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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典说道:“督帅,当初火字营驻守镇江府,李好贤和张煌言就大造战船,我们来了之后,又征收了一批。要渡江我们水字营上下万事俱备,只欠督帅的一声令下。”
吴易久在太湖跟清兵周旋,对水战最为精通,闻言说道:“朱大人所言不差,扬州空虚,多铎当初屠杀十日,十日后才封刀。幸存百姓都有血海深仇,日夜盼望王师北渡,咱们北伐大有可为。”
侯玄演沉吟片刻,说道:“北伐不是儿戏,但也不是生死攸关的决战,这里和荆襄不同,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此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只靠水字营,沿岸人马必须全部动员起来。张名振在松江,我曾嘱咐他全力发展水师,不知道怎么样了?”
朱大典附耳说道:“督帅,张名振和龚自方已经独占了倭国到我大明的航线,日进斗金不说,水师规模也已经颇为可观。我们江浙、南直隶的豪商,也都托庇于他们,开海经商赚的盆满钵满。”
侯玄演自从把嘉定两千儿郎送到海上,真的就任他们自生自灭,一点都不关系了。其中的原因是自己实在太忙了,尤其是进了湖广,更是一点分心的时候都不能有。听到龚自方做的这么好,侯玄演心花怒放,喜道:“好,不枉我拿整个江浙道财力支持他,郑芝龙没有插手么?”
朱大典笑道:“郑芝龙一开始贪图钱财,卖完船卖炮,后来龚自方不知道从哪联系到一群无家可归的番人,收容了他们。再加上他出手豪绰,拉拢了各色番人一起对抗郑芝龙,郑志龙的老巢在福建,也不想和我们在这里火拼,就只好默许此事了。”
侯玄演对明朝佛朗机、荷兰这些历史不太了解,对龚自方的才能啧啧称奇。“有机会一定要当面问问,这其中肯定精彩万分。”
侯玄演越想越乐,咧着嘴笑道:“难怪郑芝龙上次,在朝廷撺掇黄道周出师讨伐我,原来是早就恨上我们了。只可惜他贪财好利,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保证他还是会被龚自方算计到。毕竟龚自方身后有无尽的钱财支持,只想着发展实力,视老子的钱财如粪土一般。人呐就是这样,无欲则刚!”
朱大典说道:“有张名振如今的水师帮助,我们一定能克复扬州,拿下北伐第一战!”
侯玄演顿首说道:“水师只能是辅助我们,水字营才是主力,扬州上次被史可法守了一天就丢了,城墙肯定完好无损。多准备些火炮火药,攻城器械。扬州的守军情况,你们可清楚?”
朱大典成竹在胸,说道:“扬州百姓被杀的十室九空,鞑子就从别的地方驱赶百姓进城,我们的探子乔装打扮入城的,不计其数。扬州城内如今最高的官儿,是鞑子的梅勒章京李率泰,和投降的张天禄,他们手下兵马不算多,总数不超过三万,不过战力十分强悍。”
侯玄演说道:“水字营十万大军,打一个扬州绰绰有余,只要轰开城墙,扬州城必破。”
站起身来,侯玄演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多铎还押在苏州?”
第141章 渡江
翌日清晨,明媚的阳光下冷风凉飕飕的吹过,深秋的天空格外的澄澈高远。
镇江府北郊的丹涂小镇外,十万人马集结完毕,江边战船如云,攻城器械如雨。
象征着水字营的蓝边镶金绣蛟旗遮天蔽日,侯玄演所在的大船上一杆大旗迎风烈烈,上书“建军北伐,所向无敌”八个大字。
侯玄演在栏杆处眺望,这戎装已经久不离身,脸上略带些疲态,但是难掩兴奋。
朱大典在一旁说道:“督帅,渡江吧!”
侯玄演点了点头,古朴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在秋高气爽的江边传的格外的远。
这是南人北渡第一战,意义远远大于攻城略地,所以侯玄演下令大张旗鼓,以煌煌之师宣告反攻的开始。
随着号角声,十万兵马登船,还有几万百姓民壮负责在江边运送辎重。整个江边用人山人海形容,并不过分。
扬州城里,梅勒章京李率泰脸色铁青,双手微微颤抖。他不是怯懦之辈,但是扬州城的守备确实让人绝望。杀了八十万人,百姓岂能毫无恨意,守这样的扬州城,他时刻都担心城内的百姓,甚至觉得比城外的明军还可怕。这些天南岸的明军蠢蠢欲动,各种檄文传的满天乱飞,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他们即将北伐。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他叫张天禄。多铎率军南下,张天禄和他弟弟张天福领兵三千投降,多铎将他们编入汉军镶黄旗。弟弟张天福跟着多铎去打常州,被一把火烧成了炭,张天福留守扬州,时刻都想着给弟弟报仇。
他捏着胡子,看着眼前的李率泰说道:“大人,侯玄演小贼向来诡计多端,每次打仗都是偷偷摸摸,阴损无比。这一次大张旗鼓,搞得天下人尽皆知,我看其中有诈啊。”
李率泰虽是汉人,但却是满清朝中最受恩宠的汉人。他本名叫李延龄,在辽东铁岭出生,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侍奉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杀尽了辽东汉人,却对这个李延龄很是喜欢,还给赐名李率泰。李延龄这个名字,在老酋长的眼里,还是太有汉人的韵味了。李率泰他就听着顺耳多了,改名之后努尔哈赤还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了他。
李率泰也没有老酋长的知遇之恩,跟着皇太极东征西讨,双手染满了同胞的鲜血,换来了顶戴花翎。
他一听张天禄的话,哂笑一声转头问道:“你说他有什么诡计?过了江北的扬州府三州七县,本就无险可守。他手下有十万人,还需要什么阴谋诡计。”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神色慌张,滚进了房内半跪在地上,说道:“都统,明军渡江了。”
李率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说道:“取我盔甲来,上城御敌!”
他根本就没有一点据江而守的意思,他的手下都是北方人,不习惯乘船。这些人都是舟楫上晕眩,被多铎淘汰掉的,没有渡江去金陵的人马。
张天禄一身戎装穿得倒是整齐,跟着换好衣服的李率泰,匆匆赶往城楼。等他们爬到城楼的时候,已经隐隐可以望江水字营的大旗了。
李率泰一眼望去,立刻长叹一声,对张天禄说道:“看来你估算错了,他哪里有什么诡计,他这是自认为吃定我们了。前来支援的援军,怎么还不到?”
张天禄啐了一口,怒骂道:“这些墙头草,眼见明军势大,根本不理会我们派出的信使。有几个都已经收拾军队,准备往山东逃去了。”
李率泰已经看到了先锋北伐军的身影,其后就是黑漆漆的大炮,他脸色凝重,高声说道:“我听说侯玄演此人,最是心狠手毒,被他抓到的或者投降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如今咱们大势已去,扬州城是守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趁他们阵势未定,随我冲杀出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他的部下都是正蓝旗的汉军,而且李率泰身份很高,是正蓝旗的副都统。这在满洲八旗中是绝无仅有的,这个梅勒章京也就是副都统的职位,可不是汉八旗中正蓝旗的副都统,而是整个正蓝旗的副都统。李率泰这一声喊出之后,城楼上林立的士兵慨然应诺,李率泰见人心可用,未必不能一战。他深知守城的话,势必会被火炮轰成灰。倒不如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他对自己的手下的野战能力,还是很信任的。十万南兵而已,在他看来不足为惧,当年随着皇太极,他们以少胜多的战例不胜枚举。
他走下城去,所有城楼上的守军都随他下城,再无一人守城。片刻之后城门大开,三万人冲出扬州城,直奔北伐军而来。
侯玄演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放弃扬州城,竟然有出城决战的勇气。再想到龟缩城内的史可法,侯玄演叹息一声,说道:“鞑子能打到江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羊群虽多终究不是犬狼的对手。有史可法、何腾蛟这样的阁部督师,好好的汉家儿郎,就被他们带成了一群两脚羊。”
朱大典笑道:“李率泰勇气可嘉,可惜他们遇错了对手,我们北伐军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两脚羊。”
眼见扬州城的清兵越来越近,侯玄演拔出剑来,扬声道:“今天是北伐第一战,要杀出汉家儿郎的血气来,我们堂堂正正杀光他们!”
第142章 血性
扬州三万守军和水字营十万兵马撞击在一块,清兵多是骑兵,大军呐喊着咆哮着,李率泰一马当先身先士卒。
侯玄演和朱大典站在中军瞭望车上,居高远眺,指挥若定。在他的一道道命令下,水字营令旗变幻,把一道道将令准确及时地传入诸军,攻守井然有序,如同磐石一块,任凭李率泰的人马悍勇无比,北伐军始终岿然不动。
火枪迎敌,刀盾殿后,长枪兵结成阵势,将洪水般涌来的清兵拦腰截住。轰隆的炮声响起,李率泰早就安排下去,塞住马耳。但是还是有马儿受惊,这些来到江南俘获的骑兵马匹,根本没有经历过战阵。此时的炮弹更大的作用是攻城时轰开城墙,野战杀伤力不强,但是没想到巨大的声响反而成了对付骑兵的妙招,简直是歪打正着。
侯玄演盯着前方的清兵,暗赞一声。好高明的骑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真是一支精锐,可惜沦为异族犬牙。
双方激战半个时辰,清兵还是没有突破水字营密不可破的防守,李率泰心急如焚。攻守之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不断有骑兵坠下马来,他的人本来就少,一鼓作气没有成功,想要鏖战就是被温水煮熟。
侯玄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一旁面带得色的朱大典说道:“江东子弟多才俊,老朱啊,这一仗过了,咱们北伐军水字营就要名振天下啦!”
朱大典哈哈一笑,说道:“督帅,别留后手了,时机到了。”
侯玄演轻轻点头,伸手一挥,一发信号弹冲天而起。侯玄演望着天空,嘴角一撇骂道:“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没想到也能派上用场。”
远处江面上密布着无数的战船,张名振看见信号,激动地声音颤抖。一声令下,松江府水师从江都登陆,直奔扬州。扬州守军尽出,百姓们又都仇深似海,在城内探子动员下,早就准备开城。
侯玄演大军在西门拖住李率泰,张名振趁势从南门袭取了扬州城,并且率兵掩杀出来。李率泰一见大势已去,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想要往北逃去。侯玄演扼腕叹息,只恨风字营不在,敌人的骑兵来去如风,难以追击。
朱大典跺脚骂道:“我当他真的勇气可嘉,殊死出城决一死战呢,原来是全军尽出,逃起来方便。”
侯玄演眼看着他们残兵败将,已经不足一万人,风一般逃走。脸色铁青,叹了一口气说道:“逃逃逃!逃到关外老子也要追,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放弃沈阳也这么干脆。”
扬州城的百姓,慢慢地走上街头,看着入城的明军。他们的眼里,既有害怕也有期盼,更多的是木然。几个月前城里死了八十万人,这八十万人数亲论友,整个扬州没有一个人亲友健全。
而后满清圈地开始,无数的百姓被强行掳到北方为奴,这个时代并不是如后世人们想的一样。你是一个汉人,鞑子来了,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保住性命做一个满清顺民了?做梦!
早在崇祯十一年,鞑子就入关俘掠汉民四十六万两千三百余人,分赏给旗人充当奴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