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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出来她怎么拦的。”他悻悻地道,“甚至也不知道算不算拦。”
“嗯?”
“她就过去对李公公行了个礼,然后忽然李公公就许她走了,然后她就往后院来了,然后李公公也跟着……不知道她要玩什么花招。”
容楚皱起眉。
他知道太史阑有勇有谋,凶悍也来得,奸诈也不少,原以为对着刀枪不入天生敌意的李秋容,太史阑唯一的办法就是强硬地拦,拦住一会儿然后通知人报信,他自然会迅速避开以免给她和自己带来麻烦。不过看现在她的打算,她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和李秋容撼上,这女人,又想搞什么把戏?
他想了想,挥挥衣袖,对面,他那个替身恭顺地站起身来。
“你站到那边竹林去。”容楚吩咐道,“就是一进园子就能看到的那个林子。”
“是。”
让替身站在那里,是为了耍耍老李,万一太史阑没拦住,就让他捉住这个“容楚”吧。
到时候谁说看见他容楚都没用……你看走眼了!
容楚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真要想躲,有的是办法,现在出去,外面一样有老李的人盯着。
抬头遥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书房方向,容楚微微一笑。
“你到底,要怎样整老李呢……”
太史阑在回廊上走了一阵,忽然道:“肚子痛。”
随即也不等李秋容回话,大踏步去了回廊下园子里的厕所。
李秋容眉间憎厌神色一闪而过,拢着袖子,立在廊下似乎在看风景,眼角却紧紧瞟着茅厕。
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堵容楚,和抓住容楚小辫子相比,现在太史阑手里掌握的那个东西,才是他必须要知道的!
如果他猜的不错,真的是那东西的话,那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不能留!
李秋容注视着园子里的秋景,葳蕤华彩的艳色照耀不进他的眼眸,老太监眼神里,满是阴恻恻的杀气。
还有三分疑惑。
疑惑太史阑是蠢笨还是太过大胆,是不知内情贸然行事还是行事天生无所顾忌,她难道不知道手中的东西何等要紧,不知道这样亮给他是找死?可如果真的不知,她又怎么知道凭这个东西来引起他的注意?
李秋容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不过就他对太史阑的了解,他觉得这个女人胆大到疯狂,做些傻事也不奇怪。
李秋容静静等着,并不怕太史阑玩什么花招,现在整个园子都在他的呼吸之下,他甚至知道太史阑并没有真的解手,但也没有做别的事,就是在茅厕里呆了一会儿。
李秋容唇边浮现一抹冷笑……不管你想玩什么花招,在绝对强横的武力面前,都没有用武之地。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太史阑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走路,前面拐过一个回廊,就是后院书房了。
书房门紧紧闭着,所有的下人已经驱散。
太史阑推开门。
李秋容紧紧跟在她背后,就算里头有暗器射出来,先被射中的也是她。
里头并没有暗器,也没有想象中的高手,四面空荡荡的,一道帷幕拉开在正中。
帷幕后似乎有人,呼吸粗重,武功似乎不太高。
李秋容唇角浮现一丝冷笑。
他艺高人胆大,并不顾忌任何暗手,一边运气护住全身,一边上前一步,哗啦一下撕开帘子。
帘子乍分。
帘后有人。
一个紫檀高椅上,坐着一个高髻蒙面妇人,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抬起脸,对着李秋容一笑。
“李公公。”他奶声奶气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和母后等你很久了。”
李秋容瞬间如被雷击。
想遍了千种万种可能,也万万想不到这一幕……太后?太后不是在丽京宫中吗?皇帝?皇帝不是失踪了吗?
李秋容被瞬间打击得身子一晃,下意识往前一倾,想要看清楚眼前人。
妇人款款抬起手,手上八宝琉璃红宝护甲光芒一闪,刺得李秋容眼睛下意识一闭。
随即他听见皇帝笑眯眯地道:“李公公,扶着朕。”
长期宫廷训练习惯的李秋容立即伸出手。
然后他便听见“嘿!”的一声,似乎谁发出了吃奶的力气,再然后他便觉得腕脉一痛,再然后……
没有再然后了。
李秋容还是站着,眼神慢慢发直。
太史阑一个箭步上来,抓住李秋容血流不止的手腕,老李枯瘦的手腕上,生生给戳了一个洞。
“你这小混球。”太史阑骂景泰蓝,“这么大力气干嘛。”
“麻麻你不是说他武功高,轻轻戳也许没用嘛。”景泰蓝委屈地抱着人间刺。
他刚才那一刺,几乎把小身子都压了上去,把可怜的老李的血管都差点捅穿。
太史阑倒也不是心疼李秋容,要不是因为现在杀了他实在麻烦,她恨不得立即一刀宰了这宗政惠的帮手,只是这洞给景泰蓝这猛小子捅太大,等下遮掩起来麻烦。
高髻妇人站起来,忙不迭地扯掉面纱,脱掉甲套,神情充满厌恶。
太史阑忍不住笑笑,道:“苏亚,扮起太后也挺有模有样的。”
苏亚“呸”了一声。
刚才太史阑上厕所,其实什么也不打算做,就是磨蹭时间,好让苏亚及时把景泰蓝抱过来,顺着另一条道进了书房,改装扮演太后娘娘。
以李秋容的身份和他所知道的内情,再没有比这个造型更对他有冲击力的了。
景泰蓝手中银白色的刺尖闪亮,太史阑接过来,调成天蓝色的,然后道:“你们避到后面去。”
接下来的一些事,她不想给景泰蓝知道。
苏亚抱着景泰蓝避到后面,景泰蓝在她耳边唧唧哝哝的道,“麻麻又要使坏了……我要和麻麻借这个刺儿。”
“干嘛?”
“刺她……刺她……”景泰蓝嘟起嘴,小脸上竟然满是怨恨,“我要刺她,让她告诉我,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第266章 女霸王的第一次主动(3)
苏亚转头看他,景泰蓝张大眼睛,忽然眼神里溢出惊恐之色,他似乎忽然想清楚了什么,小身子开始轻轻颤抖,越抖越厉害,连牙关都在打战,他抖抖地道,“她……她和乔姑姑……她们在……父皇……”
苏亚忽然一把抱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
“景泰蓝。”她抱紧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想!不要回想!”
景泰蓝僵硬着身子,半晌,慢慢抽噎了两声,忽然张开双臂,把脑袋往苏亚怀里一扎,再也不肯说话了。
苏亚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感觉到他的颤抖还在继续,只觉得心痛,忽然想起景泰蓝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一股同样的惊恐不安从心底泛了上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回头对太史阑看了看。
太史阑在让老李写字。
蓝色的刺尖在肘弯刺过,“吐真”的效果正在发挥,来自神秘民族的神秘药物,天下任何高手都不能抗拒,区别只在维持时辰长短而已。
书房里刚才为了营造虚幻效果,焚了香,淡淡的白色烟气里,太史阑像个女巫一样,坐在李秋容的对面。
桌上纸墨齐备,一叠厚厚的纸堆在李秋容面前。
“告诉我宗政惠的事。”她道,“从她进宫之前,一直到现在。”
李秋容似乎有点茫然,这问题太广泛,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史阑想了想,决定换个逼供的方式。
“你记忆里关于她印象最深刻的事?”
“关于她最惊恐的事?”
“她第一次向你求助是为什么事?”
“你为她做过的最亏心的事是什么?”
“她心里一直有什么样的想法?”
“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你怎么想?”
“她对皇帝,以及现在肚子里那个孩子,怎么想?”
“你最不赞同她的事是什么?”
“她让你觉得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她自己最得意的事是什么?”
很多问题,每个问题都单独一张纸,李秋容有时候答得很快,有时候却下笔踟躇,更多时候他甚至不想写,呈现出烦躁和抗拒的状态,让太史阑吓一跳,还以为人间刺失去效用。
那些李秋容即使在被迷惑状态,依旧下意识抗拒的问题,都必然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想起或面对的事,比如那个“你为她做过的最亏心的事”比如“关于她的最惊恐的事”。
这些问题回答时,李秋容大概处于混乱和清醒的拉锯战中,残存的清醒意识提醒他绝对不能回答,而人间刺强大的药力则在逼迫他必须回答,这使他的回答支离破碎,语无伦次,不多读几遍,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太史阑看懂了。
她一张纸一张纸看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看李秋容写下来,那些字眼也似一刀一刀刻在她心里,刀尖冰凉,带着杀气和血气,狠狠地从那些黑暗的往事里戳出来,刻在她眼前,她这么强大岿然至冷酷的人,也不禁一次又一次,激灵灵打寒噤。
李秋容写下的很多事,太可怕了。
皇宫……太可怕了。
受TVB狗血宫斗剧的教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宫是天下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太史阑不看宫斗剧也知道一二,历来有等级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是常理,可是当她穿越,当她真的面对宫廷里赤果果的黑暗和杀戮,她依旧觉得,小说或电视剧永远都是艺术加工,真实,才最可怕。
这些纸张,随便一张传出去,都会引起一个国家的动荡。
太史阑手按在纸边,问题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心中还有一个问题,盘旋不去,她却在犹豫。
太史阑一生很少犹豫,偶有犹豫,都是那些她认为婆婆妈妈的事。
比如,感情。
沙漏在飞快地漏着,时辰不早了。
太史阑瞟一眼屋外,感觉到头顶高来高去的风声,也不知道是容楚的哪些护卫还在悄悄保护她。
想到容楚,她抿了抿唇,有点恼怒……这混球,最近真的不理人了!
不就是有点误会他了么!
不就是心疼世涛么!
他让世涛做那危险的活,一次次在她眼皮底下受苦,还不许她心疼了?
她不知道他另有安排因此发怒,他傲娇个啥?
傲娇,傲娇,鼻孔朝天傲娇,傲娇你妹!
恼怒完了又觉得郁闷……哎,男人傲娇怎么办?
要哄吗?
她想了想,没想出具体的处理办法,这些事她还真没个范本来照着学,现代那一世那些爱情指南婚姻宝典她从来当个屁,鼠标滑过去也绝对会绕开。
每个人性格不同,处境不同,遇见的人和事不同,哪来的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宝典?
哎,要是大波在就好了,她倒是个情爱万事通,或者她该知道怎么对付男人的傲娇?
太史阑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对,大波就算有办法,也肯定是那种投怀送抱轻薄调戏黄色笑话之类的玩意,还是不适合她。
她在这里忽然走神,脸上的表情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狰狞,李秋容呆呆坐在她对面,眼神定光。
好一会儿太史阑才收敛心神,鼻子里哼了一声,终于还是抽出一张纸。
“最后一个问题。”她道,“容楚和宗政惠……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问完她飞快地把纸一推,也不去看李秋容怎么写,倒是李秋容皱起眉,似乎有点犹豫,半晌才写完。
太史阑又磨蹭了一会,才拿过来一看,随即眉毛高高挑起,发了一阵呆,将那张纸一折,收进怀里。
剩下的写满要命信息的纸,她翻了翻,把一些最要紧的,根本不能被任何人能知道的都小心收起,只留了一张在外头。
然后她收回人间刺,拉开椅子,坐在李秋容对面,等。
大概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李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