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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薇见状,拧着精致的眉走近:“小落,你别趴着啊,待会又压到手了。”
林落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爬起身,坐直身体,无聊地抠着大脚丫子摁遥控器。
“小落,你手别弯啊,万一又出血了怎么办。”
林落只好扔掉遥控器,自暴自弃地仰倒在沙发。
“小落,你别那样睡啊,万一弄到手了该怎么办?”
林落拿过抱枕盖在头上,向天大哭:“妈,您到底还让不让我活了!”
纪薇就势坐在她附近:“我就是为了让你活久一点哪。”
林淌为了林落,傍晚也是公务没处理完就提前赶回来。
“来,落落,多吃点猪蹄,对你手的恢复很有好处。”
林落:“…………”被伤过的手再也不想好了。
林老爸扶扶镜框,对自己有理有据的想法坚信不疑。
见林落还不动筷子,又提醒:“落落,趁热赶紧吃,待会凉了功效就没那么好了。”
挨不过满脸慈祥、殷殷期盼的老父,林落最终抓过那块特大号的肥腻猪蹄,狠狠啃了下去。
今天替别人挡那一下,她不后悔。
哪怕后来在医院痛得死去活来,她仍旧不后悔。
但唯独这一刻,她的肠子都悔青了!
*
晚饭后,林落肚子涨涨,百无聊赖中,又懒无力地往沙发后垫倒去。
“落落,别躺着了,否则消化不良影响药效,走,我们一家人出去散散步。”
林淌挽着纪薇,伸手去拽林落。
“爸爸,你就行行好,让我躺着吧,我是真的不想动了。”
撑到挪一下都难受的那种。
林淌眉峰一沉,自然而然带了素日的领导威严:“不行。”
林落摸摸鼓涨的肚皮,不满地嘟囔:“谁怪你们给我夹那么多猪蹄的。”
林淌双目沉沉,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落,大有她不走,他也不出家门之势。
两人眼神对峙,在空气中展开一场无声的较量。
林落终是受不了自家老爸跟老妈的满腹怨念,主动认输:“好好好,走吧。”
她坐直的身子又软绵绵地塌回沙发,伸出手:“爸,我实在没力气,你拉我吧。”
林淌哪能不清楚她的德行,将她稳稳拽起:“走。”
华灯初上,清风徐徐,三三两两结伴的行人在路边闲散。
林落左手挽住林淌,将重量微微靠向他,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天。
她偏头,忽然甜甜喊:“爸爸,妈妈。”
纪薇不为所动:“说吧,又闯祸了还是又想做什么事了?”
每回小嘴喊得贼鸡儿甜,一准是有求于他们。
林落挠挠小短发,试探说:“妈妈,我这不是到高三了嘛。”
纪薇:“然后呢?”
林落迟钝两秒,回道:“我想报考军校。”
空中恰好抚过缕缕清风,混杂着过路人的嬉戏谈话,她的话音被吹散。
“什么?”
林淌跟纪薇二人都没太听清。
林落清清嗓子,一字一句笃定说:“我说……”
“我想报考军校。”
她现在已经到高三了,现在正是跟家人协商的关键时刻。
这其中,最关键也是最难过的一关,便是她的父母。
林淌绝口否决:“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纪薇惊愕:“落落,这件事,真的不行。”
林落无畏地笑了笑:“爸,妈,我不是跟你们开玩笑。”
林淌气得甩开了林落的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军队有多苦,它哪是你一个女孩子能承受的。”
纪薇也急了:“是啊,落落,咱们家都是生意人,在这方面根本不能给你任何帮助,再说,那日子得有多苦啊。”
林落慢慢摇了摇头,音调难得正经:“爸爸,妈妈,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这是我这么多年的梦想,我日夜……”
林淌打断:“我不管你什么梦想,独这一点,绝对不行,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没能把你放身边养着,哪还舍得让你去外面吃苦。”
说着说着,林淌话音渐低,咽喉哑涩。
纪薇走到林落另一边,软声劝慰:“落落,你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军人意味着什么,你受不了的。”
林淌和纪薇二人是从小苦到大的,自小家境平庸,从一无所有到脚踏实地走到如今,其中经受的艰辛磨难,不可谓不多。
兼之两人对林落打心底产生的愧疚,从三年前把她接来后,虽时常教责,但实际是任她性子,凡事以她开心为主。
哪怕她不爱女孩家的抚琴跳舞,只爱瞎玩打闹,他们也是为她请来专业的武术教练,就为了让她不挨打。
即便她将来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林家家境殷实,也足够养她一辈子。
哪曾想,这素来不成器的闺女,理想却也忒成器了!
林淌沉声质问:“男孩子考军校是为了建功立业,报效祖国,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林落瞬间立直小身板,中指端紧贴大腿裤缝,小嘴儿说得贼溜:“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林淌一个爆栗敲下:“说人话!”
林落默了默,漫不经心说:“爸,妈,我只想保护我爱的这片土地。”
还有你们。
很简单的理由。
林淌纪薇齐齐一怔,半晌无言。
林淌眸里渐渐染上痛楚:“你可清楚,那每年新闻上公布的遇难军人有多少?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才正值壮年。这些,你都知道嘛!”
林落敷了药的伤口像有无数只虫儿撕扯,蹦来跳去,挠得她抽疼。
她鼻头一酸,恐怕这才是他们最担心的事。
“爸爸,我清楚。”
她一直都很清楚。
林淌一噎:“知道你还…家里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他接着说,“万一你出点事,让我跟你妈怎么办,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林落幽幽一叹,重新捞过林淌的臂弯,信誓旦旦保证:“爸爸,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我保证我会活得好好的。”
林淌态度强硬:“这绝对不可能!”
林落缓缓笑了笑:“你们不是老说我是个祸害嘛,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照这样说,我肯定是可以长命百岁的。”
林淌被气笑:“这比喻能一样吗?别再说了,我跟你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林落心知这已经是父母二人给她的最大让步了,今天提出,她也不认为会一次就成。
这事,还得细细磨。
“好好好,爸爸,我们就不说这个了,接着散步吧。”
*
医生强调林落的手近段时间不能沾水,于是她只接了些热水,拿帕子抹过身子,就连头发都是纪薇亲手代劳。
刚走出浴室,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振动,响起短信促音。
她陡生疑惑,都这个点了,谁还会给她发消息?
划开一看。
林落唇边不自觉旋开一抹弧度,刚刚生出的憋闷瞬间散去大半。
但她又想不通,对方这么晚来找她,是要跟她说什么?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出去一趟,冲纪薇高喊:“妈妈,我有同学来找我了,我先出去一趟哈。”
话毕,她便撂下手机,踏上人字拖,扬身下楼穿进了茫茫夜色。
纪薇从浴室急急忙走出,却早已不见林落的身影。
“落落,你头发还没吹干呢……”
第17章
夜色浓郁; 厚密高大的树枝桠底立了道模糊不清的黑团,月光洒落,隐隐能看见倒映在碎石路的斜影。
微风拂过; 那影子似乎轻晃了晃。
林落瞧见; 并不十分确定; 试探性地问喊:“许赐?”
过了数秒,才从树下缓缓走出一人; 身姿散漫,长身玉立。
面目匿在黑暗,只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凝视她。
想到刚刚的事,他凉凉地嗤笑了声。
*
三个小时前。
二中晚自习。
贺飞正在骚扰前排女同学,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打情骂俏; 撩得不亦乐乎。
咸猪手正打算进行下一步动作时——
后门猛地被“嘭”地蛮力踹开; 惊醒了一班昏昏欲睡的人。
“贺飞在哪; 让他给老子滚出来。”
贺飞赶快撤回伸出去的手,一溜烟钻到了桌底下。
这个声音贺飞记得,正是他今天叫底下小弟打得最惨的那个。
唐时歪咧着嘴; 手指拼命指向最后一排:“赐哥,他在那里,躲在了桌底下。”
许赐斜斜椅在门侧; 冷眼缓慢觑向桌底; 气音凉薄:“把他带出来。”
后山。
“许赐; 我错了; 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们了,求求你们,求你们就放过我吧。”
贺飞跪在地面,两手合十,苦苦求饶。
许赐双手随意揣进兜里,眼神如淬了冰的刀子刺向他,寒凉刺骨。
唐时拍拍贺飞的肥头,气愤不已:“你想得美,今天你让底下人下狠手时,怎么就没想要发发善心呢?啊?”
实在气不过,唐时忍着痛踢了他一脚。
“许赐,啊不,赐哥,时哥,我真的错了,你们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你们去的地方我再也不去,再也不跟你们抢地盘。”
贺飞的语气乍一听很是诚恳,但眼底却无半丝丁点后悔之意。
一中跟二中只隔了一条街,平时少不得要为些娱乐场所地盘等发生争执,而这其中,又以一中为头的许赐跟二中为头的贺飞为最。
事实上,贺飞见风使舵胆小如鼠,算不上真正的刺头,偏偏他在同市的三中认了个大哥,那人才真真是个狠角。
许赐轻笑:“那你说说,你哪错了?”
贺飞立马回:“我、我不该让底下人打时哥,不该、不该把他打得那么狠。”
贺飞乍地想起他大哥的叮嘱,跟他千叮咛万嘱咐。
扬言道,他惹谁都行,唯独别去招惹一中许赐,最好是离他远远的,否则就连他都救不了他。
行得狠,不要命。
是他大哥对许赐下的定论。
许赐眸色寒凉,轻啧:“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当初哪样,如今依旧。
唐时怒气冲冲:“你平时不是最爱欺负女生了吗?跟我们说说你还做了些什么。”
贺飞在这一带是臭名昭著,平日没少干些龌龊事。
尤其是他们本校的女生,老远只摸着他半条影子就躲得远远的了,偏偏他有个土豪的老子和给力的大哥,很少有人能奈何他。
贺飞两眼猛地一缩,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谁,忐忑说:“我、我今天还出口调戏了救你们的那个女生。”
话落,许赐把玩打火机的手势顿了顿,眸底越发寒凉。
贺飞是什么人,许赐再清楚不过,贪生怕死,好色之徒。
单贺飞那双浊眼瞟人一眼,都够让人恶心好几天。
更遑论,被恶心的人还是她。
许赐摁下打火机,划出“咔嚓”声响,光芒凑近贺飞,火光明明灭灭,灼热滚烫,直直烤着贺飞汗流满面的油脸。
他薄唇轻吐:“来,说说今天哪几个人动了手,我就放你一马。”
离得近了,依稀可见那一簇火焰渐变成幽蓝,眼看着灼灼火光寸寸逼近,燎烤得贺飞直冒冷汗。
贺飞哪还顾得上成日跟他的那帮弟兄,一股脑报了全部的班级姓名。
不一会儿,今天中午在场的人都被抓了过来。
唐时摩拳擦掌,兴致冲冲问:“赐哥,这些人怎么处置?”
许赐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