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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时立马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旁边也正在那里百爪挠心的韩炜吐了吐舌头:“你好好看书,我出去玩啦。”之后还没等韩炜开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东西跑出了图书馆。
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他,今天他穿的是一件裁剪极好的藏蓝色大衣,靠着车窗站着,整个人显得又高又瘦。见到阮珊跑过来之后便向她挥挥手,一句“小心路滑”还没有喊出来,那边阮珊已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邵然大踏步走到她跟前的时候,阮珊还没能站起来,正坐在地上龇着牙。邵然蹲下身去扶她,强忍住脸上的笑意:“是不是很疼?摔到哪里了?”
“摔到膝盖了,”阮珊皱成一张苦瓜脸,“不过膝盖不疼,疼的是我崴到脚了。”
邵然从后面驾着阮珊的双臂把她扶了起来,然后站在她的侧面,让她把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扶着她往自己的车走去,阮珊崴到的那只脚提了起来,用单只脚蹦蹦跳跳地走着。
被邵然这样半抱着走着,阮珊几乎都要忽略自己脚上的疼痛了,要不是怕邵然会莫名其妙,她甚至都想仰天哈哈大笑几声。
好在邵然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他已经拥着她走到车前,伸出手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她进去坐好,然后从另一边拉开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把鞋脱掉。”他没有发动车子,而是对身旁的阮珊说了这样一句话。
“啊?”阮珊愣了一下。
“把鞋脱掉,我帮你看看脚。”邵然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阮珊拒绝得飞快,大脑飞快地转动着找借口,“我,我怕你不会看,把我的脚给看坏了。”
邵然笑了笑:“我在美国的时候选修了一年多的基本医疗知识,崴着脚这种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的。”
阮珊后来还是把脚上的雪地靴脱掉,然后红着脸脱掉了里面的棉袜,还好崴得不是太严重,有一点点肿,还没有出现瘀血的状况。邵然低下头看了看,然后把阮珊的脚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怎么这么凉?”他的眉头皱了皱。
“体质的原因吧,”阮珊脸红红地说道,“我体质偏寒,除了夏季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手脚冰凉。”
“可以喝点中药调理一下。”邵然话音刚落,那只握着阮珊的右脚的手猛然一用劲,阮珊顿时在车里大声号叫了一声。
“疼死啦。”她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一下剧烈的疼痛之后,脚部的感觉确实异常舒服,她把脚从邵然的腿上拿下来,自己转动了一下:“咦,一点都不疼了,好了哎。”
邵然笑了笑:“这下相信我的医术了吧。”
“相信了相信了,以后叫你邵一手哈哈,妙手回春。”阮珊一面低着头穿袜子鞋子,一面打趣道。
——是在后来与他的相处中,才知道他有着中度洁癖,从来不扶公众场合的栏杆,洗手一定要洗三遍,不喜欢别人碰到自己,工作上规定的事情必须完成,时间观念极强——再回想起这一次他抓起她崴着的脚帮她治疗,想必是用了极强的意志来克服自己的洁癖。
重新把袜子鞋子穿好后,阮珊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递到邵然的手里:“擦擦手吧,今天过来干什么?”
“上午来这个区办事了,正好回去的时候路过你学校,就给你发了条信息,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好啊,”阮珊指着学校门口的一家烧烤店,“吃烧烤怎么样?”
邵然笑着点点头,拧开钥匙启动了车子,掉了个头把车子开到了马路对面。
其实说实话,邵然六岁之后,好像就没有吃过烧烤。父母的生意做大之后,自然也对生活质量有了各种要求,不吃烧烤类腌制类食物便是其中的一条规定,邵然记得少年时期读过一本书,书中写道:人生最幸福的二十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在海边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微醺地回家。
他笑着和阮珊说这些,阮珊一边往嘴里塞着一块烤熟的鸡翅,一边冲他笑:“简单简单,夏天的时候我们去海边,随便找一家海鲜摊,点上个一桌子,再喝上十来瓶啤酒。”
两个人这顿饭其实只开了一瓶啤酒,邵然没想到一开始时还声称要在夏天的海滨喝上十来瓶啤酒的阮珊,原来酒量这么差,一玻璃杯啤酒喝下去就已经脸色绯红,眼神也迷蒙起来。
好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邵然起身出去,阮珊就跟在他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扯住他大衣的下摆。醉酒之后的阮珊话特别多,在邵然的背后叽叽喳喳,一边说一边咧着嘴笑——“邵然,你最喜欢吃什么呀?”“邵然,你穿这件大衣真好看。”“邵然,我今天真开心。”“邵然,你喜不喜欢我啊?”
在前面走着的邵然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向阮珊,阮珊也停住了脚步,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月光的清辉下,她微红的脸格外好看。
邵然看进她的眼睛里:“你刚才问我什么?”
“刚才?”他不知道阮珊是装不记得了还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做出一副回想的样子,五秒钟之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知道了,我刚才在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不是这个。”邵然摇摇头。
“啊?不是这个啊。”阮珊吸了吸鼻子,“那,那是不是我问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啊……”
“不是,”邵然说出这两个字之后转回身子,“看来你是不记得了,走,我送你回宿舍。”
——倘若当时的阮珊知道这一次她与他相见之后,便是一场时代的灾难,便是有可能生死相别的坎坷,那么她或许会借着微醺的醉意鼓起勇气表白,或许不会有着“我们来日方长”这样的想法。
第三章 情不知所起
1
2012年阮珊与谭北坐在后海咖啡馆里聊天的那个春末,也聊到了九年前北京的春末。
2003年的北京春天,原本有太多让人怀念的理由,那时候大街上的交通还没有现在这么拥堵。上班挤地铁也远不如现在这么艰难,街道宽阔,杨柳飞絮。那时候邵然主要的工作地在这座城市,与阮珊尚未处于恋爱的关系,但却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联系,每晚都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然而仿佛是忽然之间,邵然所处的北京这座城市,完完全全地被“非典”两个字所覆盖了。人们关于2003年北京的记忆,都逃不了口罩、隔离、戴红袖章的大妈,空荡荡的长安街和无人乘坐的地铁。
当然,还有和私人有关的记忆,张爱玲的故事里一个城市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是为倾城之恋。对阮珊来说,她与邵然的爱情,是北京的这场疫情成全的。
春天的时候,阮珊大二下学期的生涯刚刚开始没多久便被打断,疫情爆发,学校准备放假。北京的情况是阮珊从电视里看到的,整座城市已经开始隔离,群众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她也跟着恐慌,每天给邵然打电话,唯恐他在那边出什么问题。
“没事的,没事的,”邵然在电话里安慰她,“我爸现在也在这边,我手头还有个项目,暂时走不了,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去。”
阮珊在学校也是心烦意乱,正好清明节快要到了,索性买了票回去,十来个小时的火车之后还要坐一个小时的大巴,阮珊到达县城的车站的时候,整个小城都沉浸在薄薄的暮色里。
妈妈裹着一件厚外套站在车站的出口处,阮珊刚拎着东西下车她就看到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过来,一边从阮珊的手里接过行李一边皱着眉头:“怎么穿这么少?不知道家里冷要多穿点吗……”
“好啦好啦,”阮珊搂住妈妈的肩膀往前推搡着,“走啦,是不是做好饭等着我啦?”
“你爱吃的都有,糖醋排骨、土豆鸡块、红烧茄子、家常豆腐,外加西红柿牛腩汤,四菜一汤,个个都是你的心头好。”
“果然还是老妈了解我。”阮珊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回到家之后便匆忙从行李箱里把带回来的板蓝根、口罩之类的东西拿出来,“还是要预防一下的。”
到家的那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几天后便是清明,阮珊按照每年的传统,和妈妈一起去了郊外墓园。
清明时节雨纷纷。每一年的清明,莫不是杨柳飘飘,细雨霏霏。
爸爸去世已经有五年,五年里的每一次清明,阮珊站在这一方小小的墓碑前,莫不是怀着无尽绵延的思念和悔恨。
妈妈和她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放下鲜花,洒上几杯酒,之后,因为学校里还有事情,妈妈便匆匆折回,阮珊便举着黑伞一个人在细雨里静静地站立着。
带来的有一壶清酒,阮珊后来坐下来摆开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絮絮叨叨地跟爸爸说着话。
爸爸去世是在她十四岁那年,最最幼稚无知和叛逆残酷的少女时期,出事的前一天她刚与爸爸大吵了一架,把少女时期所有的小情绪都聚集在一起发泄在他的身上,嘶吼着喊出了很多伤人的话。她甚至抱怨起他的工作,抱怨他只是一个公司里的小会计,不像某某的爸爸一样,不能满足她买一条昂贵的花裙子或者是有一趟远行的梦想。
车祸发生在他下班回来的路上,阮珊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爸爸正被救护人员往担架上抬,警察处理着满是血迹的现场,有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递给她一个袋子,是从商场里买来的新裙子,她从来没有穿过的价值不菲的牌子。
袋子的外面都是血迹和泥土,然而那条被包裹在里面的裙子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阮珊的情绪当时便完全崩溃,抓着那条裙子号啕大哭,跌跌撞撞地跟上了那辆救护车。
可上天并未给她一个可以弥补自己过错的机会,甚至没有给她一个跟爸爸说声“对不起”说声“再见”的机会,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便因抢救无效过世了。阮珊亦在那一场号啕痛哭里告别了少女时期的无知傲慢,而后谦逊安静地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每一年清明节扫墓,她总会穿上爸爸留下的那条裙子,从十四岁到十九岁,倒也一直合身。
傍晚时分,阮珊从墓园出来,郊区鲜少有出租车,等了好久才等来一辆。她坐上后座,整个人意兴阑珊地看向窗外,被刚才那杯清酒发酵了的情绪促使她拿出手机拨打了邵然的电话。那边待机声响了好久,却一直都没有人接起,阮珊等了好一会儿只得挂了电话。
出租车里一遍遍循环着张国荣的《风继续吹》,三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似乎很喜欢这首歌,也跟着一遍遍地哼唱:“我已令你快乐,你也让我痴痴醉,你已在我心别问我再记着谁……”
“这两天到处都在放张国荣的歌。”阮珊说了一句。
“嗯,”出租车司机叹了口气,“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他前几天自杀了。”
坐在后座的阮珊怔了怔神,而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回到家之后妈妈还没有回来,阮珊就张罗着做晚饭,简单地烧了两个菜,又把米淘干净之后放到锅里煮,等水开的期间又给邵然打了两个电话,但都是无人接听。
妈妈回来之后就一起吃晚饭,正赶上七点钟的《新闻联播》,电视里播报的依旧是SARS疫情的情况,在提到北京的感染人数依旧在上升,有大量疑似病人被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