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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面色低沉,没有回答。
陆嫣感受到他身上盘旋的低气压,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他:“沈。。。”
她话音未落,沈括忽然攥住了她的衣领,用力地将她压在墙上。
陆嫣的脊背被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墙面,她“嗷”地叫了声——
“好疼啊!你干嘛!”
沈括那深咖色的眸子里蓄着轻微的怒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领,狠声说:“谁他妈让你到那种地方!”
“我。。。我是来找你的。”
“谁让你来找我!”
陆嫣不明白沈括为什么会忽然这么生气,急促辩解道:“我是想把那一百还给你,我。。。”
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感觉到……沈括身体在轻微地颤栗,全身肌肉都在发抖。
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陆嫣从没见过沈括这般恐惧的模样,他可是沈括啊,那个心思狠绝手段毒辣的男人,那个从不信命也不信天的男人,他竟然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想想也是,刚刚真的好危险,差点没命了,正常人都会害怕吧。
陆嫣伸手环过他的腰,轻拍着他的背:“沈叔,你别怕噢,没事了。”
沈括全身都硬,但心却软了下来。
天知道,刚刚看到吴强那样对她,他有多恐惧。
他曾在心底的泥土里挖了个坑,把所有的真挚、热爱、渴望…全都埋了起来。
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可是就在刚刚,他所有的伪装原地爆破。
什么都顾不得了,吴强用烟头烫她的脸,沈括想要他的命。。。
此刻,陆嫣完全不知道沈括在担心自己,她以为他只是被那帮人吓到了,于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没事啦没事啦,别怕。”
“陆嫣,放开我。”
他嗓音低醇。
陆嫣听话地放开了他,小巷狭窄,两个人站在一起略显局促。
陆嫣视线平视之处就是沈括的胸膛,即便是穿着衣裳,也能透过单薄的布料…看到下面起伏的肌肉线条。
陆嫣将脸侧开,正好埋进他的颈项处。
鼻息间,有小巷里潮湿的青苔石壁的味道,也有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烟草味,还有他衣服上的中药味。。。混合在一起,略生涩,却不难闻。
两个人这样近距离地站在一起,气氛渐渐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莫名的,陆嫣的脸颊乃至耳垂,开始烧火。
空气潮湿又燥热。
沈括咽了口唾沫,喉结滚了滚,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在安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带了点暧昧的情味。
男人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迈腿离开。
陆嫣追上他:“沈叔,你去哪里。”
“回家。”
“不是,我找你还有事。”
他没有停下脚步,独自走远了,陆嫣无可奈何,也只能赶紧追上去。
“沈括!”
“别跟着我。”
夜幕已至,沈括七拐八转,穿过几个筒子楼,回到自家门前,单手从包里摸了钥匙,开门。
陆嫣一路跟着他,跟到了家门口。
沈括像是没看到她似的,“砰”的一声,将她关在门外。
陆嫣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吃个闭门羹已经很惨了,偏偏这时候,天上又哗啦啦下起了雨。
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来势汹汹。
陆嫣赶紧躲到屋檐下,踮着脚,尽可能地贴墙壁根站立,避免檐下滑落的雨珠淋湿衣裳。
好倒霉……
天空阴沉沉地压着,周围筒子楼都亮起了灯光,饭菜香飘了过来。
陆嫣咽了口唾沫,捂了捂平坦的小腹,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屋子里,沈括捂着手臂,从架子上取下医药箱,走到桌前。
抬头便看到窗外的少女局促地站在檐下。屋檐很窄,她的裤脚都已经被雨水浇湿。
沈括默了片刻,终是不忍心,打开了房门。
门开了一条缝,等了几分钟,陆嫣没有进来。沈括忍不住出门望了望,见这丫头不知从什么角落翻出来一柄破伞。
伞的骨架都已经生锈破裂了,撑开以后,一半的伞布还耷拉着,她也顾不了这么多,直接往大雨里冲。
“你…回来。”
陆嫣回头,看到沈括一脸无奈地站在门边。
她战战兢兢迈出去的脚又抽了回来。
“进屋。”
沈括声音简洁有力,说完转身回了屋。
陆嫣犹豫片刻,磨磨蹭蹭地进了屋。屋子里只有一挂白秃秃的吊灯泡,因为是阴雨天,天还没黑,但是光线很暗沉。
屋子很小,家具物品搁置得比较紧密,显得非常局促。
潮湿的空气里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难怪陆嫣总嗅到沈括身上有药的苦涩味,还以为是错觉呢。
柜子上也搁置着一些药物胶囊片。看得出来,这个家里有病人。
这时,内屋里传来了沉沉的咳嗽声,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颤颤巍巍走出来,嘶着嗓子问:“小括,谁来了?”
“同学。”
“哦,招待同学坐吧。”
陆嫣礼貌地唤了声:“叔叔好,打扰了。”
“好。。。同学留下来吃晚饭吧。”
沈建寻说完这话,忽然看到桌上的医药箱,诧异地问:“小括,拿医药箱干什么?”
“淋了雨,吃点感冒药。”
沈括拿了医药箱,将陆嫣推搡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呆在屋里。”
“哦,好。”
陆嫣乖乖点头,张望打量着沈括的房间——
他的房间比较狭窄,东西不多,推拉窗外就是一面长满青苔和霉半的黑墙,让整个房间显得非常压抑。
窗边有一台像是手工木制打造的书桌,看上去很陈旧,因此边缘被磨得光滑而平顺。
没有书架,桌上摆满了书本,书不多,都是教材,唯一的一本教辅资料,是陆嫣偷偷送给他的《高考数学全解析》。
和其他教材不一样,那本书被他保护得很好,没有卷边也没有折叠,看上去还像新的一样,但是摊开的那一页,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笔记。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到那本书上,随后又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门外又传来咳嗽声,陆嫣问他:“沈爸爸身体不好?”
“嗯。”
“那雨停了我就走,不要打扰他休息。”
沈括见女孩刘海因为淋雨湿漉漉黏在一起,局促地站在桌边,看上去乖巧极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短时间似乎不会停了。
他转身,准备给她倒杯水。
就在这时,陆嫣赫然发现沈括的右臂的袖子颜色变深了许多,她走过去诧异地摸了摸,发现竟然湿了。
她掌心有血迹。
陆嫣低呼:“你流血了!”
沈括掀开袖子,刚刚混乱中,他的右臂被划了一刀,翻出一道血肉来。
陆嫣急切地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
“为什么啊!”
“不想去。”
自小到大,他就没有进过几次医院,头疼脑热自己捂着被子睡一觉,咬着牙也能撑过去。医院里挂号拍片拿药,一趟下来,要花掉不少钱。
沈括背过身,将衣服脱了下来扔在一边,准备自行处理手臂的刀伤。
陆嫣帮不上什么忙,又劝不动他,只能站在边上看着。
他转过身去,只留了背影给她。
沈括背上扎实紧致的肌肉,完完全全不同于陆嫣在健身房里看过的那些鲁莽的肌肉猛男,他这身肌肉是长年劳动累积起来的,充满了力量感。
他处理伤口的方式很粗糙,直接拿着酒精往伤口上浇,虽然伤口不算太深,但好歹是见了血,就这样直接用酒精浇,那可不得疼死啊!
陆嫣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他,他的身子明显因为剧痛而轻微颤栗了起来,额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粒。
“疯了吗!”
陆嫣跑过去,用干净的纱布擦拭他手臂上酒精和血迹,急切说:“肯定疼死了都。。。”
怎么会不疼,沈括嘴唇都苍白了。
“消毒。”他嘶声说。
“没见过消毒直接把酒精往伤口上撒的!你不会处理就去医院啊!”
“不想去。”沈括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缓缓就好了。”
陆嫣一边责怪他抠门,一边擦干净了他的伤口四周,然后翻找着医药箱里止血的云南白药膏,用指尖缀了给他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伤口上。
因为害怕弄疼他,她涂抹药膏的时候还会凑近了,轻轻地吹拂伤口。
沈括感受着丝丝凉风抚过手臂皮肤,细细的,痒痒的。
陆嫣给他包扎了手臂,虽然她也不专业,但好在伤口不算深,应该没有大碍。
“以后生病或者受伤,还是要去医院的。”
沈括没有回应,他盯着她看了许久。
她长相虽与陆臻神似,但是眉眼间带一点天然的呆气,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认认真真。
似乎她对每一个人,都是这么的好。
沈括从来不知道,被女孩子精细地照顾着,会是这样一种软软的感觉。
自从家里唯一的女人离开以后,十多年来,沈括的生活一直冷冰冰、硬邦邦,再也没有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柔软。
而陆嫣自小被照顾被宠爱,本来也不会照顾别人,性子大大咧咧,更算不上体贴细腻的那种女孩,却在无意间,把仅有的温柔…都给他了。
沈括像是第一次尝到糖果的小孩,很贪心,想要霸占她独一份的好。
这女孩是真的单纯,如果他使些手段,也未尝不能将她据为己有……
但是这疯狂的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
她美好得就像雨后青草上的露珠,他舍不得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玷。污。
终究。。。配不上。
沈括沉湎在自己的情绪中,陆嫣却想起了刚刚的事情,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吴强他们放的火。”
沈括微微一愣,点了点头。他心里一直有怀疑,但刚刚才得以确证。
“那。。。你还和他们喝酒。”
沈括看着小丫头义愤填膺的模样,清浅一笑:“终于想起来兴师问罪了?”
陆嫣抓起他的衣袖往外拽:“你得跟我去警局报案,帮我作证,听到他们说放火了。”
沈括漫不经心道:“不想去。”
“为什么?”
“我只答应陆臻找出真凶,现在真凶找出来了,怎么处理是陆臻的事,与我无关。”
“可。。。你要是不帮忙作证的话,警察不会相信我的话。”
谁会相信一个傻子说的话。
陆嫣想到陆臻这段时间只差没把内裤赔出去,好不容易抓到罪魁祸首,决不能再让那些家伙逍遥法外。
她憋屈又忿懑,盘着腿往沈括的床上一坐,耍赖道:“我。。。我不走了!”
沈括往床上一倒,躺在了她的身边:“不想走,今晚可以跟我睡。”
“你!”陆嫣真是要被他气死了:“谁要跟你睡,你这个老东西!”
沈括的左臂挥过来,粗砺的指腹钳住了她的下颌,捏得她嘴巴都嘟了起来。
“又是沈叔叔又是老东西,所以到底对我的年龄有什么误解。”
有时候他真觉得这丫头是个傻子,但有时候看着又挺机灵,捉摸不透。
陆嫣嘟哝着说:“本来就是。”
正二八经算起来,他年龄都快大她一轮了好吗!
“你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去报警。”
陆嫣说完起身,推开了卧室门。沈建寻见陆嫣出来,连声道:“同学,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刚刚叫了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