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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瑶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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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了一口气,她转开目光,不期然而然地对上谢若璋深不见底的眼睛,怔了怔,问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找得到我的?”

谢若璋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这之前,谢某倒想问娘子一个问题,你既留了口信给我,便那么相信我能帮到你?”

“直觉。”霍长乐微微一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当时情急之下,把他给自己的生辰礼物毁坏了,又道:“不过,可惜了一柄好扇。”

谢若璋也微笑,“其实很简单,我不过是顺着扇叶而寻去的罢了。”

霍长乐听完,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明白,谢若璋能找到她,一定不止他话里说的那么简单。毕竟,单单凭着几片零落的、分散在荒野地里面的扇叶,能够找到那么偏僻的地方,一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如果不是他及时来到,或许自己已经在这个寒冬天,魂断于那条不知名的河流。

“若璋兄,这次,承蒙救命之恩。”霍长乐站在谢若璋面前,正了正衣襟,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她的脸色很苍白,嫣红的嘴唇也不复光泽,而有些干燥起皮。只是,她的眸子是那么的明亮而冷静,尽管是躬身的姿态,却不见任何卑微和谄媚,唯剩沉静和真诚的感谢。

谢若璋伸手扶起她的手臂,笑吟吟道:“不必如此客气。往后娘子有事,也可找若璋。若璋定在所不辞。”

霍长乐一愣,也笑了。她也没有问那些人的处置下场是什么,因为她知道,谢若璋定会有恰当的安排。

片刻。

“若璋兄,能让我和我大哥待一会儿么?”霍长乐坐在床边凳子上,给霍瑜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转头道。

谢若璋没说什么,轻轻一欠身,便替他们掩上了门。

那日,霍长乐一直呆到傍晚才回房休息。霍府被烧毁,她眼下是在乌衣巷谢府中暂居。在这里,有了谢若璋背后谢氏暂时的庇佑,她的安全便有了保障。但是未免人多口杂,她都尽量不会步出自己休养的小院。所幸霍瑜的房间就在这个小院旁边的另一个小院中,因此没有了他人带路,霍长乐依然能自己回房。

步过回廊,看见天边残阳如滴血般绮丽,霍长乐神色微微一动。因为她看见空无一人的庭院中,站着一个男子。

他鸦羽般的发丝沾染了夕阳的光泽,似乎也柔和起来。他的眼珠子是幽黑的,目光沉默,又似涵盖了许多话语。绝世的容颜在夕阳下更显风华绝代。他的衣袍是深黑色的,然而底部一圈竟然沾染着血迹,看样子,那是从外人身上沾染上去的。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霍长乐,目光并不惊慌失措,而是如同以往一样,深不见底。他的眼神一向如此,冷冽鬼魅,充满煞气,却并不复杂世故,相反,竟还保留着几分少经世事的天真。

可是,明明他比霍长乐年长好几岁,可是眼下两人的位置却好像对调了一样,他看上去更像那个不小心闯了祸等待着审判的小孩子。

霍长乐垂下眼帘。

她现在很疲倦,脑子里仿佛有一团浆糊。她需要时间去思考、去理清脑子里的乱麻。

她必须单独直面自己的内心,为未来作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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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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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之前,她谁都不想见。

思及此,她反手轻轻掩上门。

******

另一边厢。

乌衣巷,谢府,谢安书房。

谢若璋站在紫檀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者。

谢安穿着一袭官袍,在轻轻擦拭剑尖。末了,才道:“若璋,坐下罢。”

谢若璋依言坐下,平常漫不经心的神色难得带了几分恭敬。

谢安好整以暇地捧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才道:“我听闻,琰儿的义姐在府内养病。”

“是的。”

“有人告诉我,你为了找她,大规模动用了家族的剑士。可有此事?”

“情急之下,我确实是这样做了。”

谢安重重放下瓷杯,呵斥道:“简直胡闹。”

谢若璋没有说话。

看他沉默的样子,谢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若璋,你可知道,眼下有多少人盯着我们?你不该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一载的女子做到这个地步。”顿了顿,他又道:“有些话,本不该这样对你说。你是小一辈中,我最喜爱的了。自幼便聪明伶俐,却也桀骜放荡,不喜拘束。只是,这个世界啊,容不下太特立独行的人啊……我只怕待我百年归老,你……”

也许是听出了谢安话里的情真意切,谢若璋也放柔了口气,淡笑道:“若璋虽不理纷争,但也不是不懂自保的无知小儿,遇事自有分寸。况且,到了不得已之时,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大伯,你不必担心若璋。”

话锋一转,谢安又道:“若那娘子是我谢氏的人,我自然不吝于保护她。你若是对那娘子有兴趣,瞧着还好,我便替你求亲。”

谢若璋微微一愕。

“这也算是了却我一件烦心事。她配你自然是配不上的,但庐陵霍氏倒也算是名门,即使已经没落,但总归在地方有些势力。”

听完这番话,谢若璋哭笑不得,笑道:“大伯的好意,若璋心领了。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再者,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只有是否真心相爱而已。”

雪地还匕首

这一晚,似乎过得分为漫长。至少对于霍长乐是如此。

而没想到,天幕完全暗下来后,居然下雪了。

霍长乐来到东晋之后所看见的第一场雪,就这样赶在年前下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肃杀的隆冬似乎也因这雪变得柔美多情起来。

霜白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莹莹白光,恰好照在窗棱的那只木雕喜鹊上。

黑暗的屋子里,霍长乐没有点蜡烛,裹着厚厚的大毳,就这样坐在窗边。她向来是不怕冷的,因此也没有点上火盆取暖,在这样的雪天里,尽管衣衫很厚,却只觉从内到外都冷。心冷,手冷,只是脑中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空中浮尘早已落下,漆黑的夜空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抵挡得住天空大幕的低压。唯有那只凝固的喜鹊,还展开着翅膀,时刻等待着飞翔。

霍长乐静静地看着案桌上的一把匕首,眼中神色复杂难辨。她保持着这个动作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手脚都彻底寒冷起来,才回过神来。

她倒是忘了,自己本来是不怕冷的,但是这个身子可由不得她这么来。这么一想,她便下地点起了火盆以取暖,期间牵动了肘关节的伤口,略有些刺痛。她抿了抿唇,又坐回窗边,凝视着火盆中渐渐炭化的火炭。

把自己的心剖开,冷静地分析思索,作出决断是十分痛苦而煎熬的事。然而这是她所不能逃避的,也是她甘之若饴的。

她伸手无意识地拿起了匕首,拔鞘而出,锋利的刀刃险些划伤自己的手指。霍长乐怔了怔,便又放回去原处。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眼中的迷茫逐渐消散,剩下的是决绝后的释然。

她想,她已经做出了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

远处的山峦上方的天际终于泛出鱼肚白,天终于亮了。

鹅毛大雪一夜纷飞。大地银装素裹。

霍长乐裹了裹身上的大毳,口中呼出白烟,袅袅升起,又消散在空气中。

谢府的后院中,满地雪白。霍长乐的肤色和嘴唇也是苍白的,几乎要与发丝上的雪花同色。

明明庭院中没有一个人影,但她却轻轻地开了口:“苏桓。”

语气是自信甚至笃定的,仿佛知晓,甚至笃定他在这里。

寒风凛冽,远处的池塘已经结冰。有墨色锦鲤在冰下穿过。

霍长乐抬头,纤细的下颌扬起,与那个惊艳鬼魅的男子的回忆,仿佛电影一样在眼前幻出,飞速而过。

在热闹的夜市中,他翩若惊鸿地走入她的生命,伸手捞住了将要掉落河中的她的腰部。那刻的擦肩而过,当时只道是寻常,并没有猜到后来还会有缘遇见,更延伸出这么一大段故事。

她曾在大雨滂沱的夏夜遇见最狼狈的他,在满天繁星的夜晚知晓他的姓名,他难得而见的微笑也凝固在了她脑海里。他曾看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带着她跋山涉水,把她放到小溪里。她曾与他肩并肩看过东晋时期的花灯会,在花船簇拥中目睹过他杀人。及笄之年的生辰,她曾收下他送的匕首,更看过他赤身裸体的样子。按理说,这种程度的相交,已经足以让这个女子向这个男子许下终身的誓言。

霍长乐垂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刀柄坚硬,手指握紧时,有些微微的疼痛。只是,却让她更为清醒坚定。

正如之前所说,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细看,分析,是一件分外煎熬的事情。而发现自己必须把心上的某些东西剔除,便更是一件让人痛苦,却又需要十足的冷酷才能做到的事。

那日,在热闹的花灯会上,霍瑜就这样说过:苏桓此人非池中之物,冷煞气颇重,你与他少接触为妙。

尘法大师也说过:你一生中会出现多个良人,只是你未必分得清谁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只是,这些都不是她斩断情丝的理由。

她从来都是清醒而自持的,然而苏桓却成了她的变数。

比如,她一早便知道,他满手杀孽,但若因此被拒,又是何其无辜。他是暗杀队伍的人,而她本来注定一生都不会与这种人有交集。

她更知道,苏桓不是良配,甚至不是一个好的交友选择。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与之长久深交,她不知道会为自己招致什么。然而,她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点,抱着侥幸的心理,纵容了自己,不舍得与他断绝往来。

只是没想到最终一语成谶。

这一次或许是一次意外,但是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她能逃走一次,霍瑜能大命不死一次,还能有第二次么?第三次么?

她不能够、也绝不会为了自己,而拖身边至亲的人入局。

在发生了这件被掳的事之后,她深知自己不能再拖沓下去,必须作出决定。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她身上,毕竟,苏桓与她身边至亲的人的唯一交集,是她。

这便意味着,她必须得选择:是留下来继续前面的生活,还是随苏桓离开。

对她来说,对一个人动心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有时候,你没有办法控制。心的沦陷,或许就是一个回眸的瞬间。而对于苏桓,她有的不仅仅是惊艳和好奇之心,更有种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一个相似的人,那种惺惺相惜的互相取暖之感。

然而,动心之后,若要相守,则不得不考虑更多。

她终究不是话本小说里面的女主角,能够洒脱得做到抛下一切追随爱情而去。苏桓永远无法为她停留,这与他的身份有莫大关系。而她有她的生活、亲人、朋友,要她抛下这一切,放弃自己的生活,随着另一人去天涯海角,往后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且今后很大可能再不能与之前的生活有任何牵连,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这不是怯弱,也不是拖沓,只是一种骄傲而已。

她不愿意为了爱情放弃自己喜爱的安稳平坦的生活,哪怕对方是她第一个动心的人。

在这里,她有自己的亲人,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还有已经熟悉的生活习惯。她无法放弃由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一切记忆,断绝来往,去追随一个男人——并非怯懦软弱,只是她有她的坚持和骄傲。抛却一切,仅仅围绕爱情而铺就出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事实上,她一直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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