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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消停了。”蹑手蹑脚放下孩子,白玉堂轻叹一声,如释重负。
“白大哥?”
“嗯?”
“怎么不见……”潘盼小心翼翼问道,“丁二侠?”
“他呀,”白玉堂递了盏茶与她,回道,“为你抓药去了。”
“哦。”潘盼当作不经意又问,“方才那位大夫怎么说来着?”
“风邪发热……”白玉堂斟酌着用词,“大夫说汤药调养几日就大好了。”
“我隐约闻见,你们说到雪莲,那是做甚么用的?”潘盼继续追问。
白玉堂老实作答:“三指雪莲是一味名贵的药材,杜郎中觉着或有化解冰蟾之毒的功效。”
“真的么!难不成我的眼睛还能治?”潘盼偏过头来,满脸希冀。
见她这般期待,白玉堂心底莫名一酸,柔声安抚道:“且放宽心,哪怕是寻遍天涯海角,我都会为你找来,试上一试。”
潘盼思绪略沉,料想这三指雪莲必是极为罕见之物,忙敛了神色道:“白大哥费心。可凡事必有机缘,冒进不得。此时此刻能置身此地,已是上天眷顾于我,纵是往后再也瞧不见了,也难说是遗憾。”
白五听出她话中有话:是不愿旁人为了三指雪莲赴险。不禁动容道:“能治好便好。即便是治不好,我白玉堂作潘盼的眼睛便是。”
耗子哥哥,你这是要邀请我去陷空岛安度晚年么……联想那岛上还有爱哭的大耗子、倔头的二耗子、火爆的三耗子、贼精的四耗子……潘盼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凄惨场景:一只熊猫抱头蹲在地上,周围一圈叽叽叽喳喳的大小耗子……
第86章 侠客行哪怕关难路险情义坚何惧山高水长〔下〕
“当归三钱、知母一钱五分、葛根四钱、白芷一钱五分、细辛五分、枳实一钱五分、甘草一钱二分。”小伙计一边报着药名儿,一边麻利地将药材打包。
“这个祛风泄热的方子倒是精准,拿来给我瞧瞧。”药行查柜是个契丹老者,听见伙计吆喝,一把夺过药方,赞不绝口。
丁兆蕙接过药包,顺嘴道:“觉得好,你便收着罢。指不定下回还能帮上旁人。”
查柜愣上一愣,忙竖起大拇指称赞:“你这个汉人,良心倒好!”
经他这么一夸,丁兆蕙反不大自在:“善邻本是人之常情,老人家何出此言呐?”
查柜将药笺折起,又小心翼翼纳入一册书卷之中,方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汉人虽说医术高明,可从不轻易给我们契丹人诊病,中用的方子都藏着掖着,实在是让人恼火得很。”
不等丁兆蕙接口,方才抓药那伙计凉凉说道:“前两年给南王瞧头风的汉人郎中,挨个儿地脑袋搬家。都这么着了,你倒是说说,谁还敢给你们契丹人瞧病……”
查柜老脸一红,举起药槌,朝伙计头上轻敲一记:“你小子就是嘴巴能!还不快给我干活去!”
丁兆蕙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道:“老人家,你们这儿可有雪莲售卖?”
“雪莲当然有。”查柜点点头,神色颇为自豪,“你可是找对地方了!别说析津府,整个南京道也是我们家铺子货最全呐!”查柜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道,“喏,有水母雪莲、绵头雪莲、槲叶雪莲;还有鼠曲雪莲。想要哪种?给你个优惠价儿。”
丁兆蕙略作沉吟:“可有三指雪莲?”
“这……”查柜脸色变了数变,悻悻然道,“这个还真是没有。”
果不其然……丁兆蕙苦笑:“无妨,我就问问。”说着,拎起药包要走。
“哎!小兄弟留步。”查柜勾勾手指头,笑容神秘地示意双侠回转。
丁兆蕙诧异着又折返入内,拱手行了一礼,询道:“老人家还有甚么指教?”
查柜将他追头逐尾打量一遍,反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曾婚配?”
双侠额际黑线重生,耐住性子作答:“小可尚未娶亲。”
查柜眼神骤亮,兴致勃勃道:“近几日,南王府上的如珍郡主,正在城中结棚搭台,比武招亲呢!小兄弟,我瞧你内息沉匀、目色精锐,功夫必定是不弱。何不前去试试身手?”
丁兆蕙听了,哭笑不得道:“郡主乃金枝玉叶身,吾辈不过四海为家的江湖浪子,委实不敢高攀。”
“我瞧你们汉人呐!成天只晓得讲究繁文缛节。”查柜摆摆手,不悦道,“契丹儿女可看不上这些,既然定下了比武招亲,那最后胜出的就是郡马。其余的,一概莫论。”
“老人家美意,小可心领。”丁兆蕙抱拳道,“只不过,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便前往。”
“小兄弟口中的要事,只怕跟三指雪莲脱不掉干系罢?”查柜骤然又问。
双侠略怔,一旁舂药的小伙计忍不住插嘴道:“师父,你刚这一席话,弯儿可绕大了,徒弟听着,都快顺不回头了。”
查柜双眼一瞪,拿起药槌,作势要打的样子:“以下犯上的东西,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
小伙计抱头跃向一边,斜睨双侠,大声道:“你老何不说明白些呢?三指雪莲,南王府上就有!”
丁兆蕙惊喜交集,失声道:“此话当真?!”
小伙计顽皮吐舌:“比真金还真呐!”
“老人家!”丁兆蕙扭头,急切地问向查柜,“南王府倒是怎么走?”
“使不得!使不得!”查柜双手直摇,“南王府门禁森严,哪能够随意闯得。三指雪莲是粘八葛觐献圣上的贡品,南王因平叛有功,太后赏赐才得了些。像这般尊贵,只怕看护得比眼珠子还重哩。”
“那……”双侠挑眉,“你言下之意是……”
“这眼底下,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嘛!”查柜进一步释疑道,“南王耶律仁先五子一女,如珍郡主自小便被视若掌珠,三指雪莲可不就在她的嫁妆之内。再说了,咱们这位郡主知书识礼,长得也是明艳动人,能娶到她为妻,那可真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双侠道谢离去,拎了药袋一路心事重重,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城中南王府。
打老远望过去,临街一座七尺高台,披红挂彩,好不气派。左右立柱还镌了一副金字楹联。上书:“开十丈擂台问天下英雄何在候一代豪侠配如珍郡主无双”。
台下围了一转边提刀佩剑的青年豪俊,正在大声议论着甚么。观服色,以辽人居多;汉人、西夏人次之;间或还有来自吐蕃与高丽的。
双侠近前些许,原来众人说的是比武细则。有人不服气问:“这禁使毒物也就罢了,可自古兵不厌诈,为何要将暗器放入禁制之列?”
桌前,坐着一位盛装华服的中年男子,面露讥诮回道:“南王府招的是郡马,可不是响马。蝇营狗苟之辈还是滚远些好。”
“你倒是谁?怎地出口伤人!”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道。
那人“呼喇喇”掀开柄折扇轻摇,傲慢之色溢于言表:“你们之中谁做得成郡马,日后自然便能够知晓我是何人。”朝身后举了举手,沉声令道,“取我的弓来!”
侍卫早有准备,转瞬便有两人抬了只漆花大匣呈到案前。华服男子弹指轻挥,匣上红绸应势而落,一张黑漆黝亮的铁弓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张弓,没有二百斤的膂力开不下来罢?”
“也不知道是比武,还是比力气来着……”
一干人窃窃私语,部分底气不足的露了怯,已悄悄儿地紧赶着退场了。
华服男子环顾面前这支郡马预备队,得意出声:“诸位都是练家子,不消我多说了罢。自觉能开这二百斤铁弓,手上还能有准头的便留下。”摇晃着折扇又道,“台上的彩旗瞧见了没?统共一十六面,赤、白、青、兰四组,每一面上皆有编号,用白羽箭将其射落,三日之后,便可来此处比武招亲。”
“分明就是捉弄人嘛!”
“他打算要郡主老死闺中么……”
众人一片哗然。要知这强弓,须得配上重箭来使,白羽箭轻飘,寻常只作练习之用。弓箭已是不搭,还要射中这数十丈外迎风招展的旗帜,此中艰难,实为不可想象。
顷刻间,人又散去了一多半。场内仅剩二十余人而已。
所谓水落石出,这晌会功夫,台下人头一稀,那是妖孽尽出。先前人多,合着奇装异服的不少,扎堆拥一块儿,倒是谁也不比谁惹眼。如今空了,其中一个和尚打扮的胖子,与另一个身披道袍的瘦子,便显得分外突兀。
“如珍郡主比武招亲,这俩和尚、道士跑来凑甚么热闹?”有人好奇道。
“喂!说你呢,牛鼻子!还有旁边那秃驴!”一名体格健硕的契丹武士,煞是粗鲁地指着他俩喝问道,“走错道了罢?南王府可不是你们挂单、化缘的地方!”
那道士竟也淡定,轻哼一声背过脸去,不愿理睬众人。
大伙儿又齐刷刷将目光移向和尚,胖子远不及瘦子沉得住气,摸着自个儿地光头,局促道:“看甚看?!你们因何而来,小僧便因何而来!”
一干人哄笑不止。
华服男子收起折扇,反转过来笃击案台,皱眉道:“道长修行之人,参选郡马,怕是有些不妥罢?”
瘦道士不慌不忙应声:“招亲贴上明明白白写着:但凡未曾婚配的成年男子均可报名,并无僧道不可加入之说。再则贫道修的是玄妙无上正真道,是为道教隐宗,也没有禁婚的规定。”
华服男子眉头越拧越紧,转而朝和尚发问道:“那么大师你呢?你又是礼的哪门哪宗的佛?难不成那些清规戒律都是念着顽的?”
胖和尚双手合十,答道:“小僧原是皈依在华严宗大佛寺,圆明堂汇通法师座下。不过众生沧海、缘起缘灭。数月前,如珍郡主往大佛寺进香之时,小僧有幸睹其仙颜。多般思虑,小僧便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迁单还俗,再续尘缘。”
场内一阵静默,接踵而至的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有人小声嘀咕:“久闻大佛寺戒律森严,怎地出了如此淫僧……”
“你们……”华服男子被这僧道二人回得语塞,“哔叽”一声又甩开折扇,心烦气燥地刮将起来,“一个比一个奇葩!”扭过头朝身后唤道,“近侍!”
“卑职在。”一人躬身上前。
华服男子压低了声音问:“方才那和尚,说他师父叫甚么通来着?中通还是圆通?”
“回大人,是汇通。”
“对!就是他!”华服男子咬牙切齿地吩咐着:“待会带两个人去大佛寺,给我把那老秃驴绑来,倒要问问他,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徒弟的!”
言罢,神色一凛,看向众人道:“每人限射三支箭,哪位先来?”
“我!”将才那名契丹武士大喇喇上前,端起铁弓,却只取了一支白羽箭,拍着胸膛豪迈道,“一支足够!”
旗帜设得甚高,只见他单膝跪地,挽弓搭箭,慢慢瞄准了,大喝一声:“着!”一面赤旗应声而落。
“好!”众人纷纷击掌,赞叹不已。
紧跟着,群豪依次上场。有些一发即中,自是喜上眉梢;有些三发不中,只能扼腕叹息。值得一表的是那僧道二人,箭术竟异常了得,俱将彩旗收入各自囊中。
约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