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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何等大事,季宜中向来以忠义标榜,一心要做两朝全始全终的名臣,除非被逼急了,万万不愿晚节不保,毁一生声名。”容楚摇头,对太史阑道,“好生关照花寻欢,务必看守好晏玉瑞,不能让他出事。这个活宝贝要出事,季宜中保不准要疯。”
太史阑点点头,道,“所谓忠义,也是建立在他觉得皇帝对得起他的份上,一旦他觉得皇帝对不起他,反起来也就没什么犹豫了。”
容楚又叹息,“可惜季嫦在天节自己军营里,我们没办法。如果季嫦出事……”
“无所谓,”太史阑冷冷淡淡地道,“我早已做好和天节硬干一场的准备。季家不可能顺利交卸兵权,天节不交,天下军权永不能大一统。只要天节依旧独立存在,时日久了,其余两军也会生出异心,到时候,我们苦心几年收拢的军权,又恢复原状。天节已成毒瘤,该剜必须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容楚一笑。也没反对。说到底,放不放晏玉瑞是小事,但如果真这么毫无结果处置了这事,以后再想收天节军权,就不可能了。
“就酱紫!”景泰蓝一拍大腿,“该坚持就坚持,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不能和平解决,揍他个杀马特!”
太史阑“噗”一声,心想这是个什么词儿?想了半天才想起来,“SMART!”
一边一直静静听三人商议的叮叮当当,忽然问:“皇帝哥哥,什么是杀马特?”
景泰蓝气壮山河一挥手,“脑残!”
“麻麻!”叮叮立即将谴责的眼神投向太史阑,“你没教叮叮这个单词!”
太史阑端端地坐着,和容楚商量,“我觉得叮叮当当上那个皇族学堂,没什么作用,不如回家自学好了?”
容楚立即微笑点头,深有同感,“是极,叮叮当当受的教育,不适合学那些之乎者也。”
“哎哎哎!别呀!”景泰蓝立即垂头如小狗,可怜兮兮趴到太史阑腿上,拼命调整荒废已久的四十五度天使角,“别呀,我以后不再教叮叮当当骂人了……好麻麻,别让他们回去嘛……”
皇族学堂在前殿,他忙完了就可以溜过去找叮叮当当玩,这要两只不上学堂了,他到哪再去找那两只又可爱又奸坏所向披靡的大玩具?
叮叮也立即谄笑,抱住太史阑另一边大腿,“麻麻,我觉得那个学堂很好啊,同学们都很友爱,很听话……呃不很善良,我好喜欢他们的,我们要是不去,他们会想我们的……”
太史阑低头看女儿毛茸茸的大眼睛,水汪汪笑盈盈,露出的眼神无辜纯净,谁见了都觉得甜到心底,觉得这丫头说的定然每个字都发自肺腑。
天晓得!
同学们很友爱,很善良,会想念他们?这是那群纨绔子弟么?
很友爱?只对叮叮当当友爱吧?
很听话?被揍听话的吧?
很善良?和叮叮当当比起来,确实挺呆萌的。
至于后面那几句,算了,太史阑可以确定,他们要是不去,那群纨绔会立即放鞭炮。
叮叮当当交换个眼色——不上学堂了,到哪去找那么多又呆萌又听话又杀马特的大玩具啊!
叮叮还要再讲,当当摇摇头。他觉得麻麻只是惩罚景泰蓝哥哥而已,不会真的不让他们上学。
第647章 杀马特追求者(2)
姐弟俩眼神齐齐逼向景泰蓝,暗示他可以表态了,景泰蓝瞬间接收完毕,搂住太史阑的腰,甜甜蜜蜜地道:“麻麻,你放心,我会监督好那个学堂的,绝不会让任何不良分子污染我家纯洁的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颤了颤,容楚笑吟吟听着,一点都没有违和感——他家叮叮当当,本来就无比甜蜜纯洁。
太史阑一把将他的大脑袋推开,“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景泰蓝缩缩脖子,心想莫不是弟弟遇上咪咪的名言,给麻麻知道了?说起来怪惭愧的,那个不科学,会误导纯洁的骚年的。下次给弟弟妹妹科普正统性知识好了,比如受精卵是如何战胜无数敌人,披荆斩棘过关斩将,从几十亿同伴中脱颖而出,和卵子结合,造出叮叮当当的……
“麻麻。”容当当一向擅长用不同的办法解决问题,比如此刻他决定转移话题,以免出更多纰漏,“那天当当看见你用一根刺刺了那个总队长,然后他就说真话了,那是什么东西?”
“哦。”太史阑得了提醒,伸手入怀摸出人间刺,两个孩子被漂亮的人间刺吸引,都好奇地趴在她腿上。
容楚在一边摸摸下巴——他怎么觉得好像两个孩子更崇拜讨好太史阑些?是不是那天她出场过于英雄威武,在孩子心中造就高大形象的缘故?唉,明明他更亲和,表现更好呀,怎么就不讨孩子欢心呢……
容郡王一点也不记得,他和容当当初遇时,把小子折腾了个死去活来的往事了……
太史阑给两个孩子介绍了人间刺的功用,说到人间刺的由来时,她忽然有点发怔。
她想起了邰世兰。
这些年,她忙碌公务之余,并没有停止对当年一些疑惑的思索和追查。到得此刻,再想起那个女子,以往很多模糊不清的事情,渐渐已经清晰,只是擦去那层浮游在岁月深处的雾气,在真相的镜子那头,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只这么一愣神,身边容楚,膝上叮叮当当,乃至对面景泰蓝,都将关心的眼光投过来。
太史阑立即清醒。
现在身边的这几个人,最为聪明,也最为关心她,所以能第一时间探知她的情绪。
他们放她于心上,他们也是她心上的筋肉和血脉,无法脱离,失却即亡。
人情有亲疏,世事有轻重,只为他们,她也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拔剑捍卫,毫不犹豫。
只为,他们。
她轻轻吁一口气,唇角一扯,对面几个人立即放心地垂下眼光。
“叮叮当当,”太史阑忽然有了个决定,“人间刺,你们谁要?”
是时候将它传下去了。她曾想过不让叮叮当当入仕,可看样子,这两个孩子,拥有他们父亲的强大天赋,永不会被平庸淹没,他们也不甘于淡泊。
那就让他们更强大,永远站在最高处。
谁知道叮叮当当都摇头。
“叮叮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容叮叮奶声奶气地道,“知道太多,很累的。”
容叮叮大小姐,宽容大气,潇洒自如,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需要用力去“遗忘”“吐真”。至于回魂,又不能真正让人活,何必把人再拉回来折腾一回呢?死前很痛苦的。
“我想知道的,都会知道;我想让人忘记的,他会忘记。”容当当薄唇一撇,“何须外物?”
景泰蓝托腮,叹了口气。
这两个小家伙,太可怕了。
他忽然好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太史阑和容楚相视而笑,为人父母者,最欣喜看到的事,就是儿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容当当忽然伸手,拿过人间刺,塞给了容叮叮,“姐姐拿着。”
“不要,”容叮叮嫌弃,“好累。绑在手上好重,万一没绑好,刺破我的水嫩肌肤怎么办?”
太史阑无奈地抚额。
她小心翼翼保存的人间至宝,到了一对儿女面前,不如垃圾……
“我觉得你适合,”容叮叮正色道,“看你这样子,以后桃花会很多的。你看学堂里那堆杀马特……你又对这些事不上心,将来一个个试验你一定嫌烦,拿着,戳一戳,看真心。”
太史阑扶额——为毛助她纵横天下、帮她解决无数难题的人间刺,到了儿女这里,就成了未来老公试金石?
人间刺,你有没有在哭泣?
容楚的关注点却不在人间刺,唰地挑起眉毛——嗯?学堂杀马特?一堆?
远处,那群学堂的小子,忽然都打了个寒噤,愕然看天——变天了?
一旁景泰蓝却笑得咧开嘴——哈哈哈哈哈好啊,啊哈哈哈哈哈戳啊戳啊,用力戳那群杀马特啊!戳得没人敢再追她才好呀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也打个寒噤……
太史阑无奈地把伟大的人间刺,传承给女儿试未来丈夫。颇有些悻悻地站起身,只觉得这对儿女的事,怕是以后都不用自己管了。
她立在窗前,听身后儿女笑闹,看身前皇城上空,密密彤云翻卷而来,转眼覆盖了半个皇城,将那些玉堂金阙,琉璃朱柱,遮没。
“要变天了……”她喃喃地道。
九月初八,第三次被皇帝驳回请求的季宜中,自觉被逼到极限,忍无可忍,悍然动大军盘踞西城门下,要求释放无辜军士和其外孙晏玉瑞,太史阑自缚自天节大营请罪。
满朝文武瞠目,对太史阑的祸星程度叹为观止——丽京内外两军平衡之势已有数年,从来安安稳稳,太史阑一回来,竟然就引得天节动怒,眼看硝烟将起。
所谓杀星,名不虚传。
太史阑本人则完全无所谓,她下令跟随季嫦的队伍,擒下晏玉瑞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在她看来,丽京目前这种局势,也该到打破的时候了。
季宜中出兵第二天,百官弹劾天节军的折子,已经淹没了龙案。
季嫦的出手,危及了在场所有的贵族官员子弟性命,这些人岂肯甘休?
陛下当即下旨,说明事由,怒斥季嫦行事丧心病狂,季宜中偏听偏信行事昏聩,要求天节立即退出京畿范围。太史阑下令急调苍阑军入京。
现今的苍阑军,经过先后两次扩军,现军力五万,虽然在外四军中人数最少,却是如今声名最盛,以一当十的虎狼之师,也是太史阑最为死忠的嫡系。
九月十一,容楚亲自押晏玉瑞上城头,和天节老帅季宜中谈判,说明了当日发生的事,要求他立即退兵回营,赤膊请罪,交回天节军权。朝廷会法外容情,放回晏玉瑞,轻处季嫦,并依旧给予他晚年安稳,保他家族荣华不衰。
容楚城门三劝,一劝老帅万不可一时冲动,晚节不保;二劝老帅一生忠义,勿负先帝之恩;三劝老帅退一步海阔天空,保季家安稳百年。
季宜中犹豫,全军后撤一里,却并没有离开城门范围。他没有再要求太史阑出面请罪,却要求将晏玉瑞立即放归,次日他会带诸子入宫,向陛下剖明心迹,交出兵权。
容楚并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要求,回宫去和皇帝商量,约好第二日答复。
是夜,无星无月。
永庆宫灯火掩在重重帘幕后,望去如一闪一闪诡秘的星。
帘幕后亦有模糊的语声传来,听起来幽幽远远,句读间却短而干脆,带着凌厉的杀气。
“老家伙已经动摇了……”
“他一生愚忠先帝,自不肯晚节不保……可恨容楚巧舌如簧……”
“他三子一女,只有季嫦一个女儿,季嫦又只有这一个独子,自然将晏玉瑞看得重要……”
“如今我们手中没有军权,只有天节是我们的依靠……不能让他退出!”
“太后……事已至此……你我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你待怎地……”
“该杀人了!”
“谁?”
室内静了静,随即有人缓缓转过身来,浅红的裙裾远远地曳开去,和垂地的深紫厚重宫幔层叠。
灯光幽幽,照亮那人的脸,五官平常,妆却化得精致,弥补了先天的不足,倒显出几分的秀丽来,只唇角一抹笑意,阴阴沉沉,像开在废墟和鲜血上的妖花。
乔雨润。
从静海回到丽京的乔雨润,行事更加谨慎隐秘,这几年她深居简出,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对她下手,真正成为隐在幕后的,一条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