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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说笑的功夫,忽然棺材一阵颠簸,玉倾雪和无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赝品极乐楼,终于到了。
玉倾雪掰了掰自己的手指,扬起一抹嚣张至极的笑,对无花道:“走,干活了。”
似乎应景一般,三月的夜晚一道惊雷,一场春雨如期而至。
第三十四章 暮云收尽。
花满楼和陆小凤能够查到这极乐楼; 自然已经掌握了不少的消息。陆小凤也不瞒着玉倾雪,一早就将自己的打算和调查出来的消息和玉倾雪交流了一番。
他们自有自己的行事方法和准则; 玉倾雪并不打算多插一手。她这一次之所以来,为的不是陆小凤要揪出来的那个什么六扇门的捕快,而是想要会一会这赝品极乐楼的真正主人。
无花知她心思; 也明了自己家的这个小姑娘; 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断然没有被旁人平白欺负了的道理; 所以他跟她来到此处; 却并不打算在他家阿倾吃亏之前过多插手——嗯,某位大师暗暗估量了一下自家小喵的武力值; 最终断定,这世上能让阿倾吃亏的人; 她此次闭关之前或许会有; 但是她这长达半年的闭关之后……啧,难说了。
虽然无花和玉倾雪都没有戴着面具,在人群之中十分突出; 但是陆小凤和花满楼到底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相比之下; 无花和玉倾雪这一个大师一个姑娘的组合; 反倒是没有那么显眼了。
只是这极乐楼被称之为“极乐”; 里面的人都是十分妥帖周到,虽然今夜大部分的人的目光都是落在陆小凤的身上; 但是无花和玉倾雪却也不是没有人招待的。
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姑娘; 无花从容后退一步; 站在了玉倾雪身后。那几个姑娘见状一愣,转而却如常的笑靥如花,纷纷开始目标一转,就这般往玉倾雪的怀里钻去。
这几个姑娘虽然是烟花女子,但是却似乎和旁处的有些不同。玉倾雪的鼻子最是敏感,之前见到楚留香的时候都会嫌弃他身上的味道浓烈,而这几个伺候的姑娘却似乎并没有那般浓烈的味道,相反,是一种温暖的甜香。
玉倾雪倒是并不讨厌,因此也没有将这几个投怀送抱的姑娘推开。她身量矮了一些,不过这些姑娘依偎在她身侧,倒也不觉得别扭。
玉倾雪用指尖微微抵开一个花娘递到她唇边的酒,冲无花道:“这家主人,呵,倒是有些意思。”
无花捻过那杯被玉倾雪推开的酒,那是一盏装在价值不菲的琉璃盏之中的葡萄酒,却是极为小巧,在无花的指尖托着,看起来晶莹如豆,颤巍巍的晃着,恍若真的一颗成熟的紫葡萄一般。
目光扫过那几个凑到玉倾雪身边的花娘,无花指尖微微一动,那颗“紫葡萄”便向着那花娘的手腕直射而出。那花娘未曾想无花会直接发难,躲闪不及之间被无花掷出去的酒杯擦过了手腕,虽然已经用巧劲儿卸了大半的力道,可是那花娘的手腕还是被蹭破了一层的皮,渐渐流出了鲜血出来。
“她”咬了咬咬唇,眼眸之中似乎有些泪光。
玉倾雪挑了挑眉,轻轻抬起了一只手,而后她放在身侧的双刀便像是有意识一般飞到了她的手中。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玉倾雪以刀尖狠狠压住了那花娘已经蹭破了皮的手腕,却意外的听见了一道属于男子的、略带兴奋的喘息声。
玉倾雪和无花虽然都没有尝过风月的滋味,但是两个人从小生长的环境都不算单纯,因此自然不会听不出这声音背后的情绪。
无花面色一冷,翻手便向那花娘扮相的男人的袭去。
那人向后一仰,借着无花的这一掌,顺势脱去了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接着便是一阵让人牙酸的骨骼相错的“批剥”之声,不多时候,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便出现在了无花和玉倾雪的面前。
他身上穿的还是方才花娘的衣裳,只是这衣裳委实宽大,如今他撤了缩骨的功夫,这衣服披在他身上也不显得局促,而方才那一时半刻,他已经拆了自己头上的女子钗寰,这会儿一头青丝披散,倒是有些不羁之态。
只是这人面色潮红,竟是十分期待的望着玉倾雪。他又喘息了两声,看也不看无花,只对玉倾雪道:“继续。”
继续?继续用刀压他手腕?玉倾雪皱了皱眉,只觉得此人实在是有病,她并不想跟这人玩什么虐待与被虐待的游戏,因此玉倾雪已经不由的抽出了手中双刀。
和西门吹雪一脉相承的杀气迸发而出,全数向那男子倾压而下,那男子周身一震,转而却更加目光火热的盯着玉倾雪了起来。
“打我,你不是想知道这假银票的幕后黑手是谁么?你打完我我就告诉你。”男子一步一步的向着玉倾雪走了过来——不,或者说,他近乎是滚过来的才是,因为兴奋,这个人已经腿软到需要膝行的地步了。
玉倾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骇然。她也不过是个刚昂及笄的小姑娘,对于某些事的理解其实是很有限的,眼下这人面色癫狂,一边祈求着她打他,一边却恍若陷入了某种极致的快乐之中,如此扭曲的景象,饶是与倾雪,其实都会觉得有几分……认怂的。
——没有的事儿,本喵从来都是横的很,还从来没有怂过。
这样想着,玉倾雪咬了咬牙,准备先揍这人一顿,让他好生恢复正常才是——玉倾雪原本只是怀疑,方才听了这人的话,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人就是不是幕后黑手,也定然是和那黑手关系匪浅了。既然已经找到了突破口,她便没有放弃的道理。
无花却是不可能看着他家阿倾去揍这人的,在这人爬过来的瞬间,一身袈裟的佛门弟子挡在了玉倾雪的面前,他毫不留情的一脚将这人踹出了二楼的雅间,直接将这人踹到了一楼去。
这座极乐楼的一楼是酒池肉林,所谓酒池肉林,当真是一处正当中一个巨大的装满了酒的池子,以及周遭摆满了任由游客取用的果脯肉干的地方。
那人直接向酒池之中坠去,一身和此处的奢靡是格格不入的佛门弟子随后翩然而出,他挽起袈裟的袖子,在那人呛了几口酒好不容易从酒池之中探出头的时候,又是一把将人按了下去。
出家之人,既可以观音低眉,也可以金刚怒目。更何况是无花这种本就六根不净的弟子,他在被触碰到底线的时候,从来都是很凶残的。
那人的脸在这满池子的烈酒的浸泡之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原先还呛咳不止的挣扎,可是无花抓住他头发的手却宛如铁铸的一般,让他有一种挣扎不得的无力感。渐渐地,这人的挣扎越来越轻,终于闭上眼睛宛若死鱼一般,不再动弹了。
在场的喧嚣都停了下来,陆小凤和花满楼原是被无艳姑娘请去,这会儿听见外面喧嚣,隐约夹杂着“和尚”、“发疯”、“出人命”这样的话语,陆小凤和花满楼当即心里一惊,就连无艳也顾不得了,两人没有再玩什么数花瓣的把戏,而是直接冲了出去。
未曾想一出去便看见这样的一幕,陆小凤吞了吞口水,终于小心翼翼的走到无花面前,小小声的说道:“大师……他不会是……”死了吧?
无花轻轻一笑,这一笑极为平和宁静,仿若下一刻就会说出一句“贫僧已渡他早登极乐”。陆小凤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什么话也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的盯着无花,心中却暗暗叫苦,不知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毕竟,在陆小凤看来,无花手里提着的,只是个来极乐楼寻欢作乐的无辜之人罢了。
无花低低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抖麻布一样抖了抖手中的男人,任由他的一头青丝散乱的将他的脸遮住,无花只道:“方才施主魔怔了,贫僧无奈出此下策,现下施主可是已经清醒了?”
肺里火烧火燎的感觉,那人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肺部已经呛了酒。可是眼下这人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他不宜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只有湿漉漉的头发遮掩自己的容貌的情况下,这人只能咬了咬牙,闷声闷气的说了句“那还是谢谢你了,无、花、大、师。”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人将无花的名字叫得特别的清晰。
无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既然都没有戴面具,自然便也没有遮掩自己身份的意思,所以眼下这人这么点儿小小的“报复”,他还当真不放在心上。
然而,睚眦必报的某位佛门弟子还是暗暗收紧了攥着这人头发的手,他冲着围观的人群淡淡一笑,声音宛若清风吹散了这一室的颓靡:“打扰诸位雅兴,诸位自便。”
说着,无花就藉由拽着这人头发的姿势,又是一个提气纵身,直接跃上了方才的雅间。
玉倾雪目睹了全程,在心里暗搓搓的估摸了一下方才那男人的身量和自己的小身板,她第一次觉得……其实她家无花哥哥啊,对她还真是超级温柔的。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玉倾雪吐了吐舌头,总算在无花回来之前收拾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小姑娘不笑的时候,周身气度最是凌然。她不是被谁护在身后的小小少女,而是未来终有一日要王袍加身的一方霸主。如今虽然年幼,可是玉倾雪周身的气度已初具威仪。
她收敛起方才惊愕的情绪,平静的望着那个被无花拎回来的一身狼狈之人。
心思运转之间,玉倾雪将自己从这家消息网之中得到的讯息梳理了一番,终于猜测了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明睿,或者说,我该叫你……”顿了顿,玉倾雪眸色骤然锐利,她盯着瘫坐在地上的男子,一字一句道:“宫、九。”
自己的所有底牌都被掀开,方才还宛若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的宫九身子先是一僵,转而他慢慢的爬了起来,盯着玉倾雪的脸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他笑了很久,虽然和方才的那种兴奋并不相同,可是他的脸颊上还是浮现出了一种愉悦的红,那一抹红氤氲在他的脸颊上,仿若是谁家庸附风雅的小公子涂了胭脂一般。
抬手捂住因为太过兴奋而迸出了血丝的眼睛,宫九猛拍自己的大腿,愉悦道:“果然是九州仙子和玉罗刹生得女儿,有趣,当真有趣。”
宫九自知自己的身份藏得极深,可是却也知道这世上之事总会留下痕迹——譬如强大如玉罗刹,不是到底还是让他知道有关他妻儿的秘密了么?宫九并不意外玉倾雪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意外这人居然会是戳穿他。
或者说,居然会在这么无关紧要的时候戳穿他。
玉倾雪从未想过用出身当底牌——无论是她的出身,还是别人的出身。比起这个,她倒是更信任自己手中的还是双刀。
看着那个宛若打量新奇物件一般打量自己的男人,玉倾雪皱了皱眉,却很有耐心的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摆弄着桌上那个颇为圆润的装过葡萄酒的琉璃盏,片刻之后才对宫九道:“你说要告诉我事情始末。”
她说的理所当然,也十分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宫九方才说的那个前置条件,也便是让她打他。
宫九对此也不甚在意,他就着方才的姿势斜躺在地上,用一只手撑着头,漫不经心的道:“还能如何,贼喊捉贼罢了。”
贼喊捉贼?宫九这话虽说的模糊,但是玉倾雪很快想到,大通钱庄可不正是花家和朝廷共同的产业。此次花家受害颇深,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