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萝!”男人惊痛,睚眦俱裂,急行数步,跪倒在土堆前。
“云萝……云萝……”男人喃喃唤着,一手拥紧孩子,一手持剑胡乱地拨着泥土。
惨乱形状,潘盼再也不忍卒睹,默默转过身去。“怎会这样?!你说!”头顶一声怒吼,倏觉气息一窒,险些背过气去。“咳咳……”她竭尽全力去拽喉间那只巨掌,“不关我事啊!你看我又不会武功!”她急着撇清干系,“是念竹!不,是乌古!它发现的,我来的时候夫人已经不大好了,是她托我把孩子带给你!若你也不在,她让我把孩子带去大辽千叶山!”说着,又从怀里掏荷包,“喏!关文玉牒都在这里。大侠,你……你不要冲动啊……”
男人松手,复又扳过她肩头,话音凄厉道:“谁让你碰她的?!谁允许你把她埋里边的?!”
潘盼痛得眼泪汪汪:“下雨……外边淋着好冷……”心底酸楚,泣不成声道,“还能怎样……”
“是……底下好冷……”男人失魂落魄,臂膀垂落,孩子生生儿往地面上掉。潘盼眼疾手快接住,饶是惊出一身冷汗,惶惑不已看向男子,却见他神色茫然,径直朝坟头扑去,发疯似的掘起土来。
“云萝……阿信哥哥带你回家……”男人满手是血,小心翼翼拂去泥土,拎起袖口轻拭那苍白面颊上的污渍。
潘盼只道他疯了,杵在一边,嚅嚅提醒:“你怎么好这样……夫人……该入土为安才是……”
“入土为安?”阿信骤然起身,目中精芒暴涨,“她被你们害死在这里,葬在此处,如何能安?!”
潘盼见自个儿又被扯进去了,吓得连连摆手:“不……不是你们,是……是他们才对……”
“他们是谁?!”阿信怒喝。
潘盼惊魂:“不……不是他们……他们是谁,我……我哪知道……我……我是想说和我不相干呐……”
阿信恨恨地剜她两眼,折回坟前,从怀内摸出几块松脂,用火折点了,悉数撂进坑里,刹那间,烈火熊熊,令人倍感惨烈。
终于捱到尸骨成灰,瞥见阿信正专注集着骨殖,她心内求神拜佛:苍天啊,大地啊,各路神仙啊,咱今日真是霉运当头,倒是显显灵咧,保佑待会儿,咱与这疯子各奔东西罢……
天色渐暗,林中隐隐闻见狠啸,潘盼益发紧张,左臂抱着孩子,右臂拢着松狮,歇在树下,瑟瑟发战。但见阿信走了过来,接过孩子,逼视着她道:“那日在中牟遇见过你,如何跑到环翠谷来?”
潘盼暗想:咱总不能说是来瞧你和我那冒牌老爹比武的罢?他这一身伤也不知是不是得罪欧阳胖胖弄的……不可能啊,北侠如何会对妇孺下手呢?唉,这事儿复杂了……念到这层,她信口编派道:“此处毗邻□□陵寝,龙气甚旺,我过来……就是想瞻仰瞻仰。”
阿信遽然伸手,一把捏住她下颏,沉声道:“当真如此?”
潘盼面目扭曲,忍住疼道:“那……那是当然……”
“这是甚么?”阿信陡然觉察她前襟接缝处露出一角书页,当即翻手如电,拈出本绢册来,“万胜刀谱。”阿信笑得冷冽。
潘盼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心头大呼完蛋。
“你既不会武功,又随身携着刀谱作甚?”阿信大力攥着书册,指关节咔咔作响。
“我……我在路上捡的。”她缩着脖子,只觉脑袋有些悬乎了。
“一百零八趟万胜刀,欧阳春的成名刀法,这般容易便被你捡了去……嗯?”
“谁知道啊……撞巧了呗……”她嗑嗑巴巴接口,“你想要,拿去就是了……反正咱收着没……没用……”
阿信紧盯她道:“听闻北侠碧眼紫髯,与我大辽没拈族人近似,你也生就一双绿眼珠子,还随身带着万胜刀谱,这可真是巧上生巧。”
潘盼被逼问得语塞,阿信拧住她胳膊又道:“我与欧阳春约定今晨于环翠谷一战,他人影未见,却来了众多蒙面杀手,沿途伏击我夫妇。你说!这是为何?”
“这……这个,我也整不明白呐!”她哭丧着脸答腔。
“既然俱是不明白,你这就随我去寻欧阳春质对!”阿信拖住她便往前拽。
“上哪对啊……”潘盼被拉得跌跌撞撞,“哎,我说你不如报官罢?咱在开封府有熟人,带你去包相爷那递状子……包相爷能耐可大了,夜审阴,日断阳……”见阿信置若罔闻,她不禁绝望哀嚎,“哎,你倒是轻点吖!把咱拽死了,还对个鬼啊!”
阿信倏地丢手,潘盼惯性朝前栽去,正伏在地上龇牙裂嘴,只听身后之人凌厉开口:“你再多话,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第65章 泄身份百口难辩寻真相暗访松〔下〕
出了环翠谷,西行两里,便是个荒僻的小镇。阿信一句“割舌头”,把潘盼唬成了闷嘴葫芦,焉不拉叽跟了一程,天色已全暗下来,加上大半日米水未进,心里头别提多憋屈了。
“你去那边寻件衣物。”阿信用嘴努努路边一座小院,示意潘盼上前。
灰墙黛瓦,廊下晾着几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子,门边倒戗钢叉,窗沿遮着兽皮,像是个猎户人家。潘盼偷觑遍身血污的阿信,困顿之中自有一股镇定,想必在辽国身分非比寻常,灵光一闪,动起了与虎谋皮的心思:他不是让咱跟着他么?咱就跟到底了!别看关牒在手,可人生地不熟的,孤身一人去大佛寺探访,委实着难……若能随他混出关去,再起个路引,这苦难之旅指不定就结束了……转到这里,心底曙光乍现:得与此人好好套近乎!“嗯嗯,我这就过去讨一件。”她点着脑袋道。
“不必惊动屋主。”阿信接口。
那不是偷么……潘盼满脸黑线,斜睨门口雪亮的钢叉,眼前仿佛幻出一副遭人持叉追杀的情景。
“把这个放窗台上。”阿信从怀中摸出一小锭碎银,又道。
“噢……”潘盼依言接过,在手中掂了掂,欲言又止。
“还有甚么不明白的?”阿信目光犀利,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儿,冷冷问道。
某人鼓足勇气开口:“我……我是说用不了这么多,你那里还有没有小点儿的……”“银子”两字儿还未说出,睇见阿信面色更寒,唬得掉头就跑。
遥想当年,跟着那拨子大侠厮混,翻墙入院的事儿也经历不少。此番一堵矮墙,自是不在话下,仗着身高臂长,如意绦都逮不着使,便轻松跃过。潘盼落在院内,瞅瞅四下无人,快步走到廊下,摘了两件袍子便溜。
“喏,拿来了。”她按着胸口喘息,想想颇感后怕。
卸去一身血污褴褛,杀气恍若消迩于无形,潘盼见了,壮起胆子提议:“大侠,天这么晚了,总不能露宿山野罢?是不是该进镇子……”
“上客栈。”阿信面无表情出声。
小镇叫做东晚镇,镇上有家独一无二的客栈,叫做东晚客栈。此地过路客极少,买卖营生俱是惨淡,不过是家宅院大些的户主,拾掇了半进厢房,悬块招牌,权当挣外快罢了。
想不到恁晚还有生意进门,当家的满脸堆笑迎上前招呼:“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嗯哪,最好再来些吃的。”潘盼此刻的最大心愿便是填饱肚皮睡觉。
“好嘞。”掌柜答应着又问,“要几间房?”
“两间呗。”她想也不想道。
“一间。”身后阿信陡然插口。
“甚么?!”潘盼听了直跳脚,指着松狮道,“喂,你瞧清楚了,连上它可是四个。一间房,挤死了,怎么休息啊?”
阿信拍着孩子道:“我带烈儿,你同乌古可以打个地铺。”
潘盼气得不行:“咱自个儿掏钱,另开间房成不成?”
“不成。”阿信话音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我发誓,我肯定不跑,咱说话算数。”她仍是不死心道。
阿信不理她,朝向店家问:“掌柜的,住一宿合上饭钱,一共多少银两?”
店家瞧他俩如此,只道遇上了穷酸,伸出一根手指头晃悠,故作大方答道:“看你们也怪不容易的,给一两银子罢。”
潘盼煞是郁闷地杵在一侧,看阿信付银子,却见他袖内兜内翻了许久,并未摸出半点,掌柜面色益发凉薄,不由叹息:唉,大侠总是对别人慷慨,对自个儿刻薄吖……探手入怀,将先前阿信与她抵袍子的碎银拿了出来。
“这……”阿信迟疑。
“刚跑得急,忘记搁下了。”她咧嘴道。
小二引着一黟人到厢房,未有多时,又热了些饭食送上。潘盼饿极,也不理会阿信父子,自顾自大嚼个不歇。
阿信看似没什么进食的心思,抱着孩子伫立半晌,待孩子哭个不住方坐到桌边,哄将起来。他用菜汤和了些白饭喂孩子,偏这奶娃打小娇惯,到晚更恋母乳,哪肯搭理这些粗食,只闹得更凶。“咣啷”一声脆响,潘盼唬了一跳,半块馒头梗在喉咙管不上不下,连喝了几大口汤始才顺了下去。偷瞄一眼,原是对面的大侠心情不好,摔了碗撒气儿呢。
小二闻声而至,见屋子里狼藉,合上阿信一脸铁青,抖呵着道:“二……二位客官,可是饭菜不对口味?要不小的这就去重弄些……”
“哎哎,不必了!”潘盼吃饱喝足,精神抖擞跳出来打圆场,“刚不小心打了贵店家什,一定照赔,照赔……”
小二松了口气,边收拾碎瓷边道:“不妨,不妨!岁岁平安……”
她又转到阿信身侧,道声“我来”,伸臂拢过啼哭不休的小人儿,朝小二吩咐:“小二哥,我这大侄儿怕是饿很了,劳烦你速去炖碗蛋羹,要嫩嫩的。”
“好咧,客官稍候。”小二忙不迭应着下去了。
潘盼细看这孩子,额角宽阔,天庭饱满,眉眼酷似其父,连哭声都比寻常娃儿要嘹亮些,联想到他生母新丧,不禁心起爱怜。“来来来,坐下来。叔喂你吃东西哈!”她抱着孩子轻拍,又搛几筷菜食进嘴,细细嚼成烂糜,跟老鸟喂食似的,口对口渡了过去。反复数次,娃儿吃得香甜,也不再哭闹。稍候了会,一碗蛋羹填下,竟熟熟睡着了。“嘿嘿……”她捏捏怀中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一时倍感欣慰。抬首再看阿信,正绷张冷脸,一言不发盯着她瞧呢。
“我说大侠。”她趁热打铁献计,“你要回辽国不?刚好咱也想去寻亲,不如同你们路上一道罢?你家小郎君交于咱照顾便是,担保侍服得妥当。”
“寻亲?”阿信沉吟片刻,皱眉道,“你打算上哪儿?”
“大佛寺。”
“韩氏家庙……”阿信喃喃低语,骤然抬高声调喝斥,“少在我跟前耍花招!环翠谷一战,若查出与你相干,我定削了你的脑袋与云萝作奠;若无牵连,你给我即刻滚蛋!”
潘盼执脸贴了个冷屁股,面子上臊得慌,心里头正慰问着阿信列祖列宗,却听他又道:“把烈儿抱过来。”
“不给!”她抱着别人家的儿子,倒也理直气壮,神色颇似护雏的老母鸡,“还没睡实呢,给你一抱,又该闹了。”
“你!”阿信忿然站起,“好……”点点头复又坐下,面色尤其不甘。“哗啦”轻响,他将己身外罩的袍子扯落,露出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