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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林落她爸爸也争气,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但老婆子她的身子骨长年累月的劳累,开始渐渐衰败,还没来得及享清福,前些年就…”
话至这里,林老爷子渐渐泣不成声。
双手捂面,自手指缝隙划下几行液体。
附近的林落实在受不了边上传来的哭哭啼啼了,起初是见他说得认真,她才不忍打断,谁知他突然间就蹭蹭蹭上升了几个档次。
“老头子,你能不能安静点啊,那些陈年烂谷子芝麻的事,你回回见人就扯,也不嫌丢人!”
话音刚落,林老爷子霎时脸一抹,也怒冲冲杠回去了:“许家小子他爱听我才说的,你自己请来的客人不招呼,我替你陪他你反而还有理了?”
林落一噎,烦躁地揪揪自个头发,“行行行,你最大,我说不过就是。”
林老爷子舒坦地哼了两哼,脸上此时哪有半点方才的凄惨之色。
谁知一转头便恰好对上许赐满是惊愕的眼神,老爷子尴尬地笑了笑。
“那臭丫头平时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许赐:“……”
吓到他的是老爷子本人好么,变脸爱翻书还快。
他倒是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种相处方式,一通乱骂比任何细声安慰和灵丹妙药都管用。
林老爷子仗着自己脸皮厚,本欲继续扯,结果一懵:“刚刚我们说到哪了来着?”
许赐回想片刻,貌似是讲到林落奶奶去世的事,他未出口的字音瞬间卡壳。
总不能再提起老爷子的伤心事吧?
林老爷子趁许赐不备,立马吃掉许赐一子,“老头子我突然想起,我先前问过你喜不喜欢我孙女,你怎么说?”
许赐一懵。
这话题前后的跳跃度是不是太大了?
林老爷子见他被自己吃掉一子还蒙在鼓底,他心里是暗暗窃喜,表面却一派严肃正经模样。
“回话啊?说几个字有这么难吗?”
“我……”
林老爷子没等他说完便打断:“我孙女哪点不好,让你不喜欢了?”
许赐一噎。
……他可没这么说过。
林老爷子继续道:“你是不是嫌她不贤惠?”
许赐本能地摇了摇头。
从他认识她第一天起,他就不知道贤惠二字在她身上是怎么写。
林老爷子不满了,笃定道:“我就知道你是觉得我孙女不贤惠,但她不贤惠怎么了,像我老婆子贤惠且辛劳了一辈子,还不是没捞着半点好处,所以啊,我带她的时候才没拘束她的性子。”
许赐隐隐开始怀疑老爷子先前的“故事”是为了赚取他同情心了。
画风怎么可以转得如此快?
林老爷子悄悄望了眼正在潇洒打拳的林落,见她一招一式松弛有度,整个人的姿势简直都可以帅过男孩子了。
直把他也瞅得嘴角阵阵犯抽。
林老爷子寻思片刻,强行解释道:“你是不是闲我孙女粗鲁?嫌她不温柔?”
许赐遵从意识本能地点头。
林落大概……应该……确实是不温柔的。
林老爷子气得一拍桌子:“她不温柔怎么了?会点武术怎么了?这改明儿你碰上坏人了,她还可以保护你呢!”
许赐不堪重负的脆弱心脏终于颤了两颤:“所以,爷爷,您是在把她……强行推销给我吗?”
如此不遗余力地向他夸赞自己孙女。
或者说……是间接戳她缺点……
林老爷子一愣,他没想到许赐竟真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原意是想引许赐上勾,令许赐主动承认的。
毕竟他这辈子只有两件最后悔的事,一是没能让他老婆子享福。
二是他实在太过释放他孙女天性,加上自林落上小学二三年级起,便一直是他一个糙老爷们带她。
她也甚是配合地成天跟男孩子玩,有个关系亲密点的,她都统统将他们理解为兄弟一类。
在感情方面极为愚钝。
别人家都是担心自家孩子早恋影响学习,就他一个人是担心她孙女会把所有对她有好感的异性最终化为兄弟。
然后单身到老。
林老爷子光想想就心底阵阵泛酸。
他刚刚仔仔细细考量过了,凭借下棋多年的本领,他从棋局便可大致观出其人心智与人品。
下棋时,许赐面上瞧着心不在焉有些浮,但观其棋动,便可知他不骄不躁,杀伐果断,与他父亲性格全然不同。
毫无疑问,他对许赐的这几点都甚是满意,再就是双方父母都认识,家世都相当,日后不会出现太大的财产纠纷。
再凭借他的观察,不排除许赐有故意讨好他之意,但人在潜意识里往往是最真实的自己。
很显然,许赐行为相差不大。
说许赐对他孙女没意思,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能不能成倒另寻它说,最关键是,他就是希望自家孙女那榆木脑瓜能开窍啊!
本着气势要高于对方,林老爷子停顿一分钟后便绝口否定:“我孙女还要推销吗?她哪哪都好!”
许赐眼皮子一抽,悠悠提醒:“爷爷,我们还小……”
“怎么就小了?当初我们在你们这个年龄,结婚的都一把一把呢,指不定小孩子都有了,再说了,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啊!”
“是是是,您说得对。”
许赐不敌,只好婉转认输。
“这还差不多。”林老爷子哼了一声,忽然灵光一闪,放缓调子说:“胡家那小子你知道吧?跟我孙女从小玩到大的。”
果不其然,许赐面色一沉,刚刚的悠闲姿态淡然无存。
老爷子心知自己这是摸准点了,添油加醋道:“胡家那小子啊,人是真不错,一直都把我当亲爷爷看待,家里做了啥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而且啊,他长得也不比你小子差。”
许赐的脸色接着黑下去。
老爷子越发有腔调说:“最关键是,那胡家小子人实诚,不像你,在我面前乖乖巧巧,转头就去气我孙女,没他实诚!没他老实!”
但他暗地里补充的话却是:你比胡家那小子要聪明要有办法,七拐八绕的门路要多,能拿得住我孙女。
这下倒好,许赐的俊脸黑了个彻底。
迫于是面对长辈,只好强憋着一口气。
林老爷子引入正题:“所以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孙女?”
这次许赐想都未想,一口承认:“我喜欢她!”
憋得猛了,声音有点突兀地大。
不远处的林落见二人不哭了,转头又要吵起来了,她正想过去劝架。
谁知刚走近便听到这响当当的四个大字“我喜欢ta”。
究竟是他?她?还是它?
她好奇宝宝地凑过头,双手撑在棋桌面,暗暗瞅了眼正笑得不怀好意的老头子和粗红了脖子的许赐。
她狐疑地撇向许赐:“你喜欢谁啊?”
第27章
吃完午饭后; 两只小家伙就手牵手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老爷子毕竟还是上了年纪,中午多喝几杯酒也渐渐醉意上袭,与许赐散场后便各自午睡。
林落搬去大树底下的竹椅并没撤回; 她便大喇喇地再次躺下; 伴着簌簌凉风; 不过一小会,她就眯眼睡了过去。
睡梦里; 她梦境繁杂,画面来回切换。
耳边缠绕着男人粗犷狠厉的威胁,呼吸里尽是他们粗砺大掌夹杂的难闻汗味,惹人作呕。
令她几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像被沉溺于令人绝望的汪洋大海,却又挣扎着清醒。
再接着; 她耳边猛地传来大力的砸门声:“开门哪; 老林”、“老林; 快开门,出大事了”。
这道焦躁不安的声音逐渐与“小落,你爸爸和哥哥跟我一起来接你放学了; 赶紧和老师说再见吧”。
这两者音色混为一体,搅得她心凉如置冰窖,身体开始毫无征兆地疾速下沉。
直掉无尽深渊。
随着敲门声停止; 她蓦然睁开眼直直坐立; 乍映入瞳眸的便是一片繁密翠绿。
身后布料紧贴住她脊背; 传来大片湿感; 风一扬,便卷走她全身的热意。
还不待她反应,那道梦里出现的声音再次着急出声:“小落啊,你看到平平了吗?啊?你看到她了吗?”
林落立马起身,扶住双眼通红的周老爷子,软声劝慰:“周爷爷,怎么了?有话你慢慢说。”
“小落啊,平平、平平她不见了有一两个小时了,这我们把附近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到啊!”
林落嘴皮子蓦地颤了颤。
忽然回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个噩梦,自问自答道:“不该吧,他们之前不是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吗?”
“这也难保再有其他违法分子啊,小落,我求求你再想想,你想想她离开时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周爷爷,您别急,我这就想,这就想。”林落扶住情绪俨然低落到极点的周老爷子,她回想几分钟认真说:“中午吃完饭后,她就带着安安一起回家了,对了,安安呢?”
他们姐弟两向来是砣不离称秤不离砣。
“这里这里。”周老爷子急忙扯过落在他后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鼻头通红,两个大大的眼睛也高高肿起,时不时还抽泣两声。
林落蹲下耐心问:“安安,你不是跟姐姐回家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小男孩想必是被问及的次数多了,想也未想便回答:“姐姐在我睡了后,一个人去玩了。”
林落勉强维持的表情一僵:“安安,那你姐姐去玩之前有什么异样行为吗?”怕他听不懂,她简单说:“就是姐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小男孩偏头想了想,认认真真说:“没有,姐姐跟安安一起睡的觉觉。”
林落心头蓦地划过一抹惨淡,她安抚地摸了摸小男孩头:“好,安安最乖了。”
她起身,脸上硬挤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周爷爷,要不……我们报警吧…”
哪里都找了,孩子走之前也没任何问题,那除了刻意的人贩子,她再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在林落的坚持下,他们最终还是报了警,一边配合警察的调查,一边发动周边邻居齐齐找人。
林落奔波在大街上,将小女孩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通通找了个遍,一无所寻。
头顶烈阳炙人,她额头被烤出一串又一串汗水,她却只觉遍体通寒,手指冰凉。
她难以想象,那群丧心病狂被金钱蒙了心智的人贩子,究竟会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做出些什么事。
连续跑了两个多小时,来回找了好几遍,她才失魂落魄地跌回家门。
她家门外边的周老爷子还配有警署特意照看,以防他情绪过激。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有人大喊:“你孙女回来了,老周,你孙女回来了,她没事!快出来看!”
林落也跟随周老爷子的脚步拔腿冲向大门外。
天边徐徐拉开夜幕,半明半暗间,黑幕底立了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
高的身姿挺拔,手掌心牵了一只矮小人影,小个子的另一只手还捏着个东西往嘴里递。
正是许赐与周平平。
林落突然觉得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让她来得高兴。
周老爷子扑上去紧紧抱住小女孩,泣骂:“你到底去哪了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晚上不安全吗?……”
其余众人纷纷摁亮手电筒,往中心照亮。
只见小女孩油腻腻的手心还抓着半只肥鸡腿,嘴边一圈都是亮晶晶的。
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