我一样叫鱼哥哥好啦。”
李伯皓翻了个白眼儿道:“他比我小呢。”
李仲轩摸着下巴道:“我倒想过,等小神仙有了儿子,可以给他取个亲昵的绰号。”
李伯皓道:“不错,李鱼(鲤鱼)若有了儿子,可以叫鱼人!”
华姑眨眨眼,笑问道:“那李鱼(鲤鱼)若有了孙子,岂不就叫鱼人二代了?”
李伯皓、李仲轩还有纥干承基一起大笑起来。纥干承基道:“不错不错,还是二小姐聪明,这名字取得好。”
李鱼笑了笑,目光微微一闪,道:“我们还要赶去太守府,边走边聊吧。何旅帅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妨同去看个热闹。”
纥干承基穿着军服呢,他往公堂外旁观处一站,意义大不相同,所以李鱼很想拉他同往。纥干承基忙推辞道:“啊,我还有……”
李仲轩打断他的话道:“你能有什么事,一起去吧,小基基!”
纥干承基苦笑道:“去也成,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叫了……”
两个人讨价还价地往外走,李鱼虽也满脸笑容,心中众人中只有他是故作轻松,今日庭审结果如何,他实在无法预料。
其实,吉祥又何尝就能放心?当着李鱼的面她故作轻松,但李鱼一走,她就悄悄地缀在了后面,其实她不可能跟去公堂,但心慌意乱下,不自觉地就跟了出来。
吉祥悄悄跟出大门,眼看李鱼一行人渐渐远去,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此时,袁天罡恰从府里出来。他也住在客舍,不过深居简出的,这还是第二次见到吉祥。袁天罡正要去酒肆茶楼探查那异宝拥有人的消息,一瞧吉祥满怀幽怨地站在那儿,素来怜花的袁大师不禁好奇心发作,凑上前来。
袁天罡道:“姑娘,又见到你了。这般忧心忡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吉祥上次见过武都督将此人迎入府中,晓得是都督的贵客,忙施礼道:“原来是先生。奴家没甚么事,就是李家哥哥出去办事,也不知他是否顺利,我……唉!我牵挂的很。”
因为彼此并不熟稔,所以吉祥语焉不详,可听在袁天罡耳中,又误会了。
袁天罡心道:“果不其然,这女人呐!没到手前,是你黏着她,一旦得了手,就该换她黏着你啦。不过这才刚得手吧,她那李家哥哥就撇下心上人出去做事了。太也没有心肝。瞧她衣着发式,应该尚未成亲,无名无份的,外边诱惑又多,难怪她不放心。”
袁大师怜花之意一起,顿时生起撮合的心思,眼珠一转,微微笑道:“姑娘的心情,袁某已经了然。我有一计,只要那李家小子对你尚有怜爱之心,必可助你达成心愿……”
袁天罡说着,下巴已经翘到了天下,摆出一副“求我啊!快求我啊”的模样。
第099章 箭在弦上
吉祥一听,就知道这位贵人定然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说能让自己遂了心意,这诱惑又着实太大,吉祥也不知他有什么妙计,忍不住就趋身向前,向他求教起来。
袁天罡得意洋洋地对吉祥面授了一番机宜,教了她一个损主意。袁天罡说罢,自觉是做了件莫大的好事,便抱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高尚道德感,洋洋自得地往酒肆茶楼而去。
太守府外,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不知有多少百姓闻讯而来。
其实这桩案子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这桩案子背后,并不是吉祥这个可怜女子的归属,而是利州最高权力层的三巨头暗中角力,真正博奕并要确定的是:接下来谁当利州的家。
案子是公审的,任怨一开始以为胜券在握,有意要公审立威,讨还颜面。所以才有这一决定。谁料,形势陡转,武士彟、柳下挥等人纷纷掺和进来,但这公审却也不能再改了,否则就是未战先怯。
饶是如此,百姓们也是进不了大堂的,听审的“百姓”很多,全都穿着最朴素的百姓的衣裳,有的还挎着卖枣儿的篮子,荷着捡牛粪的筐子,只是所有的“百姓”不见一个面有菜色的,而且眼神儿一个比一个灵动。
这都是各位官老爷精心挑选的“体己人”,哪个不眼神儿灵动?还有一些想确定今后该抱谁大腿的缙绅富商派来的伙计,那也都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人人都擅长观风望色。
观审人群中,纵是稚嫩如华姑,一双大眼睛也是灵气逼人,只有纥干承基和李伯皓、李仲轩三人,虽然眼神儿也透着机警,却不似其他“看客”时时一副察颜观色的模样。
观审众人中,或许只有他们三个,才是真来“看热闹”的。人群中还站着一个青衣老仆模样的人,看起来也是某位官绅家派来的老家人。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时不时会飞快地扫一眼李鱼,正是墨白焰。
他的目标只有李鱼一个,庭审之后,就是李鱼毙命之时!他做了些伪装,细看的话当然依旧可以认得出他,只不过他混在人堆里毫不起眼,谁又会刻意去注视他呢。
二堂班房里,苏良生正满心喜悦地等着上堂。他也知道答应任太守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如果对手好对付,以任太守的权势地位,又何必采取如此迂回的办法,用到他这么个贱人?
不过,他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答应。他是什么?千金之子才坐不垂堂,他苏良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畜牲不如的龟公而已,若不抱一条大腿,就永无出头之日,所以冒险对他来说,是必须的事。
任太守许给他百两银子,事成之后,拿去云栈赌坊赌一把大的,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暴富!如果输了,手里也还有一个美娇娘,玩腻了就卖给青楼,又赚一笔钱,到时再去云栈赌坊翻本儿不迟!
苏良生越想越美,只盼着尽快升堂,这银子就到手了。
三堂里,即将上堂的任太守却是衣帽整齐,端坐如仪,手中捧着茶盏,微微眯着双目,好似泥雕木塑的神佛一般,一动不动,手中的茶已经凉了,也未呷上一口。
“嗵!嗵!嗵……”
前堂的鼓声骤然响起,仿佛撑天巨人的心跳,一下子带动着任怨的心脏,让他的心也猛然跳了一下。任怨微微眯起眼睛,唇角渐渐逸出一抹诡谲难明的笑意。
茶盏轻轻地搁在桌上,任怨轻轻抚了下颌下的胡须,手指重又变得沉稳而有力起来。他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用力向身后一拂,袍袂律动,大步而行,门口两个衙役欠身相迎,任怨一阵风儿似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二人立即趋步随行。
“啪!”
“升堂!”
碧海红日图前,任怨快步登上公案台,用力一拍惊堂木。两边众衙役水火棍齐齐顿地,喝起了堂威。
“威~~~武~~~”
大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