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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听了,倒觉欣慰,层层锁了自己的私库,命了心腹婆子守着。又捡了一包细软带着,又打点了两车布衣粮食的布施,祖孙三人便要到牟尼院暂住。
宝玉听闻又有两个妹妹要离家住到庵堂上,不禁在家唉声叹气,又说要到庵堂上陪贾母。听了这话,贾母才觉有二分欣慰,摩挲了宝玉的头说:“我的儿,难得你有这份心。但是牟尼院中皆是师太、小尼,你如今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哪有还到庵堂住着的道理?”宝玉听了,和探春、惜春依依惜别,又送了贾母祖孙几人到牟尼院外,才独自回去。
贾母带了不少布施来了牟尼院,却刚到门口,就见前面停了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一辆朱轮华盖车,也不知谁家小姐正在下车。
要说苏州来的擅先天神数的女尼是谁?却是妙玉的师傅了缘大师。前世了缘大师在京中圆寂,圆寂前,曾为数人批语,皆是极灵验的。了缘师傅圆寂时候,留下一句“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候日后自有你的结果”的谶语给妙玉,只后来黛玉香消玉殒,也不知妙玉结果如何,这话是否应验。
黛玉听闻妙玉随师进京,一来前来看看前世故人,二来,也来见见这位可知未来的神尼,因而黛玉也来牟尼院上香。贾敏左右无事,听闻黛玉进香,也一起来了。贾敏母女正在下车,听闻后面也有车到了。透过车窗一看,那车极为眼熟,不是贾母的车又是谁的?因而贾敏和黛玉下了车,在内门后头等着贾母。
贾母进了外门,一见贾敏母女候在一侧,倒是一愣。贾敏母女向贾母请了安,又让出道来让贾母先进,再随贾母之后进了庵堂。
今世因荣国府未修大观园,妙玉也在牟尼院住着,并没有住到栊翠庵中。及至黛玉、妙玉二人相见,两人皆是一愣。黛玉倒还罢了,前世就和妙玉相熟,只不知妙玉见了这位林家小姐,怎么也觉得竟是前世见过一般。
了缘师傅和她师姐了因师傅同来相见,及至见了黛玉、妙玉、探春、惜春、英莲站作一排,两人都是一愣。半日,两人相视一笑,了缘师傅说:“绛珠无泪、芙蓉无露、红杏无云、菱花无桂,只怕避过一劫的倒不止一位了。”
贾母、贾敏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黛玉听了,却若有所思。
前世一帮姐妹曾在宝玉生日上抽过一次花名签,那次抽签竟像是定了众人命数一般。自己抽的是芙蓉,最终芙蓉泣露、泪尽而亡,这绛珠无泪、芙蓉无露二句只怕都是说的自己;前世抽了杏花的却是探春,判词是日边红杏倚云栽,后来探春远嫁和亲,这红杏无云一句,难道是说的探春不用远嫁不成?菱花无桂自然是说的英莲了,前世的英莲做了薛蟠的房里人,在薛蟠娶了夏金桂之后,被折磨而死,今年英莲早定了日后的大将军李罕,且今年就要过大礼,连菱花也无,自然亦是无桂。
了因、了缘二位见众人听了这话都脸上尽是茫然,独林家女神色先是困惑,后是了然,二人也不禁一愣,难道这绛珠草悟性如此之高,竟从几句谶语洞察了天机不成?因而二人越发谨慎,再不多言。
贾敏在贾母面前说了再不认二哥哥一房的话,却没说过不认贾母。因而贾敏母女两个对贾母倒算礼数周到。互相寒暄之后,又闲话几句,才各自道明来意。
贾敏听了贾母是来庵堂暂住的,心中便知晓贾母到底是被贾王氏气得狠了。她又细问了贾母如今可是大好了,如今可还吃药,太医可曾尽心的话。
贾母自是回些都已大好了,如今出来清静几日的话。末了,贾母又拉了贾敏到一边细声说了自己意欲将梯己存在贾敏处的意思。
贾赦一房因感激林如海提点贾琏,又向贾琏举荐了叶先生,也没将那二万两黄金的事瞒林家。因而贾敏也是知晓贾母私库中,除了她自己的嫁妆梯己,还另有二万两黄金呢。贾敏听了这话,心想:我和贾王氏已经闹到这个份上,若是当真帮母亲保存梯己,还不知道被她放出怎样的闲话呢,到时候有理说不清。便是为了玉儿和礞哥儿的名声上,我也不能沾染这些。
因而贾敏连忙摆手说:“母亲这是什么话,母亲好好两个嫡子,也有将梯己放女儿处的?何况如今佛门清静地,说这些黄白之物没得亵渎了菩萨。”贾母听了,也只得作罢。
那头妙玉听闻探春、惜春都要住下,倒有一丝心喜。她虽比黛玉大得几岁,到底也是少女心性,有这样清净洁白的女儿一处做邻总是好的。且探春、惜春各有长处,一处说话原也有趣,倒让她想起在苏州蟠香寺时候的邻居邢岫烟来。
从牟尼院回来,贾敏又打点了日用杂物送往牟尼院几次,因听闻荣国府老太太和户部尚书夫人还有来往,倒没人上前罗叱欺负老母幼孙几个。
又说荣国府里头,如今冷冷清清只剩贾政一房人,又因发卖了许多丫鬟之后,人人风声鹤唳,荣国府奴才中的明争暗斗也越发激烈。前世因袭人投靠了王夫人,在宝玉房里最是厉害,人人都怕她。但如今王夫人尚且落了不是,前儿还被老太太打了,宝玉房里便有丫鬟起了抗衡袭人的心。
又因如今跟着湘云的两个嬷嬷,原是琚郡王心腹。那日吴嬷嬷听了湘云对荣国府衔玉而诞那位公子“爱哥哥爱哥哥”的叫,就将消息悄悄传给了琚郡王。琚郡王的父王不得宠,自己不得父亲的宠,为了在后宫生存,反而历炼出沉稳的性格。
琚郡王心想:怎生想个法子莫让这史氏女当真入我的王府才好,只如今还有一年多时间,且慢慢想法子。只这荣国府的贾宝玉,外间传说惯爱内帷厮混,但他既然知晓史氏女已经指给本王做王妃,就不该孤男寡女和她共处一室。这史氏女固然不对,但这贾宝玉也不是个东西。世人一味苛责女子,本王偏要一视同仁,将来固然不能让史氏女进王府,但这次也不能让贾宝玉一点代价不出。
因而琚郡王使人买通了贾宝玉身边的丫鬟秋纹,秋纹又将袭人和贾宝玉有私的消息告诉了琚郡王。
这日袭人身上不好,贾宝玉请了王太医与她诊治。这王太医诊得袭人已经有了数月的孕身,也不好声张,只悄悄告知贾宝玉,贾宝玉少不得求了王太医开了落胎药来。
谁知这日王太医将将回太医院,又被琚郡王请去,琚郡王问来,王太医哪里敢为五品官的儿子得罪皇家之人?再说荣国府老太君离家到庵堂祈福,可见荣国府越发没了依仗,王太医越发不会为了与贾宝玉遮羞而隐瞒琚郡王,少不得将花袭人怀孕之事如实道来。
琚郡王一听,心中越发震怒,勒令王太医将落胎药换作保胎药,又嘱咐了秋纹偷偷将袭人举动禀来。琚郡王原想着贾宝玉尚才一十四岁,又打听得湘云确与宝玉一同长大,亲厚些也是情有可原。但贾宝玉人事已通又是不同,谁知道他对史湘云打的什么心思?这样专爱内帷厮混的男子,史湘云自己又不知晓避讳,让琚郡王如何不气?
贾王氏还不知晓什么,外头却传起了荣国府衔玉而诞那位公子房里的丫头怀了数月身孕的消息,连贾政的都听说了。回来质问贾宝玉之后,要打死宝玉。
王夫人见了贾政气势汹汹的要打宝玉,一面护着宝玉,又使人去牟尼院请贾母,一面死死抱着贾政的腿大哭道:“若是珠儿还活着,有十个宝玉你打死了我也不管,你如今打死了他,竟是要我的命了。他如今还小,便是犯了什么错,不过责罚他抄书跪祠堂都使得,怎经得起请家法?”
贾政听了,才黑着脸将外头听的话一一道来。
贾宝玉听了袭人有孕的事已经传出去,早吓得面无人色。王夫人又嘱咐贾政父子先莫声张,命人叫了袭人来。
袭人乃王夫人的耳报神,最得王夫人信任,连那姨娘的位置也早许了她的,月钱也提了上来,只没过明路。袭人听闻王夫人叫自己,自以为又是什么好事,或是太太又吩咐,于是笑着进来,膝盖弯下一半,请安礼只行了半个。就听啪的一声,只觉耳中嗡嗡作响,面上一阵火辣生疼。
王夫人一巴掌打得袭人一个趔趄,口中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我素日当你是个好的,知晓劝宝玉上进,你却做的什么好事?肚子里头的孽种是谁的?”
袭人听得王夫人这样问,也不知这事怎么败露的,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王夫人想着贾珠便是体弱多病,也不该那样早逝。珠儿没了,一来自是贾政拘着他读书狠了,二来何尝不是放两个房里人的规矩,让珠儿操劳太过、失于调理,以致英年早逝?于是越发恨袭人。王夫人正命人要拖了袭人先打了胎,再发卖,外头下人又来回话说:礼部来人了。
贾政夫妻听了一呆,只好暂缓发落花袭人,贾政又来到堂上接待礼部来的官员。礼部官员来了便要提花袭人,说了一篇外头传言荣国府衔玉而诞的公子房里丫头有孕数月,如今国孝期过了不足二月,此子算来当是国孝期便有的。如今要拉了花袭人去太医院,让太医们会诊,若是花袭人孕身当真在三月前有的,荣国府必是有人国孝行乐,犯了不敬之罪。
贾政听了,吓得到抽一口凉气,只得命人将花袭人送来,让礼部提走了。
贾母得了王夫人的信,也不知贾宝玉犯了什么错事。她到底心中放不下宝玉,于是从牟尼院回了荣国府。了因和了缘师傅一面并不留贾母,一面却对探春、惜春二女说你二人当真要回去么?
探春家中还有生母赵姨娘和同胞兄弟贾环,她也惦念二人得很,跟了贾母回府。惜春本就是宁国的姑娘,贾母想着如今二府早晚是要败落的,既是惜春愿意留下,便让她留下,说不得逃过一劫。因而惜春自愿留在牟尼院带发修行,贾母也不强求她回府。
回到府中,听闻袭人已经有孕数月,算来是国孝期有的,又不知此事怎么声张出去的,贾母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如今墙倒众人推,竟是一点子错漏就要被人兴师动众的追究起来,此刻只怕也没有人家愿意在这个时候为贾府出头,贾母倒不知如何是好。
次日,太医院会诊结果出来,花袭人果然有孕超过三月,该当是荣国府有人国孝期间行乐。王夫人原是想舍了花袭人,让贾政告知礼部官员说她和外头一个小厮暗中来往,只怕是外头得的孽种。
便是荣国府落个御下不严的名声,也强过宝玉落罪。谁知这次礼部的人却强势得很,那官员哼一声说:“政老爷想好了,这花袭人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漫说举报荣国府之人知晓,原是又人证的。便是让花袭人怀胎十月,生下孽种再滴血认亲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若是查出政老爷刻意隐瞒,再落一层罪可是不好了。”
贾政虽然是伪君子,却又不如有些伪君子那样随机应变的才能,竟吓得不知如何说话。贾母听了这话,摆摆手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如实道来吧。”
王夫人回避在外,不在厅上,只以为贾政已经都推到花袭人头上。待得礼部官员走了,王夫人上前问时,却听闻贾政已经说了实话。吓得王夫人双脚一颤,几欲摔倒。
王夫人待要哭诉,贾母抢先骂道:“你这个专管生事的毒妇,我挑了好好的晴雯放宝玉房里,你偏嫌她长好了,怕勾引坏了你的宝玉。前儿放人,你非要发卖了晴雯,如今可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