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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倒也不是非辞了叔祖父不可,只是叔祖父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家里出了事,一时顾不上家学,孙儿瞧,是不是请个代课先生呢?”
“代课先生?”
“是的。”贾瑚点头道“这科举三年一次,京里势必有不少落第举人不肯回乡,干脆请个落第举人帮衬着教着便是,待过了一年半载,代儒叔祖父缓过来后,再让他教着便是。”
在别的地方,要请个先生怕是不容易,但在京里却着实不难,每次科考时有多少举子来京赴考,得中进士的也不过就那些,有大半人都落了第。
虽说大半的举人都回了乡,三年后再拼,不过也有不少人不愿意回乡,想待在京里谋求机会的,以他们荣宁两府的名头,不信吸引不到先生。
贾代善有些犹豫,“就怕他们不肯来教蒙童识字了。”
当年他不知道废了多少心力,走了多少门路,这才给两个儿子请了先生细心教导,当年给儿子请先生的艰辛,至今难忘,是以一听到请新先生,贾代善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贾瑚傲然道“这世上没有不能委屈的人,只有谈不拢的价钱。”
连陶渊明都为五斗米折腰了,读书人再有骨气,也拼不过银钱两字。前些时候这读书人少,自然傲的起来,但眼下天下太平,读书的人越发多了,这读书人一多,自然就不似先前值钱,现在要请几个落第举人,一点也不难。
“再则,只要咱们请人时说个明白,说是给蒙童启蒙,虽说是些孩子,但活计清闲,又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裳,他们爱来就来,不爱来便不来,来了,也就别给咱们叽歪。”
听到最后一句,贾代善当下便忍不住叫好,他最讨厌的莫过于那些文官废话一堆,用到实事上也不过就只有一成,平日里的功夫尽用在讽刺人上面了,而如今明买明卖,都说明是教蒙童了,要是来了还叽叽歪歪的,便是那人不懂事了。
“不过……要不直接请几个秀才便罢了。”贾代善迟疑道。
毕竟只是给几个蒙童启蒙,说实话还不如去请些老秀才便罢,再则也便宜些,那怕是个落第举人,这一年下来,食衣住行、笔墨纸砚,少说也得多添个一百多两的花销,相较之下,请个秀才也不过才五十两便已经很足够了,祭田的出息虽多,但这钱总得花在刀口上。
贾瑚淡淡道“眼界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虽是教几个蒙童,但日常接触的是举人,也能让这些孩子打开眼界,别总据泥在咱们贾府这一亩三分地里。”
要仅仅只是让贾氏子弟识几个字,寻常的秀才也就够了,但他有心架空贾代儒,自然得挑些有学问之人,狠狠地把贾代儒给架空起来。
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眼下贾氏子弟还不似后世那般混到无可救药,会来家学的,十之都是有心再进一步之人,在听过了举人的教导之后,谁还听得下代儒叔父的教法呢。
“况且……”贾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瑚私心想着,二老爷在读书上蹉跎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也跟被耽误了多年有关,请个举子,让二老爷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二老爷这人眼睛都快长在头顶上了,他前些时候忙着教内务府的人烧玻璃,其中也几个工部的官员一起来学习,也不知道怎么被二老爷瞧见了,这嘴里阴阳怪气的,套句小太监私下跟他说,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他们几个说不定早给二老爷套麻布袋了。
对此,贾瑚实在很想告诉他们,不用给他面子,尽量揍吧,不过做为侄子,贾瑚不好明说,只能强忍着郁闷的心情谢过。
贾瑚最为侄子不好教训贾政,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他倒要瞧瞧,当二老爷遇上真正有学问之人后,还怎么跩个二五八万的。
贾代善心下感慨,“难为你还想到你二叔。”
是了,政儿幼时也是极聪慧的,老妻日日夸奖着他,总是说着政儿比赦儿还要聪明,而如今政儿变得如此之蠢,定是平日里往来的人都太蠢了,以致于被影响到了。
贾瑚顿时死鱼眼。
他一点也不想到贾政,他只是想整他而已。
想到贾政的性子,贾瑚灵机一动,问道“祖父可有考虑过二老爷的将来?”
贾代善无奈长叹,他怎么可能没考虑过贾政的将来,奈何这孩子不争气啊,连考了几次始终考不上,就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即使他想使力,也着实使不上劲啊。
补官的最低标准是举人,一个秀才!不!连秀才都不是的人,他连力都使不上去。
贾代善叹道“且让你二叔再试几次,再不行,大不了我舔着老脸,给他捐个闲职,求个官身便是。”
贾瑚笑道“祖父可有想让二老爷先实习一番?”
“实习!?”
“不错!”贾瑚笑道“孙儿看,二老爷的能力是有的,不过就是不够圆滑罢了。”
听到此处,贾代善难得有良心的汗颜了一下。
贾瑚续道“四皇子贵为仁郡王,素来仁善,眼下又管着户部,手底下自然需要不少人辅助,正巧四皇子欠咱们一次,不如让二老爷在四皇子身边做个笔帖氏,学习一下为官之道也好,既使学不到什么,开阔一下人脉也是好的。”
他虽然眼下无法对四皇子做些什么,但至少能恶心死四皇子,想想四皇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得不捏着鼻子帮贾政擦屁股,贾瑚就觉得混身舒爽。
贾代善沉吟许久,“如此也好。”
虽是浪费了一个人情,不过他也没指望从四皇子身上回报些什么,也就不差这一点了。
再则,政儿有几斤几两重,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明白的,若是冒然给政儿求个官身,他也怕政儿做不好,如今先做做笔帖式也不错,横竖不过是个笔帖式,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要是能让政儿成长一二,也是值得的。
贾瑚灿烂一笑,露出阴森森的小虎牙。
把贾政丢给了四皇子,略略去了心中的郁气之后,贾瑚将先前让书肆新印的算经十书交给祖父道“我在内务府这段时间,多少也和工部之人也打了些交道,别看这科举考试不考算学,但真入了仕之后,无论工部还是户部,都免不了用到算学。
寻常秀才,怕是不懂算学,如今既然请了举人来教,趁这机会让贾氏子弟好好学学算学也好,即使考不上秀才、举人,这算学学好了,也可以去做个帐房什么的,不至于没了生计。”
他想让贾氏子弟学的,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而已,数学,才是真正立身的根本啊,科技离不开数学,发展也离不开数学,在同一个时代之中,华夏明明是最先发展数学,曾有过最好的数学资源,但却因为科举不考而荒废了,着实可惜。
贾代善思索片刻,“好!就按着你的想法去办。”
贾代化死后,荣宁两府便成了贾代善的一言堂,贾代善要多请个落第举人教导家学里的孩子,大伙自然是不会反对,况且请的先生越好,自家的孩子考上科举的机会也大点,大伙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人人赞成,要不是不好花销太多,说不定还想多请几个。
贾代儒虽有些不满,不过贾瑚装作无意的细算了一下他缺课的日数……饶是贾代儒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话了。
于是乎,贾代善当真让人请了举人来贾家家学教书。
而且他还留了个心眼,特意请了个年纪偏大的老举人前来教书。
虽说是科举三年一次,隔个几年再换个先生也无妨,不过如果这先生能一直教下去,自然是再好也不过了,这人老了,志气也短了,过得几年安稳日子,也失了再去考什么进士冲劲了。
虽说穷秀才,富举人,但这老举人大概是个特例,他膝下也就只有一子,累积的一点银钱全给儿子治病用了,为了给儿子治病,就连房子也卖了,是以虽是犹豫过了一番,看在银钱的份上,终究是来了。
这时代的读书人虽然迂腐,但也懂得投桃报李,既然收了贾府的银钱,教导起几个孩子也颇为尽心,瞬间把贾代儒比成个渣渣。
不只如此,贾瑚还惊喜的发现老举人的独子虽然因为身子之故,没法考取什么功名,不过这学问倒是不错的,由其是数学一道倒是比老举人还要强些,于是与祖父商量了一番,也给了老举人的儿子一份工钱,让他直接教着家学里的小孩子学数学。
于是乎,老举人一家子就这样子在贾家家学里生了根了,至于贾代儒虽然照样做着他的司塾,不过正经而言,也没有孩子再跟着他学习了,贾代善也干脆直接把贾代儒架空,让他领着一份司塾的干薪便罢。
以前没有对比也就算了,如今有了对比……
那怕是亲兄弟也不能忍啊!
当贾瑚终于帮着内务府搞定了玻璃,跟着同样也要去辽阳府跟王子腾团聚的王何氏前往辽阳府之时,这贾家家学已经和先前大不相同,不但颇有新气像,而且欣欣向荣,每当经过贾家家学的墙外之时,还能听见莘莘学子们的诵读之声。
莫说其他贾家老人了,就连贾代善都喜欢在墙外待上一会,听听他们贾家子弟的读声。
这才是兴望之家的气势啊。
不过这一切都跟要去辽阳府的贾瑚无关了,只不过……
贾瑚望了一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小贾琏,在望了一眼在马车一角安安静静吃着他的点心的小贾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琏哥儿也就罢了,这也是他跟祖父与父亲商量过的,横竖琏哥儿经过先前的事之后,也不需要奶娘时时喂奶了,把琏哥儿带到辽阳府,让张大舅好好调/教,学习圣人之言,省得琏哥儿一天到晚只想着纳妾生孩子!
但是这贾珍跟着他到辽阳府做啥?别告诉他这小子是想来个郊游啊!
贾瑚瞪着贾珍,怎么看怎么不爽,特别想到这小子竟然给他弟弟拉皮条,把自己和儿子收用过的尤二姐塞给琏哥儿一事,他就手痒痒的想揍贾珍的小屁股。
这时的贾珍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胖子,还看不出将来好色无行的模样,不过贪吃这一点倒是真的,不过才跟着他们短短几日,就吃掉了整整三大盒的点心,不但如此,他吃到后来还嫌点心絮了,不够香甜,还吵着要奶娘给他买新鲜的点心,着实担误行程。
贾珍怯生生的吞了一口口水,“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老爷去了江南做官,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以后没人管呢,娘亲不知道怎么的便把他送到荣国府里来了,不但送过来了,还让他跟着瑚哥儿一起去辽阳府,他自个都曚的很呢。
贾瑚眼眸微眯,颇为不善的上下打量着贾珍,那眼神活像是在评估着贾珍有几斤几两重,啥时可以拿出去秤斤卖的味道,吓的贾珍死命的缩了缩自己胖胖的小身子。
呜呜呜,他明明是哥哥,怎么瑚哥儿看起来比他还凶?
一想到娘亲的吩咐,贾珍鼓起勇气道“瑚哥儿,我可是哥哥──”
贾珍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贾瑚挑起了眉,冷哼了一声,“嗯哼~~~”
那尾音一波三折的,那怕是贾珍这般傻呼呼的也觉得有几分不妙,当下乖觉道“没……没什么。”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