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永嗔再大胆妄为,行事恣意,也知道去坐龙椅旁的位置是大大不妥的。他扫视殿内,只见群臣俯首,无人敢看。正想着,已被景渊帝永湛握住了手,拉他上去。
“这有什么?”新皇帝微笑着,按着他肩头让他坐在龙椅旁,自己缓缓在龙椅上坐下来,又笑道:“又不是要你坐在此处。”
永嗔心中一颤,笑道:“从前老被父皇罚跪在底下,倒不敢往高处走了。”
群臣问安,跪地山呼万岁。
永嗔坐在高台之上,竟是生平第一回感受到坐立不安的滋味。
大朝会第一宗,便是论功行赏。在忠君王谋反一案中,凡是忠君爱国的,都各有封赏;便是普通大臣,也都升了半级,也是抚慰众人受惊遭难一事。由永嗔带领来勤王的军队更是风光无限,各级首领都越级提拔。
一时群臣议毕,景渊帝永湛道:“不只这些众人看得见的功臣要封赏,朕前日听方敖奏报,永沂起兵那夜,有个小人物也起了关键作用。当夜永沂手下逆贼把持了禁宫大门,勇郡王带兵救驾之时,若是不能及时攻破城门,只怕朕已经身首异处……”
听景渊帝这么一说,永嗔也想起来了,当夜他杀入进攻之时,脑中也有过一闪念,那城门怎得破得如此容易?几乎是短兵相接的刹那间,城门就自里面打开了。
“永嗔,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在西北时带过的兵里有个叫张崂诗的?”
永嗔微微一愣,笑道:“皇上说的可是人很瘦小,年纪又轻,为人也老实的那人?”他记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兵,曾跟他入柔兰,“他是跟着臣弟吃过不少苦,后来回京,我见他年幼体弱,便给了他份文职,留他在京中当差了。”
“朕前日亲自召见了他,人虽瘦小,却精神勇武。你留他在京中做文职,他却是一腔报国热血,自己又托人转去武职。后来阴错阳差,竟给永沂部下给找去了。你来勤王那夜,这张崂诗见是旧主,便从里面打开城门——这才救了朕一命啊。”
永嗔强笑道:“这是他知道要忠君爱国,不可让逆贼永沂得手,便是韩大将军领兵来护驾,想必这张崂诗一样会开城门的。”
景渊帝永湛微微一笑,道:“这张崂诗要好好封赏。朕看他做九门提督就很好。”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从一个守城门的小兵,一跃而成肩负整个京都安全的九门提督,一步登天也不过如此了。
新封了尚书令的方敖出列道:“皇上,您的爱才之心虽切,然而检拔失度,对受赏之人只怕会变成坏事。再者朝廷封赏,自有章程,若今日因皇上一人之喜好,开了先例,今后恐难以为继。”
永嗔从前跟这方敖不对付,这次听他发言,却是心中松了口气。
方敖这一开口,那些颇感惊讶惶恐的大臣也都纷纷附议。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除了几个老成的大臣还未开口,竟是无人赞成。
景渊帝永湛也不生气,静静听了半响,忽然点了新封的御史监察柳无华,问道:“柳爱卿,你怎么看?”
柳无华步上前来,转身对着群臣道:“诸位大臣,柳某有一语想问。方才论功行赏,连这样一位守城门的小兵都有封赏。然而永沂谋反一案,功劳最大的那位,怎得诸位无人提及?”
永嗔心中暗叫不好,就见柳无华手臂一伸,指向了自己。
群臣寂然,半响,老尚书董绅颤颤巍巍道:“勇郡王所立的功劳,乃是擎天保驾之功,臣等怎敢妄议?恩自上出,全凭皇上旨意……”
永嗔从太师椅上翻身下来,冲着景渊帝永湛就是一跪,朗声道:“正如董尚书所言,恩自上出,臣弟能长大成人,全是仰赖皇上洪恩。连命都是皇上给的,些微功劳又算什么?更不值得封赏了。”
“你这却是说反了。”景渊帝永湛笑起来,声音不大,却令殿上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朕这条命是你给保下来的。众臣大约不知,从前木兰秋狩猎场上,勇郡王也救过朕一命。算上这一次,已是第二遭。”他伸手去扶永嗔,指尖碰到永嗔额头,道:“怎得出了这么多汗?”又道:“起来,今日只论臣子的封赏,你跪下算什么?”
永嗔心神不定地坐回太师椅上,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强笑道:“想来是伤后体虚。”
“所以说要你在宫中多留几日,好生休养。”景渊帝永湛说着,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永嗔接过那明黄色的手帕,一时百感交集。
底下柳无华道:“皇上封赏这张崂诗,自有皇上的道理。旁人不能体谅圣心倒也罢了,方敖方大人您可是跟随皇上多年的老臣了——怎得也不体谅呢?”
方敖端方的脸上显出怒容来,眉棱骨一动,似乎要斥责,然而最终竟是什么都没说。
殿中众臣看得清楚,时至今日,这新上任的御史监察柳无华柳大人,已是天子第一信臣。
景渊帝永湛摆摆手,示意柳无华退下,语气温和道:“此事不必再议,张崂诗为九门提督,再寻有经验的武官给他为副手便是。”帝王的绝对权威,不容置疑。
论功行赏暂告段落,紧跟着便是论罪惩处。
朝臣列出了十六皇子永沂的三十七项大罪状,桩桩件件都是死罪。这真是滑稽,人得势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无所谓;一旦倒了,那真是众人推。
尚书令方敖最后道:“逆贼永沂,赎罪并论,其罪万死不足辞其咎。臣等意见,当判斩立决,府中人丁一并论处。”
老尚书董绅又颤颤巍巍道:“皇上宅心仁厚,只怕不忍见逆贼曝尸街头,那么赐这逆贼三尺白绫或是一盏鸩酒,也都是皇上洪恩。”
想到当初也是少年得志的十六哥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永嗔却也忍不住唏嘘。
景渊帝永湛道:“朕与永沂到底是兄弟,他一时糊涂,做出此等错事,朕痛心疾首。若是放到旁人身上,真是死不足惜。然而当年德妃与五皇子等联合金人谋反,父皇惩处了国舅等人,却只是将永澹高墙圈禁。如今朕不能亦不忍心处死永沂,将他与永澹关在一处便是了。”
此言一出,连永嗔也是大为惊讶。他是了解太子哥哥的,虽然看起来温和,却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底下群臣也都惊疑不定。
“皇上宅心仁厚,然而……”方敖等人还是力劝皇上赐死永沂,以防后患。
“朝中方经动乱,不只诸位慌乱,便是底下的小吏也都心中惶惶。何必再给众人平添不安?从前永沂势大,诸位朝中为官,难免与他往来,现下永沂被圈,诸位也都担心他说点什么出来……”景渊帝永湛微微一笑,平和道:“这些朕都明白。为今之计,稳定人心最为重要。永沂到底是朕的兄弟,圈禁一生便也够了。至于他府中人丁,奴仆各自散去,妻妾发回本家,子女仍是皇室血脉,不可轻慢。”
罪首永沂得逃一死,底下跟随的人可不是皇帝兄弟,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凡是参与谋反一事的臣子,无论官职大小,或处死,或流放。
新皇上任第一次大朝会,软硬兼施,叫底下群臣都惊了一惊,除了从前的太子近臣,都是第一遭见着永湛的真手段。
诸事议毕,群臣散去。
景渊帝永湛要柳无华留下,对永嗔道:“朕知道这些日子要你留在宫中养伤,把你闷坏了。正有一桩差事要你去办。永沂虽然认罪,底下的人难免还有贼心不死的。已经收押的罪臣里,大理寺虽已审过一遍,朕到底不放心,况且还有永沂旧部与金人的联系,不要有什么后患才好。所以让你和柳无华往大理寺再走一趟,仔细查清。”
柳无华笑道:“大理寺牢狱之地,腌臜不祥,臣去便是了。勇郡王旧伤未愈,千金之躯,如何使得?”
永嗔不理会他,只对景渊帝永湛道:“臣弟领命。”
景渊帝永湛微笑颔首,拍拍永嗔肩膀,道:“朕还留了几个重臣要见。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进晚膳。”说着当先往殿门外走去。
柳无华与永嗔跟随在后,目送景渊帝永湛往南书房去后,彼此对视一眼。
永嗔心中烦乱,先挪开了视线。
柳无华倒是笑了,悠悠道:“当日姑苏江中船上,勇郡王曾说来日要请在下喝茶——这话可还作数?”
当初南下查账,太子永湛被柳无华刺伤,从驿站逃离之时,却要永嗔一定带上这人,后来被前朝反贼鹤草救起,永嗔“喝茶”一说本是威胁柳无华的话,如今易地思之,真是令人恼火。再一想,只怕柳无华行刺之事,都是太子哥哥提前安排好的。
“柳大人如今乃是天子第一宠,小王如何能请得到你赏脸。”永嗔嘲讽了一句,冷冰冰道:“不管往日恩怨如何,既然皇上点了你我二人差事,还是将差事办完为先。”说着快步前行。
柳无华紧跟上来,悠悠笑道:“天子第一宠?这名号倒是让人羡慕,只不过柳某是当不起的。”又道:“勇郡王倒是明白皇上心思。其实去大理寺再过一遍罪人这种事情,单在下一人,或是单郡王一人,都能做好。皇上一定要点在下与郡王两人同行,那自然是希望你我二人能好好相处之意,郡王您说是不是?”
永嗔冷嗤一声,“柳大人既然明白,何不闭嘴?”
柳无华扭过头去,细声细气又道:“只是在下刚好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妙,“去大理寺再过一遍罪人这种事情,单在下一人,或是单郡王一人,都能做好,皇上却一定要点郡王与在下同行……”他微笑起来,“或许是信不过你我二人之故。”
永嗔猛地停下脚步。
“信不过在下是应有之意,在下不过一个伴臣。信不过郡王么?郡王可是刚立下擎天保驾的大功劳,这都信不过郡王殿下,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么?”
永嗔侧目,就见柳无华正盯着他、面上是透着诡异的微笑。
柳无华笑起来,挥挥手仿佛扰乱了空气中那团无形的压力,“所以说一定是在下想左了。郡王只当个笑话听完就忘了吧。”
大理寺昭狱,参与谋反的罪臣都是单独关押。
永嗔与柳无华一室一室审问过去,其中不凡有熟悉的面孔,落到这等境地,多半已是心死,也有期盼能有一丝生机的,口口声声受了牵连,或是求罪不及家人。死前百态,看得人心中生寒。
从关押永沂府上清客的牢房出来,永嗔见下一个牢房里却是完全黑暗的,因问道:“此处关押的何人?怎得蜡烛都不点一枝?虽是罪臣,却也不可虐待。”
典狱长忙端了烛台来,点头哈腰道:“万万不敢。郡王殿下明察,这间关的是个瞎子,这有没有蜡烛……!”
随着烛光亮起,牢房里的人显出面貌来。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端坐草席上,身着灰色布衣,形容枯槁,听到动静,仰起脸来,一双灰色空洞的眼睛嵌在脸上,显得有些可怖。他勾起嘴角,淡漠道:“勇郡王,别来无恙。”
竟是十六皇子永沂手下第一谋士,瞎子邹庭彦。
当初永嗔与十六皇子永沂同往西北征战,曾与这邹庭彦有过数面之缘,记得这是个智计百出,为人淡漠的谋士。
柳无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