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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你,少啰嗦,逛街去!”丁月华跳起身,拿了个大大的白色纱笠扣她脑袋上。
“你给我整个苍蝇罩子做啥?”潘盼觉得头顶个物事颇损自个儿的光辉形象。
“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当然要含蓄些个。”丁月华“咯咯儿”娇笑着道,“你还从后院那角门出去,我带两个丫鬟打前门走,咱们演个不期而遇,然后结伴而行。”
“嗯嗯,此计甚好……”她顶个比蚊帐小不了多少的宽檐大帽飞奔出门,脑子里还浮想联翩:咱要是再搞件披风系系,弄把宝剑挂挂,就一绝代女飞侠么……
略了半刻,那大小姐一袭描金织锦小袄,青色罗裙,也顶个微型蚊帐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丫鬟,见了她佯装惊喜:“熊家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儿?”
潘盼扮出一副喜相逢的样子,正要迎上前去,被她这么一唤,通身恶寒,捏细了嗓子哼唧道:“丁家姐姐,街上人多,我那两个丫头又贪玩,转了个身,便走散了。”
“哎呀呀,这么着罢,愚姐正要去城隍庙呢,妹妹与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嗯,便依姐姐的。”潘盼在面纱下笑得抽搐,倒觉出这“蚊帐”几分好来了。
正月里年味尚浓,又逢着上灯,城隍庙外摆满了吃食杂耍的摊子,处处人头攒动,一片繁华景象。二人着丫鬟买了些瓜子点心,兴高采烈地往庙里头看戏去了。台上演的是一出《刘备招亲》,正唱到乔国老与吴国太道喜。这南腔行音高亢,偏扮相的老生、老旦都有两把刷子,俩人扯开嗓子对吊,引得台下看客不住地拍手叫绝。转了一圈,又没找着个座位,潘盼正要开口抱怨,忽见靠边的一长条板凳空着,上面搁了本蓝面儿的线装书。
“占着茅坑不拉屎,最烦这种人!”她袖子一撸,横扫千军,大喇喇坐了,拍着剩下半截板凳冲丁月华嚷嚷,“姐姐,过来坐!”
丁月华站着不动,一层轻纱隔阻,神情看不分明,倒是身后两个丫头在捂嘴偷笑,旋目旁观,周边群众火辣辣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景仰之意。潘盼大窘,咱好像是女装来着……
正坐立难安之际,身旁响起一道温润男声:“这位姐姐,能否轻移莲步,踩着小生的书册了。”
潘盼定睛一看,却是个青年公子,衣衫华美,气度不凡,天生一对桃花眼,缀在那玉面之上,更显风流。“哦,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坐,你坐。”她心虚地绕到丁月华身后。
那后生拾起书册,又朝二人揖了一揖,彬彬有礼道:“俩位姐姐坐下观戏,小生站着就好。”
“多谢。”丁月华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也不回礼,挽着潘盼大方坐了。
潘盼心怀歉疚:抢了帅哥座位,踩脏帅哥的书,眼下人家还不计前嫌让座与她……故而屡屡回首观望,却见他抱肘站得笔直,全神贯注望着戏台,时不时微眯了双目轻哼两句,神情闲适,风采卓然。把个色女看得是瓜子也忘记嗑了,戏也不知道演到哪了……
只听丁月华低低吟道:“你在后头看戏,看戏的人在前边看你。微笑装饰了你的面容,你装饰了花痴的梦。”
潘盼方回过神来,明白丁月华篡改了《断章》取笑于她,恼羞成怒道:“你又干嘛来着?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他?”
丁月华嗤笑一声,不慌不忙接口:“你把瓜子仁全扔我身上,瓜子壳全塞兜里了。”
她低头一瞅,果真是,红了脸讪讪解释:“这戏一点儿不好看,呜哩哇啦不知道唱些甚么……”
正说着,台上“咣啷”几声巨响,布景倒了大半,从那折了半幅的屏风后头窜出两个人来,反把居中唱得正欢的刘皇叔给唬一边去了。前边是个年轻武生,持一柄小巧短剑,神色惊惶;后首是个彪形大汉,碧睛紫髯,七宝环刀,虎虎生威杀将过来。
那大汉捏个刀决,摆足架势,高声喝道:“淫贼哪里逃?!”
这戏唱得好端端的,陡然生出变故,台下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而有人爆料:“咦,那绿眼睛紫胡须的,不就是刚才扮孙权的么?这会儿,定是换上新戏了!”众人觉着有理,纷纷拍巴掌喊好。惟有潘盼滋味不同:这人不就是在访仙桥救助过咱的那位么……
青年武生叉着腰,气喘吁吁应声:“大侠,您老认错人了,小的真不是那淫贼,小的就想路过顺两件首饰,哪晓得那小娘子早没气儿了……”
大汉吹胡子瞪眼:“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俺问你,你这般拼了命跑做甚?”
武生急得跺脚:“您老提着个刀追赶,小的能不跑么?”
“休要花言巧语。”大汉不依不饶,挥刀上前,“呔!淫贼吃俺一刀!”
武生没法,一个筋斗往戏台下翻去,登时尖叫四起,此时,众人方觉醒过来:这戏竟弄假成真了……
第40章 茉花村群侠偷青松府花蝶害命〔上〕
且说这大汉与武生绕到台下追赶,那刀剑俱是寒光雪亮,众人见了无有不怕的,纷纷起身闪躲,一时间,城隍庙内乱成了一锅粥。可见这偷儿也是个门精的,尽拣人多的地方钻,忙着抓捕的那位怕伤及无辜,倒也施展不开身手。眼看俩人就要奔将过来,潘盼赶紧拽了丁月华旁撤,才迈了两步,忽感头顶一轻,罩了许久的“蚊帐”竟不翼而飞。再一看,那偷儿竟不知何时掠到身边,扯了她俩的纱笠作障眼儿,往后首扔去。碧睛大汉见招拆招,运刀如风,“嗖嗖”几下便将“蚊帐”切成一堆布条。潘盼咂舌:咱真是事故体质吖,遭遇高人咋就这么频繁咧……
正手足无措之际,背心又遭偷袭,脚底下趔趄,便要摔倒,她闭了眼舞着袖子尖叫:“哎呀!快让!”直挺挺往大汉怀里倒去。只见人影闪过,“呯嗵”一声闷响,某人自由落体,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咱惊艳的女装亮相啊!为嘛就这么惨呐……她愤而捶地:“我说大叔,你就不能帮扶一把啊?”
头顶一个大嗓门响起,略显歉疚:“这位小娘子,是你叫俺让开的。”
潘盼语塞,飞快由地上爬起,气势汹汹道:“哪个?哪个该死的在背后推我?”左顾右盼寻找罪魁祸首,倏地瞅见丁月华身旁多出一人,却是丁兆蕙!后首还有面熟的,竟是“白毛浮绿水”的那俩!二人正将那作逃的武生拧得“嘿呦”叫唤呢。
只见丁月华将双侠拉转过身问:“二哥,你昨儿不是去中天竺进香了么?怎地这般早便回了?”
丁兆蕙责备口气道:“我于杭州听说,淫贼花冲在京城犯了案子,一路南逃,竟是往松江方向来了,故而早早赶回,提醒庄里注意些个。没想着你好大的胆子,敢跑到龙蛇混杂的城隍庙来,险些出状况。”
“二哥,人家是去别院路过这里,瞧着热闹,便进去看看么。”丁月华继续拽住丁兆蕙撒娇,另一只手却在身后不停比划,示意潘盼快溜。
潘盼这才缓过劲来,低头缩脖子,提起裙裾,撒腿要跑,却被一人迎面拦下。“大叔,你要砍的人在后头,挡我的去路做啥?”她哭丧着脸道。
“你!你,锦娘……”碧睛大汉指着她,神情激动道。
“大叔,您认错人了罢?”她被盯得心底发毛。
“你,你……不是锦娘……”碧睛大汉满脸失望之色,倏地又像想起甚么似的,一把攥住她问,“今年多大了?”
“哎哟!娘咧……您轻点行不?”潘盼甩着胳膊应声,“十七?十八?要不就是十九啦!”
“你和洛阳潘氏可有关连?”碧睛大汉手劲减了些,却仍是拉着她不放。
身后数道脚步声行来,潘盼倍觉惊悚,口不择言道:“潘你个头啊?姑奶奶我姓熊!”
话音刚落,手边有人递来一顶救命的斗笠,先前让座于她的那位公子柔声道:“这位小娘子,你一女儿家白日里抛头露面已是不雅,言语又这般粗鲁,更为不该。”
“嗯嗯,公子教训得是。”她赶忙接过斗笠扣在头上。
“熊家妹妹,你没事儿罢?”丁月华开口为她救急。
“我没事,这位大叔好像认错人了。”潘盼赶紧跳到一边答道。
只听柳青欢喜出声:“咦,欧阳兄怎会在这里?”
碧睛大汉错把冯京当马凉,正觉着尴尬,陡见旧识,当即执手应道:“柳贤弟,别来无恙。”
丁兆蕙与白玉堂俱是惊喜,异口同声道:“人称北侠号‘紫髯伯’的便是足下了?”
北侠谦逊道:“微名不足道耳,劣兄正是欧阳春,不知两位?”
白玉堂快人快语:“久仰尊兄大名,小弟陷空岛白玉堂,这位是茉花村的丁兆蕙丁二侠。”
“劣兄也时常思慕二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丁兆蕙展颜:“相逢不如偶遇,欧阳兄便到舍下歇上几日如何?”
潘盼见众人聊得热乎,忙寻了个间隙悄悄儿跑了,偷偷溜回别院,仍是换上原来的衣裳,将那假面糊上,匆忙往丁家庄赶。一路上,脑海中反复浮现“锦娘”这个名字,莫名地觉着熟悉,倏地想起潘老头在弥留之际,低声唤着的正是“锦娘”!又何况这北侠有着与自个儿一般无二的绿眼珠子,难不成他便是潘老头口中那“没良心的爹”?心头一阵哆嗦:北侠抛妻弃女,别有隐情?不会这么狗血吧……丁兆蕙那臭小子竟然和他称兄道弟的,若真是如此,咱不是降了一辈儿了么……想起“丁二叔”、“白五叔”之类的称谓,更是通体恶寒。拖沓行至村口,忽见大拨子乡亲聚拢在那,凑上前一瞧,却是当地的里长带着几个村民在张贴告示。
只听那里长敲着铜锣喊话道:“诸位乡邻,要紧注意了。府内明文,近日有个采花恶贼名唤花冲,在京城犯了大案,流窜至本地,前儿还在杭州府害了一名尼姑。这淫贼擅长易容乔装,常去热闹集里,瞧准美貌妇女,晚上便跟踪行事。元宵将至,上灯的,偷青的,人来人往杂乱得很,各家定要看紧门户,逢女眷出行,必得成年男子陪同,乡亲们可牢记住了。”
众人一阵唏嘘,纷纷朝着那通缉告示指指点点。潘盼细看了,那花冲的肖像整一印象派大师的杰作,眉眼模糊得很,惟有鬓边一支蝴蝶倒是个特征。乍一看,搁谁谁像,又搁谁谁都不像。
回到住处,屋内负手立着一人,看服色,知是早间见着的丁兆蕙,她忙小心道:“二爷可是要找小的?”
丁兆蕙转过身盯着她道:“小潘,你这眼光真是不错,不打照面也能认出爷来。”
潘盼心中有鬼,装傻充楞道:“哎呀呀,这庄里就属二爷疼爱小的,常来探望小的。小的心底感动得紧,琢磨着要有人来,便是二爷了。”说完,自个儿鸡皮疙瘩先落了一地。
双侠俊眉纠结,隔了半晌,轻咳一声:“你方才上哪去了?”
“哦,大夫说小的久病在床,四体不勤,要多走动走动,故而小的刚去村口转了转。”
双侠点点头道:“小潘,听大夫讲你也好利落了,本想着元宵节一过,着人送你回京,可昨儿接到消息,花蝶负案在逃,你家展爷与陷空岛的蒋四爷司职缉捕,这两日怕是要到,不若等他们结了案,你们一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