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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都不能见光，一点点的阳光就能让他们化为灰烬。少女预约的拜访时间是明天一早，这也就是说，她虽然生有鬼相，却与鬼没有丝毫关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不是鬼也不是人的少女，继国缘一对玉依多了些好奇，但他并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表示会代玉依传话。
“那么，不知小姐是否愿意报上名讳？以便我去向主公回禀此事。”
……名字？玉依愣了愣，这个词联想到的东西让她感觉有些陌生，然而紧接着她却想起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身影，温柔而亲昵地唤她“小玉”的样子。
“小姐？”
耳边的轻唤将意识唤回，玉依微敛双眸，低声回答：“大筒木玉依，您称呼我玉依便好。”
*
玉依在山林中等到了清晨，然后下山准备赴约，在镇子的入口处，她看到了早就等在此地的继国缘一，冲他倾身作为问候。
继国缘一同样还礼，走在前方带玉依进到了镇中一间普通的民宅中。在进去之前，玉依看到这宅子的大门上挂着很有特色的幕帘，上面绣着紫藤花的图案。
玉依在这座紫藤花的宅子里见到了鬼杀队的主公，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俊秀男子，散发着柔和自然的气息，然而他皮肤苍白，双目失明，在前额和脖颈处还能看到仿佛中了毒似的，呈现青紫色向外鼓起的经络血管。
玉依一眼看去便有些诧异了，她用走过去坐下的时间仔细观察着鬼杀队主公的因果线，发现它复杂到几乎能够牵连一整个大陆，甚至就连作为神子的继国缘一也在其中。
这个鬼杀队也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但玉依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她今天只是来和这位鬼杀队高层讲明自己的态度的。
“日安，玉依小姐。”主公率先开了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雅温和，“在下产屋敷辉哉，是率领着猎鬼人的人。”
是很正常的客套话，玉依同样回以场面话：“日安，产屋敷阁下。”
“今次邀请小姐前来，是有一事希望向小姐确认。”
“玉依小姐您……是神灵吗？”
主公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玉依根本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问：“您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这等于就是承认了。虽然玉依不觉得这有什么隐瞒必要，只是她想不透，为什么一个人类能够一眼认出她的身份。
“有多方面的原因，我们产屋敷一族历代都从神道世家求娶妻子，所以血液中便流淌着神眷者的力量，而且因为一些缘故，我们一族也需要经常和神道打交道，自然有方法能够确认这世间是否有神灵降世了。”
主公微笑着解释道，他的声音中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令人心平静下来的力量，这点即是对玉依也有些许影响，她知道鬼杀队的主公所言不假，他确实因为拥有神眷者的血统，进而拥有超凡的能力。
这样想的话，他能认出玉依是神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他的目的呢？
玉依摸不透眼前男子的想法，这反而让她久违的有了些兴趣，自从她吞噬了十尾后，就再也没有过像这样揣测他人想法的时候了。体会他人的情绪和想法，理解他人的立场和感受，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和处理问题，这份同理心是只有人类才拥有的。
“您不必有所顾虑，我此番前来只是想来见一见真正的神灵的模样，并非对您有所祈求。当然，您若慈悲，愿救助这世间苦难之人，我也感激不尽。”
玉依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包藏私心的意思，鬼杀队的主公，确实是一个很干净的人，或许是沾染神道的人都有这样通透的心灵吧，于是她也没有排斥与他的对话。
“你是指鬼吗？那不需要我来多此一举，世界早已赐下神子，他的天命即是消灭恶鬼。”
“您是指继国缘一吗？”主公丝毫不意外的样子，显然他也对神子的事情了然于心，然而他却说出了出乎玉依预料的话，“诚然他很强大，拥有着神的力量，就连心灵也像神佛一样充满慈悲，我从不怀疑他定然能实现我产屋敷一族的夙愿，将鬼王消灭。”
“但是……”
玉依疑惑地偏了偏头，她眼前的男子言语中充满着对神子的信任，可却露出了忧虑的表情，而他接下来的话不仅让她明白了原因，更让她心头一紧。
“以人身降生的神灵，该遵从的是人类的命运，可缘一他却没有一颗人类的心，等他消灭了鬼王完成天命，他也就如同傀儡一般丧失了存在意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那之后，他能多少获得一些，属于人类的幸福。”
“属于人类的幸福？”玉依轻声重复着，这一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冬日的祭典上会出现的再平凡不过的一幕，阿修罗给她买回来的颜色鲜艳的糖苹果，并且给她带来了预料外的章鱼丸子，她仍然能回忆起那甜甜的苹果和香喷喷的丸子的味道。
玉依很清楚她并非神子，也没有所谓的天命，可她却依旧不配再拥有人类的幸福。
“对神而言，这或许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玉依对继国缘一的了解有限，她的话所指的更多是自己，然而并不被神眷顾的男子，却用温和的声音反驳了她。
“不，我相信缘一始终拥有着人类的心灵，只是比起我们这些天生的人，他需要更多的学习和理解，才能让自己更贴近平凡的人类一些。”
“在这一点上……玉依小姐，您也是一样的。”
玉依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句话掀翻了，打碎了，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让被她冰封的念头仿佛初春冻土下的种子那样，以柔弱得似乎会折断的嫩芽，顶开了冰冷坚硬的土地，为荒芜的大地带来第一抹生命的颜色。
学习和理解？就能让神变得像人类吗？她不知道，但她却希望是真的。
那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玉依直到回到暂居的山林里，也还是没能想明白那谜一样的主公究竟想做什么，她也无心思考这些，甚至她自吞噬十尾后第一次，没有对着以世界为舞台铺就的，宏伟壮丽的命运绘卷发呆。
这都是因为她此刻心内的波澜。
“学习和理解……就可以吗？”
但，要怎么学习，又要怎么理解呢？
第97章 十五岁生日在战国4
学习如何做一个人类，这种问题似乎是没有答案的； 至少玉依在山林里每日思考； 也思考不出有效的方案来。
就算拿去问正常的人类也没有用，不会有人能回答她，人生来就拥有的东西要怎样才能学会； 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 站在神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
没有人。
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玉依的思考； 她诧异地抬起头； 看到继国缘一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她所在的方向跑来，强大的神子不知经历了什么，本该不染尘埃的身体上满是风尘，夹杂着属于太阳的金红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无比，杂乱无章地被汗水黏在脸颊脖颈。
他就以这堪称狼狈的模样站到玉依身前，气息都不稳了却还是满脸坚定，就连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都因沾染上了慌乱与渴盼而展现出了绝不属于神的色彩； 并不明显； 却毫无疑问让他不再像神。
他……为什么会是这幅样子？玉依愣在原地，连询问都忘记了。
空有人身的神灵； 怎么可能会展露出这样的，与人类一般无二的模样呢？
“玉依小姐，事关人命，请恕我无礼。”继国缘一匆匆开口，他甚至都等不及多喘几口气让呼吸平复的时间； “我想请您拯救我的伙伴！”
玉依一时顾不上回应这句话，她喃喃自语着：“你是怎么做到的……”
继国缘一见她一副魂不在这里的模样变得更加焦急了，他甚至上前几步，越过了正常情况下绝不会越过的，人与人之间合乎礼仪的距离，对着玉依单膝下跪，以一种带着卑微气息的姿态祈求：“玉依小姐，无论之后您希望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为您做到，所以请您帮帮我，拯救我的同伴！”
真的很着急的样子，玉依的震惊并未退去，但她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伸出手从青年的腋下穿过，仿佛拥抱一样俯身将他抱进怀里。
生平第一次被女性拥抱，还是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继国缘一回不过神，他就听到少女在他耳边说：“那就带路吧。”紧接着身下就是一空，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到洁白的云朵从他身边飞快远去。
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继国缘一才反应过来自己正飞在空中，他看向四周，发现有九枚奇怪的黑色球体正环绕着他们，在球体之外，他甚至看到了许多鸟雀飞在和他一样的高度。
“给我指路。”玉依又说了一遍。
继国缘一被她的声音唤回了神，压下突然被带着飞起来的震撼，飞快地辨认了一下自己的方位，然后指了一个方向给她。
“这个方向越过前方的大山，再向前一点就是鬼杀队的总部了。”
玉依点了下头，调整了飞行的方向，同时说：“那么您也可以详细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继国缘一这才想起来，刚刚乱七八糟的情况下，玉依根本就没有听他解释过事情原委，只是因为他恳求了，所以立刻就带着他行动。
虽然不是人类，但她也有一颗温柔的心。继国缘一看着眼前拥有纯净颜色的灵魂，多少是觉得安下了心，开口向她解释了起来。
“玉依小姐看到我额前的斑纹了吗？鬼杀队有许多人都仿佛被我传染一样生出了这样的斑纹，这斑纹让他们的战斗力成倍增长，能够战胜一切恶鬼，可也因此让他们的寿命变短……”
继国缘一冷静下来就解释得很详细了，于是玉依知道拥有这斑纹的人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没人知道这回事，哪怕已经陆续有两个柱在与鬼的战斗中死去了，也被当做了正常的牺牲。
直到这一次，炎柱在继国缘一的眼前突然体能衰歇，仅仅半天的时间就衰弱到了深度昏迷，而继国缘一在前往探望时，发现了对方斑纹不正常的发热。
斑纹是在燃烧人类的生命来换取力量，这一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被鬼杀队高层知晓。
继国缘一想起已经死去的两个柱，再看看马上就要因生命衰竭而死的炎柱，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愧疚与心痛，这种感觉陌生而奇妙，可他来不及去体会。
在追问主公是否还有办法的时候，神之子却得到了不知算不算天启的答复。
“或许只有神才有办法了吧。”
这句话放在普通人耳中，就是已经没有救了的绝望，但在继国缘一耳中，却让他想起了相隔数百里的山林中，那被主公称为神灵的少女。
继国缘一直接到主公的马厩里抢了马匹夺门而出，马儿累到不能再动他就抛弃马匹，依靠自己的双腿继续赶路，实质上单论速度，把呼吸法运用到极致的他比马匹还要快一些，仅仅用了半日的时间就来到了玉依所在的山林。
不过快是快，实际上若是没有玉依带他飞，继国缘一大概是没有力气再下山的。
“玉依小姐，您有办法吗？”解释完毕后继国缘一轻声询问，问完他便感觉到喉头发干，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他许久不曾饮水的缘故。
“有。”玉依简短地回答，也没有再说更多。燃烧生命罢了，她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