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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恩情,但还有亲情。一家人总是相互帮扶、相互拖累,不必计较这么多。你若在外结交友人,帮助过你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怎么对亲人就如此苛刻,只让他们守在线内,从不逾越,报答与否,只看你的心意?”
图恩沉默,大约是因为她没把郗家当亲人吧。
还是郗道茂看的清楚,亲人之间相互疼爱也相互伤害,若是你的血脉至亲,若非一错再错,总是要原谅他,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看图恩不说话,郗道茂又叹:“不论情义,只说没有家族依傍,你日后嫁人都不好说亲。”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诱之以利吧。
我已经把自己许出去了,怕吓着你才没告诉你。“没关系,我不嫁人也行。”
“孩子话。”郗道茂决定不和女儿掰扯这些,她虽早慧,又怎懂得了这么多。“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先与你大祖父说一声。”
好吧,上就上吧,反正只要她娘在,她就不可能和郗家交恶,那记不记族谱也无甚差别了。
郗道茂与郗愔一提,郗愔立刻点头称许:“幺娘合该是我郗家人。”
“三日之后,乔迁喜宴,还请伯父赏光。”郗道茂顺势说出要搬家的事情。
“嗳,既然是我郗家女儿,何必住到外面去。你们母女单薄,我可不放心你去那山乡野岭受苦。”
“伯父挽留,本不该辞。只是侄女儿置办了一份产业,那水纺车还需我亲自看着才放心。”
“郗家仆役无数,难道找不出能用之人?”
见郗愔语气加重,郗道茂顿了顿,更委婉的解释,“侄女乃绝婚之人,日后也不愿再嫁。人要存活于世,总要有立身之根基。耕织为民生之本,丝织更是女子天职。侄女想以丝织立身,改良水纺车、改良织机,需得投入其中,日日苦修,潜心钻研才是。”
这话说的对,不论男女,想要堂堂正正立在世间,总需要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
“不如让幺娘住在主宅?”郗愔不抱希望问道,万一呢。
郗道茂苦笑摇头:“我只她一女,幺娘就是我的命根子,哪里舍得远离。”
“罢了,罢了,都搬吧,搬出去也好。”郗愔挥袖,无奈允了。
郗道茂知道自己搬出去太过生分,伤了伯父的心,可她既然想自立,就不能继续托庇于郗家门下,她也不愿为日常小事低头。
郗道茂起身,隆重下拜,垂泪道:“多谢伯父成全。”
与郗愔商量妥当,郗道茂带着图恩给几位哥哥送请帖,告知搬家之事。
“都是自家人,还写什么帖子,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大舅母是这么说的,与大舅舅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心里说:果然如此。
二房那里二舅舅语重心长的劝告:“都是一家人,何必搬出去。”从父母在,不别居,说到聚族而居,世家景象。见妹妹听不进去,只能颔首应下。
等她们母女走了,李氏才惊道:“怎么就搬出去了,我还想和小姑多亲近亲近呢!”
“若不是你做了蠢事,小妹怎么与家里闹别扭。”
“郎君又来翻旧账,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几年前一点小事,郎君抓着不放,难道要我去给小姑磕头赔罪吗?这几年,我待她们无一不周到、无一不妥帖,郎君竟看不到吗?呜呜呜……”李氏捏着拍着,呜呜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没有怪你,别哭了。”郗融无奈,家里女人都厉害,小妹倔强、妻子难缠,他都惹不起。
李氏顺势收了泪水,问道:“那幺娘住在家里吗?”
“也跟着搬出去。”
“唉,这可怎么好。我还想着他们表兄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日后与小姑做亲家,也是一桩美谈。”
“哼,你是看上日进千金的油坊和织布坊了吧?”郗融嗤笑一声。
“郎君说的什么话,幺娘才女之名遍传,我是爱她才气。舅母做阿家,都是亲戚,有你们做舅舅的看着,我能薄待她吗?还不是为她好。再说,姑表亲本就是美谈,小姑和王子敬的婚事,若没有余姚公主横插一脚,天下谁不艳羡。”
“行了,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听阿父说,要把幺娘记载郗家族谱上,日后他们就是亲兄妹,别说这等话,平白惹人揣测。”
“那王家肯放人?”李氏看郎君的脸色问道,有八卦可听,李氏顿时忘了损失一大笔钱财。
“绝婚之时,就已说好,你不见王家放幺娘跟随小妹。”
“唉,可惜了!”李氏幽幽一叹,小姑父母已亡,她一搬出去,手里的产业可就真是自己的了。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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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就是大宴宾客。乔迁之喜自然不能只请家里人,句章名门必须请,整个会稽郡亲近之人也不能忘,还有郗家诸位舅舅在官场上的同僚、友人、隐居会稽的大儒、贤士,旁人来不来自有他的考量,可你必须把自己的脚步走到位。
“郗家出孝才办过一场大宴,怎么如今又办宴会了。”
“可能想谋起复吧。”
宾客们这样议论着,世家交往是价值交往,除了那些真正亲近之人,旁人自然是拿审视的眼光来看你的。
图恩帮着郗道茂准备宴会,此次大宴在她们母女的宅子里办,图恩不能像以前一样偷懒,领了厨房事就算尽力了。
这次大宴,除了郗家闻名已久的珍馐美味,园子也大受好评。
好歹是经受过千百年园林文化洗礼的人,图恩和郗道茂共同定下的园林样式,模仿“移步换景,咫尺之内再造乾坤”。虽不能及,心向往之。
郗道茂领着曾经的手帕交逛园子,与她们详细解说,图恩也有自己的任务。
图恩要招待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大家移步花厅,这里有绽放的各色春花、郗家有名的珍馐点心以及王怜花捎回来的白瓷器具。
“这就是闻名建康的美人瓶吧?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刘家小娘子看着博古架上的插花笑道。
“刘姐姐是爱花之人,只是美人瓶稀少,我家里也只有三对,本是阿母收藏,都让我抢过来给姐姐们玩乐。”图恩挥手,药师领着女婢们奉上几组花瓶。除了三对美人瓶引人注目之外,还有青瓷圆口瓶、袒口大碗等等器具,都能称一句精品。
“难得春光大好,咱们来插花吧,也是件风雅事。”刘小娘子建议道。
“好。院中的花儿都能摘,姐姐们使唤丫鬟去就是。只一点,万不可自己去,让太阳晒黑了,我可上哪儿去找一个白净小姐姐还给诸位叔母婶婶。”图恩笑道。
“你呀,小小一个人儿,偏来装大人。”众人一阵调笑,刘家小娘子领着人去玩儿插瓶。
图恩又道:“我还备了笔墨纸砚,诸位姐姐妹妹写诗做赋,也有场地。凉亭里设了雅座,那儿高,能看见大半花园景象。”
“若是姐姐们不爱这静坐的玩乐,投壶、锤丸、双陆也不缺,就在隔壁花厅。姐姐们随意,既然来了,一定要尽兴才好。”
作为小主人,图恩竭尽全力照顾每一个人。
羊小娘子微微一笑,“听闻王家叔父风流冠绝天下,郗家姑姑也是当世才女,阿恩你与我们一同去填诗吧。”羊小娘子乃是泰山羊氏,来会稽拜访族亲,郗家知晓,自然要请这样的贵女来。
“羊姐姐好雅兴,我却是睁眼的瞎子,只认识几个字,写诗做赋实在难为我。”图恩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祖母,十岁出头小姑娘,正是好强要面子的时候,她这老妖精就不去凑热闹了。
“妹妹不要谦虚,你嫏嬛女的名声可是世人皆知,怎能不去,莫不是瞧不上我等?”羊小娘子常住健康,族中有姑母在后宫,加之羊家以经学传家,向来是小娘子中才学的典范。本以为这一代中,该是她做魁首,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图恩,抢了她的风头。
“羊姐姐误会了。我这脑袋不灵光,于诗词之上真的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图恩看来一眼簇拥在她周围的人,笑道:“若是姐姐们不嫌弃,我自荐做个评判吧。”
“评判可好,我们这些熟人太过熟稔,用什么典故一眼都能瞧出,干脆让妹妹做这个中人吧。”有人附和,这场诗会就在小亭子里顺利展开。
图恩依旧温温柔柔的笑,带着去病、延年在各处玩乐地方招待。
羊家小娘子却扭上图恩,拿着羽毛团扇半遮着脸,笑:“阿恩,快来啊,你不是说要做评判吗?诗都写好了,正等着你呢?”
唉,这春光明媚的大好天气,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算了,看你拿一团毛茸茸可爱的份上,原谅你。
“这么快,姐姐们真是才思敏捷!”去病撑开伞,遮着图恩从回廊穿过花园走到凉亭了。就是这么矫情,平日图恩横冲直撞的,如今装也要装个淑女模样。
“来,来,你来瞧瞧,评出一个魁首来。”羊小娘子拉她进了凉亭。
图恩随手拿起来看,都是十几岁小姑娘写的诗词,说有多好是不可能的。男人们能咏怀、咏志,女人,尤其是身在福窝,衣食无忧的小娘子,只能写一写春花秋月了。
果然,大多都是写春天花儿多么漂亮、自己的衣裳多么漂亮,拔高一点儿的就说这风景花草犹如自己当品行。
连图恩这个文盲都能看懂的诗词,就知道水平如何了。但是,评诗是个得罪人的事儿,主人家的责任是让每一个与会人都尽兴而归。图恩只能歪楼:“既然是评诗,那可有彩头?”
“是该有个彩头,你说用什么好?”
“有个彩头好,以往评诗只说自己得了头名,回去兄长们还不信呢。今日得个彩头回去,也让他知道知道。”说话的小姑娘与家中兄长关系不错。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喜欢的诗词可不一样。譬如有人喜狂放不羁,有人爱飘逸俊秀,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不如我们大家都拿出彩头来,投给自己最喜爱的,姐姐们说好不好?”歪楼,歪楼,不要让我评诗,咱们来讨论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汉姆雷特。趁着大家不注意,图恩赶紧让人去搬彩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诗,着人去搬彩头了,姐姐们可要快些选出称心的啊。”
图恩这一一说,没定性的小姑娘们开始讨论该选谁了。羊小娘子站在原地运气,图恩招手让跑腿的仆役快些,赶紧把东西拿上来:“姐姐们瞧,这小东西是我自己做的。前些日子读史,最佩服羊太傅德行出众、智计无双。所谓‘最是感人仁德厚,当时堕泪有遗碑。’这盆景松下的界碑,正是为羊太傅所做。今日羊姐姐的诗最合我意,这盆景就送给你了。”
“嗯?你还挺有眼光的。”羊小娘子又害羞又自豪,她从未见过盆景,赞颂的又是她家祖先,想起自己非要和人家争高低,再看看人家这样钦佩自家,也怪不好意思的。
有了图恩开头,参与诗会的小娘子们纷纷摘下喜爱的钗环、镯子做彩头,相互赠送,把评诗变成了礼物赠送大会。
阿弥陀佛,不用图恩出头了。
文青们的聚会,自认文盲的图恩瞅着机会脱身,文绉绉说话很累人啊。
“妹妹玩儿投壶吗?”图恩刚走过来,郑小娘子站在廊下招呼路过的图恩。
“怎么只有姐姐一个人?旁人呢?”别是被排挤了吧,身为主人家,可不能放任客人一个人呆着。
“她们呀,喜新厌旧,锤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