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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送给展大人的熊犬,撂给潘盼那小子了!”
另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嘿嘿,真的啊?活该小潘那吝啬鬼倒霉,养个十年八年的,不把他老婆本吃没了才怪!”
“我老居啥时糊弄过你们?刚去赵爷那边听说的,赵爷可高兴坏了,说是快两月没喝上好酒了,晚点儿要上口福居开荤呐!”
六品校尉养狗养得酒都喝不上,那咱一没品没级的杂役养这宝物……可不是得喝西北风了?潘盼蹲在墙根磨牙,碧眼如刀,恨恨地往身旁的松狮剜去,那畜牲却极通人性,见主家不悦,伸出长舌,使劲儿往她脸上舔来,潘盼避之不及,硬是弄了一身狗哈喇子。揩摸之际,却听里头又道:“咦,先前天庆观的主持几次想将那大狗讨去护院,展大人都未有答应,为何偏偏送给潘盼呢?”
“你这就不知道了罢?天庆观建府衙里头,费用开销俱是府里边出,别说养只狗,便是养只鸡也要花开封府的银子。公孙主簿说了,一钱一粮,民之所出,能省则省……”
“啧啧……”潘盼闻之叹息,拍着松狮脑袋道,“乖,以后就叫你‘念竹’罢,要记住竹子精的话,一米一粟,得来不易,念竹你要省着点吃啊。”
第56章 收熊犬盼盼苦难言为义父小侠赴征途〔下〕
日暮将至,正是烧火弄炊的时候,三班衙役俱是省俭,一排边在廊下支起了红泥炉子,煲汤炖菜,个个儿忙得是不亦乐乎。见潘盼牵着狗回来了,众人忙将早已备好的特大号汤罐端上前,七嘴八舌道:“小潘,弟兄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罢。”
潘盼瞠目结舌:一帮小气鬼,送咱鱼缸做啥?正木愣着,又听大伙儿齐声道:“恭贺潘盼喜得贵犬。”她这晌方看清,面前的竟是一只三耳大瓦罐!真是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吖……唇角抽搐了几下,她哭笑不得应声:“同喜,同喜……待会儿都来喝碗汤啊……”
肉价忒贵,筒子骨十二文一斤,挑了两根最小最细的,还花了二十文,三斤萝卜五文钱,再加油盐酱醋……乖叫,一锅骨头汤得要三十文!潘盼拨拉着小九九,心疼不已,回首看那松狮,口水涟涟卧炉子旁,正对着冒气儿的瓦罐深情凝视呢。她登时火起,一把拖过念竹数落道:“瞧你这馋相,跟草狗没啥两样!还王府出来的,你就不能矜持些……仔细把毛烤糊了……”念竹颇通人性,“呜呜”唤了两声示弱,见主家不理,兀自委屈跑了。等潘盼拌好狗食,喊遍整个院落,始才发现这狗竟离家出走了。小样!还挺倔么……跑了拉倒!她盛碗饭坐下,刨拉了两口,倏而想起宝贝可是展昭送的,不看狗面得看猫面,搞丢了哪行?当即撂了碗筷,出门寻狗去了。
路上有人说撞见她的松狮往明镜湖跑了,潘盼遂向湖边行来,转悠大半圈,狗影子也没见着。她朝着一池碧水叹气:该不会投湖自尽了罢?摇头再叹:“唉,念竹,咱俩缘分浅呐……”
“潘盼?一人站湖边念叨啥呢?”一道清朗男声自身后响起。
潘盼听出来人是谁,转过身谄媚道:“白五……”,“爷”字唤了半声,陡然发现白玉堂身旁还有个伴儿,心里头有鬼,嘴边儿便打起了哆嗦,“主,主簿……大,大人……”
公孙策捋须微笑:“小潘,冬日一别,已有数月,南边儿过得可还习惯?”
“还行,还行……”
公孙颔首,漫不经心又问:“小潘,方才你说那‘念竹’是谁?”
潘盼惊魂:“是展大人给的那只熊犬,刚跑丢了,小的正到处寻呢。”见竹子精沉吟,赶紧解释道,“不……不叫‘念竹’,是……是叫‘念祖’来着。”
“哦,念祖,念祖……”竹子精笑得意味深长,“这名字起得怪有学问的。”
“哪里,哪里。信口瞎掰的。”她抬手拭汗,心中暗暗叫苦,倏听白玉堂道,“咦,亭子里头的是不?”
“哪?在哪?”潘盼来了精神,搭个凉蓬眺去,湖心亭狗影绰约,那肥壮的身躯,不是念竹还会是谁?“白五爷,公孙大人,小的先行一步。”她拱手打个告退,沿廊桥追了过去。
“还真能躲。这地头都快比我熟了。”潘盼气喘吁吁赶到,一手叉腰,一手撩起袖子扇凉,“念竹,跟我回去。”
松狮岿然不动。
刹那间,潘盼念起小狗的好来,体型袖珍些,这一拎便走了,偏摊个重磅的,心有余力不足吖……她耐住性子蹲下,摩挲着狗毛哄劝道:“乖哈,回家吃饭,你不饿我还饿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嗤:“都这时候了,折腾得还没吃上饭?”
她垂头丧气应声:“嗯,小的愚笨,让五爷笑话了。”
白玉堂一把将她挽起:“走罢,我请。”
潘盼心旌神摇,这白美人素来冷艳,此刻迎风一笑,正好比融冰化雪,一时间,春回大地,馨香满园……怎不叫人浮想连翩?呆怔半晌,傻傻问道:“我那念竹呢?”
白玉堂大度挥手:“一齐捎上便是。”
与美人约会吃饭……捎带一只大狗?多煞风景呐……她回过神道:“似乎……不太妥当?”偷觑白五脸色,春分直转霜降,唬得连连应允,“但凭五爷安排,安排!”
锦毛鼠是个有钱的主,并且是绝不吝啬的那种。到了同庆楼,二两银子一道的招牌菜,张口便要了三个,又点了好些冷热炖炒,没多会儿,菜走齐了,呼啦啦直铺了一大桌子。潘盼攥双筷子,轻磕着碗沿叨咕:“胭脂鲤二两、葱爆海参二两、凤凰蒸燕二两、肴肉一两、烩时鲜七十文……”
白玉堂见她神神叨叨的,俊眉一挑,略显不满道:“你做过和尚怎地?吃饭之前还要念上一段。”
“啊?”她心不在焉应着,加到最后一道菜,爆出一声惊呼,“娘咧!九两八钱!”
白玉堂正含了口茶在嘴里,被她这么一嚷嚷,“噗哧”一声,全喷了出去。邻桌的听见热燥,纷纷往这旮旯行注目礼。跑堂的应声而到:“二位客官,可是有甚么要吩咐小的?”
白玉堂华氅之上溅了好些水渍,行止颇有些狼狈,现于人前,更觉懊恼,强抑怒气道:“再给爷上一壶女贞陈绍。”
“好咧!”小二唱了个喏,端酒去了。潘盼明白自个儿就是那罪魁祸首,一时的不淡定又害美人破费酒钱,女贞陈绍……名字听上去怪雅的,少不得又要两把两罢?她趴在桌边,低头抚弄松狮,却是不敢再看白玉堂脸色了。
“酒来了,二位客官慢用。”
潘盼闻声,讪笑着支起脑袋,见着原先一空杯已满上了热腾腾的黄酒,黄中带青,青中透亮,端的是醇香四溢。先紧吃还是先紧喝呢?她嗫嚅着不知从何下口,只听白玉堂道:“小潘,今儿白某单请你吃饭,甭爷长爷短的拘束。”说着,举杯向她致意,“来,先干上一杯。”
“谢,谢白五……员外。”她绞尽脑汁想出个代词儿,一扬脖跟着饮尽了。
“吃菜。”
“嗯,嗯。”等你这句很久了……某人咽着口水开始拖招牌菜。
“智兄他们可是平安回江南了?”冷不丁白玉堂问道。
“噢,应该是罢。”她止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白玉堂点点头,指节轻扣桌面,低声道:“这么着,艾虎贤侄也快到了。”
“唔?”潘盼塞了一嘴蛋末,含糊不清问,“他一个小孩子,来做甚么?”
“有人栽赃,便得有人出首。”
艾虎诬告马朝贤?!潘盼吃惊不小:“这……是不是太难为了?”
白玉堂面露赞许之色:“艾虎人小志高,为了救他义父,拼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看一眼潘盼又道,“小潘,你虽贪财,倒算个讲义气的。”
这会子轮到潘盼挨呛了,她剧咳数声摆手:“小潘不才,五员外见笑。”
白玉堂一脸郑重:“这是甚么话?我白某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最恶皮里阳秋那一套。当日在中牟赌坊,你未舍了艾虎独自逃命;前些天又襄助智兄盗物,其言其行,皆可称得上个‘义’字。”
潘盼呷一口闷酒,颇觉心虚:我没丢了艾虎,那是不知后续有多严重……跟妖狐狸这一遭就更冤了,明摆着是误上贼船么……要是老天给个机会重来,打死咱也别跟这“义”字沾边儿吖……
“咣”,白玉堂将酒杯重重一顿,拍着桌子又道:“我就搞不懂了,说来你我相交在前,你为何要帮四哥,反将我整入松江,落得朋友笑话!”
十两银子的酒席果然不是好吃的……她吓得两股战战,灌了口陈绍壮胆应道:“五……五员外,您,您有所不知……小潘那会是随展护卫回乡祭祖的,后晓得他被困在陷空岛了,蒋四爷他们便商量法子去救……小潘指天发誓,当时真真儿不知道是您五员外来着……”略停了停,作痛心疾首状,“唉,等见到,悔之晚矣。偏巧您又与我抢篙,生生儿晾出场意外。”想起那随水而去的大包首饰,她心底一阵肉痛,止不住泪光闪闪了。
白玉堂只当她是悔的,心怀宽慰,忙举杯道:“罢了,罢了。既是误会,日后便不要再提。我再问你一句,若早知载的是白某,你可会允了四哥?”
潘盼暗忖:想他少年英雄,心高气傲,偏栽在了自家兄弟手里,出丑于人前,还强捺住心性儿,到开封府赔罪。纵是龙楼显身手、封护卫,私底下怕是也不好受。更何况经此一战,大家伙儿都成了兄弟朋友,更是没处寻仇去了,松江的落水之耻,又怎不让人时时扼腕呢?念及这里,她不由心生愧疚,斟了满杯,语气诚挚道:“五员外,后面害你为难,小潘也是不忍的……喝了这杯酒,断断未有下回。”
“爽快!”白玉堂击掌大笑,“白某交定你这个朋友!”
第57章 拖坂桥鸳鸯聚首开封府阉贼遭诬〔上〕
再说那智化与丁兆蕙,携了御冠,转道洛阳,由水路直奔中天竺。入了杭州地界,重又改过行头装束,扮成礼佛的商人,将宝冠用钱粮筐盛了,扯个空子混进马强家中,暗暗搁在佛楼最大的一座佛龛后首,安置妥当了,仍用那黄缎子佛帘罩住,在外看来,纤毫未露,谁又能料着这内里竟藏了件让人掉脑袋的家私呢。翻过一日,遣人往茉花村递了消息,这小侠正在丁家庄盘桓,从兆兰那探得口风,即刻便启程北上了。
谈起小侠艾虎,经年不过十五,自幼父母双亡,后卖身进霸王庄做了马强的家奴。其主虽是作恶多端,可这小爷却是出淤泥而不染,板板正正,颇有侠义心肠。智化甚喜他品性,悄悄儿收了为徒,传他些机谋本领,后晌遇见紫髯伯欧阳春,怜其身世孤苦,爱其聪敏过人,认作了螟蛉义子,正待将一身武艺悉心传授,未想却遭了奸人设计,生生儿困在大理寺,不得自由。
这一日春光正好,潘盼牵着她的爱狗往城南去。居前的一身长毛,金光闪耀,潘盼跟在后首眯缝了眼笑:瞧这念竹养得膘肥体壮的,毛色儿多炫呐……啧啧,交上白五这样的朋友真是舒心,略帮衬些,就是三十两纹银,够上念竹吃好几年……
官差巨犬,招摇过市,一路引来行人侧目。潘盼正陶醉着自个儿的回头率,倏而打斜刺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