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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又道:“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交出给小子们去了。我也不知宫里那上书房是怎生模样,只是人家都是皇子皇孙的,你去了不比家里有人照顾。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你可着他们添。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
宝玉道:“你放心,出外头我自己都会调停的。你也别闷死在这屋里,长和家里姐妹一处去顽笑着才好。”说着,俱已穿戴齐备,袭人催他去见贾母,贾政,王夫人等。
外间众人谈笑热闹。
二奶奶王熙凤正携了黛玉的手,笑道:“依我说,你竟是那观音跟前儿的信女,这一路从南边到我们家来,把那插了杨柳枝的玉瓶也带了来,到了这府门前,就把那玉瓶一倒,撒了漫天甘露下来,化了福泽……”
一席话把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并几个姑娘,连满地上的下人丫鬟都说笑了。
小黛玉脸上微红,羞道:“嫂子说的哪里话。大姐姐选了女史,是家里老太太、夫人教导的好,我初来乍到的,能有什么?宝哥哥进了上书房,那也是他灵秀,才能入了殿下的眼……”
“虽是如此,”熙凤笑吟吟道:“若没有你,又哪有殿下到咱们府上这事儿?”
王夫人在一旁也笑道:“正是你嫂子这话。”又问道:“昨儿让厨房做了几道南边菜,你吃着可还好?若有口味不合的,只管告诉我,又或你二嫂。你且把这儿当自己家住下就是。”
一时见宝玉出来辞别,贾母、王夫人等也未免有几句嘱咐的话。
小黛玉只坐在一旁,待他要走时,远远行了个礼,算是别过了。
至晚间袭人往王夫人处回话。
王夫人听袭人说早上宝玉不舍离家,还哭了一场,不禁叹道:“这孩子我竟不知说他什么好。倒是有你劝解着,我才放心些。”又问黛玉这几日可还住得惯。
袭人在贾母房里伺候宝玉,那黛玉就睡在外面碧纱橱里,声息相闻,倒没有不知道的。
见王夫人问,袭人便如实答道:“林姑娘瞧着倒好,只初来那晚哭了一场。”
王夫人忙问道;“你们好好的,为何惹她哭起来?”
袭人忙解释道:“奴婢等再不敢惹林姑娘不高兴的。只那晚奴婢见林姑娘在外间伤心,自己淌眼抹泪的说,‘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此便伤心,奴婢和鹦哥好容易劝好了。”
王夫人脸上隐有不悦之色,默然半响,方道:“她小小年纪,又才经离丧,心思细些也是有的。你们平日里仔细着些,总要叫她心里和悦方好。”又道:“那日十七殿下说还要再来看林姑娘的,你倒留意着,别有怠慢了她的地方。”
袭人唯唯应着。
王夫人又嘱咐道:“你别只当都做好了。她既是个心思细的,咱们寻常想不到错处的地方,难保她就不多想——你在那一屋里,可千万仔细了,凡觉得有不够妥帖之处,只管来回我。”
袭人忙笑道:“太太真是菩萨心肠,连奴婢不曾想到的,都为林姑娘想到了。”
王夫人呆着脸又想了一回,没有旁的事吩咐,便让袭人下去了。
宫里永嗔也正惦记着再去贾府见黛玉的事儿,恰好宝玉入宫读书,又有了因头。
待毓庆宫里差事稍闲,永嗔便寻了风和日丽的一天,往上书房去,欲待看一眼宝玉如今情形,去见小女神黛玉的时候,同贾府诸人也有话可交待。
这半年来,他不在上书房久已。
如今上书房里领头称霸的,乃是几个皇孙,犹以五皇子膝下的三位为先。
永嗔悄没声息往上书房走了一趟,却是听了一桩“好故事”。
第23章 你如今自己一个儿子没有,倒先认了个弟弟做儿子
上书房众皇孙中,五皇子第三子成炠是最为娇惯的。
前文说过,他的生母乃是五皇子极钟情的一位侧妃姜氏。
当日姜氏诞子,五皇子永澹以“炠”字为之名,乃是寄予厚望,以此子为第一等之意。
如今请立成炠为世子的折子都递上去了。
这成炠既有父亲宠惯,又才七岁,正是人嫌狗憎的淘气年纪,一向在上书房顽劣,连师傅也管束不住他。
他又有两个伴读,一名素蛟,一名银虎。
那银虎乃是姜氏娘家的子侄,倒也罢了。那素蛟却是奉国大将军牛守定之子,舞刀弄棒是自幼学惯了的本事,更兼生得高大,人却蛮横,遍上书房里没有一个是他对手。众伴读自是不敢惹他,至若皇孙等人,却不好同他理论——玉器总是碰不过石头的。
日上三竿,这成炠才施施然自四所出来,一进上书房院落,绕过影壁旁经冬不凋的藤蔓,就见门廊下整齐码着两篓子又圆又大的橙黄蜜橘。
他便知道这是福州贡橘,到了都中宫里,分到上书房里只得两篓。
“素蛟,银虎,于我拆了那篓子,咱们吃几个果子。”成炠就在门廊下呼喝起来。
里面教书的师傅熟知这位小爷的秉性,也不去管他。屋里坐着的学生们却都耐不住了,他们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过来,枯燥地坐了一上午,既烦且累,早盼着下学。
如今有了成炠带头,他们便一个个交换眼色,齐声哄闹起来,也不知哪一个带的头,就你追我赶尽皆出去抢那蜜橘。
那师傅司空见惯,知道说也无用,皇帝于这些皇孙又不查检功课,他便索性卷了书归家去。
成烨人高腿长,先捡了两个大的蜜橘在手里,转到门边分一个给怯怯站着的宝玉。
宝玉接了蜜橘,倒要两只手捧着。他在家锦衣玉食,凡事都有人伺候,竟一时剥不开那蜜橘。
成烨便将自己手中已剥开了的换给他,笑道:“可见在家里是个少爷。”他虽是皇孙,然而生母早夭,养在嫡母跟前儿,总比一般孩子懂事要早些。
那宝玉捏了一瓣橘肉在口中,一咬满口蜜水,既清香又甘甜。
成烨看他模样,笑道:“可是好吃?”
宝玉笑道:“比往常家中吃的倒清甜些。”
成烨便将手中剩的一个也剥开递给他,“你既喜欢,就多吃些。我倒不爱吃甜的。”
他两人正在门边笑语说话,忽听得那拥作一堆抢橘子的众人厮打起来。
其实这些公子哥们抢这两篓子蜜橘,倒不是为了东西,只是正当淘气的年纪,什么东西但凡有人抢着,便觉成了天底下第一等的好物。
然而既然是争抢,难免有人忘形了尊卑。
只见那成炠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坐倒在地,头顶帽子的红缨子也歪了。他气得脸色涨红,由两个伴读拉了起来,一步上前,揪着一个小子领子就把人拽了出来。
“小王八!饿死鬼赶着投胎呐!你向天借胆敢撞小爷——素蛟,于我狠狠揍他!”
那被成炠拖出来的男童,不过六岁,乃是三皇子嫡子成灱的伴读,名唤墨香。
这墨香吓得脸色煞白,颤声道:“小的万万不敢冲撞您,真不是我推的……”
成炠哪里听他辩解,正是无事还要生非的主儿,更何况如今摔了一跤,他狞笑道:“少罗嗦!你若怕了挨打,这便地上做一圈狗爬,叫我一声祖宗!”
那墨香也是官宦之子,家里千疼万宠的,如何能依?只是忍泪不言语。
成灱见伴读受辱,气得两手发颤,口唇哆嗦着道:“好、好、我……我去回了……回了……皇祖父……”
成炠嘻嘻一笑,叫道:“好五哥,你倒真是三叔的亲儿子。”他学着成灱口吃模样,“回、回、回……回了皇祖父——嗳哟,真吓死弟弟我了。你要见皇祖父,先摸准乾清宫的门往哪边开吧!”
便要素蛟和银虎,一边一个按住了那墨香肩膀,令他跪下作狗爬。
成烨见闹得实在不成样子,又见成灱气得似要晕厥过去,只恐事情闹大了都脱不了干系。他便上前一步,笑道:“成炠,就饶过墨香这一遭吧,不过是为了个橘子……”
成炠向左右冷笑道:“瞧瞧我这哥哥,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物。自家亲弟弟受了委屈他不说话,这会儿倒帮着外四路的小子来找我的不是……”
永嗔带着莲溪、祥宇入了上书房,尚未转过影壁就听到这么一句,不觉就驻足在藤蔓掩映下。
五皇子府上最大的儿子成灿见两个弟弟拌起嘴来,不禁手足无措,他是个口拙嘴笨的,只好拿手中还未剥过的橘子给成炠,央求道:“好弟弟,莫再说了,有什么咱们家去再理论……”
成炠一巴掌打落他递过来的橘子,冷笑道:“成灱随了三叔的口吃,好歹也是儿子肖父;你俩倒是好,虽是我的亲哥哥,倒都学了二叔的毛病——难怪父亲每常在家,总也看不上你俩!”
永嗔已听出话音,低哼了一声。
成炠的二叔,正是太子永湛。
莲溪小声道:“殿下,我去教训他们。”
永嗔勾着嘴角,慢慢道:“急什么,且听他还有什么好话。”虽唇角勾着,眼中却殊无笑意。
成灿见弟弟说出这话来,大惊失色,慌道:“快住口吧,这是什么地方?好不好的,咱们家去理论……”
成炠却一仰脖子,大声道:“我偏要说,你怕了就离远些!”又发力狠踹已被压着跪倒在地的墨香,恨恨道:“你这小子奸猾不是东西,每常说些好听的,哄得我这俩哥哥倒为你拉偏架,小爷早就看不惯你!”
成烨见那他脚脚踹在墨香腹中胸前,只怕出事,上前按住他手臂,喝道:“你闹够了没!还不快住手——真要把人打死不成?”
成炠年纪小,挣不开成烨的手,发狠道:“好啊,为了个外四路的小子上来助打‘太平拳’,他是你哪门子的好人?”他力不能敌,说话却阴损不似孩童,“好哥哥,你生母死的早,难不成这墨香他娘,也是你生母的表妹不成?”
成烨脸色大变,忙去捂他的嘴。
成炠趁机挣脱出来,跑开两步叫道:“这墨香他娘,生得跟你娘一模一样,你见了喜欢,是也不是?你如今自己一个儿子没有,倒先认了个弟弟做儿子……”说着自觉得意,笑得前仰后合。
这成炠小小年纪,如今一套套的话,也不过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他虽然口齿伶俐,说得清楚明白,心里却未必知道确凿意思,只知道拿来羞辱人是顶好的故事。
成灿和成烨年纪略大些,尤其是成烨心思更深,听成炠将这种话青天白日里叫出来,都吓得心里直跳。
成烨见劝不住成炠,却也不敢再留在这是非之地,回身拉了宝玉的手,只道:“随我回住处去,别理会他们。”
成炠在背后叫骂,却也不拦他们。
这成烨携着宝玉转过影壁,正撞上永嗔等人,登时便唬住了,忙请安行礼,“问十七叔好”。
里面成炠还在嘲笑,“十七叔大半年不来上书房了,你还想哄我?我告诉你,别说是十七叔来,就是二叔太子来了,我该怎么说还怎么……”他一语未了,已望见永嗔转过影壁露出身影来,登时就像被猫叼走了舌头般不会说话了。
永嗔负手背后,一言不发,将廊下或立或坐、或躺或跪的一干人等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