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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听他这样说起,好像是没什么办法,又好像给了自己话头儿,猜不出虚实,就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先生方便不方便写个方子给我们带了去呢,先生可以放心,只要是吃好了就好,我们也不是开医馆的,不靠这个赚钱。”
蒋竹山听了笑道:“娘子怎么说起这样见外的话来了?若是这个法子能破解两难之法,学生早就提出来,还用的着等到今日么,只是大官人的病来的蹊跷,病情时轻时重的,又有些不稳当,哪怕每一日吃的药材都要重新斟酌斟酌,若是不能瞧见病人,无法审时度势,光是开了方子,不是对症下药也不中用的,三娘是个聪明人,虽然不懂医理,想来世间常理都是如此。”
玉楼一面听着,忽然想起方才蒋竹山收拾的药材,剂量算是十分大的了,莫不是有出门的打算,一面笑道:“先生说的正是呢,医者父母心,难道先生人心看着拙夫就这样一日一日消沉下去不成么?常言道有法必有破,先生既然与奴家说了这般日,想必心中已经为我拙夫谋划出一个法子来了么?”
果然那蒋竹山听见玉楼这样一问,有些绷不住了,满面喜悦之情笑道:“不满三娘子说,自从学生奉了杨相爷之命,照顾西门大官人的病体,他也算是学生的半个东家,相处以来,彼此仰慕不说,也是十分相与的。
如今分别在即,学生心中十分割舍不得,倒有个冒昧想法,若是跟了大官人回在阳谷县中谋个差事,一来可以就近照顾长官的病体,二来你家原本就是开生药铺子的,学生意欲谋了进去坐堂行医,这话憋在学生心里好几日了,就想找个机会对你们贤伉俪说说,又怕你家中见怪,以为学生是个顺杆儿爬的,所以多日来隐忍着不说,如今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就少不得先对三娘说一声,若是觉得合适,学生再想办法对大官人提一提。”
孟玉楼听了蒋竹山心中的打算,虽然也是替那西门庆欢喜,又觉得内中有些疑点,怎么这蒋竹山放着太医院中好端端的太医不当,情愿随着西门庆去往阳谷县中,虽然也算是个比较大的镇店了,到底比不上京城之中啊……况且在太医院中行医,万一哪一日进宫当差,这蒋竹山又生的伶俐,保不准就是上人见喜,提拔提拔他岂不是一步登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情愿跟着自己一家回到偏僻之地去呢……
那蒋太医见孟玉楼眉目之间稍微显出一些犹豫的神色,虽然与这位大娘子交浅不曾言深,只是几次交往之间,素知这美貌妇人凡事心中有数,如今面露犹豫之色,只怕是对自己这样的打算有些起了疑心。
连忙笑道:“学生见大娘子面上似有疑惑神色?也怨不得娘子这般犹豫,实在是学生此番抉择不合常理,都是我粗心,不曾向娘子解释的缘故。只因学生的家父当日在世时,原本也是太医院的大夫,谁曾料想说话办事颇为耿直,得罪了权贵,到了学生这一辈上,虽然也仗着祖传医术在太医院里当差,到底不受重视。
这太医名份瞧着尊贵体面,实则颇多凶险,学生为了苦守一点微末的功名,多年来苦熬苦业的,又怕连累的妻儿,如今三十多岁尚未婚娶,谁知道在太医院里也是混不出个名头来,难免心灰意冷,就想着辞官归田,娶妻生子的好……如今见有了这个机会,情愿辞去官阶,追随西门长官回家,助他悉心调养,也是为了将来谋个存身之处的意思。”
孟玉楼听了蒋竹山这样一篇话来解释,方才不疑有他,含笑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外头我们平头百姓瞧着,在太医院里当差倒是尊贵体面,里头的难处也只有先生这些有功名的人才能理会得,既然恁的,辞官回乡做个平凡百姓,不招灾惹祸的,到时候奴家可以出面,替先生谋一个好亲事,方才立得住脚跟。”两人商议了一回,看看天色将晚,方才各自散了。
玉楼回在后面西门庆的房门首处,就听见内间叽叽喳喳的说笑之声,心中知道是李娇儿和桂姐歇中觉醒了,如今百无聊赖,来寻西门庆说笑,心中觉得没意思,转身要出去往大姐儿房里避一避,正撞见小鸾。
小鸾见了玉楼,一把拉了她往旁边桃树后头站了,朝里努了努嘴儿说道:“奶奶怕什么呢,虽然上头有二奶奶,她又不曾出过力营救过爷的,咱们只管进去,保管她们臊了,就避出来的!”
玉楼心中暗笑小鸾年轻气盛,若是自己还在她这般年纪,倒也可以任性骄纵一番,偏生如今早已过了花信之年,若再要这样,反而落得一个不知进退的罪名,只怕丈夫嘴上不说,心里岂有不恼的?当日自己仗着貌美心善,想着船多不碍路,只要一心一意与他过日子,便是家中姬妾众多,照样是恩爱和谐的,如今想来,可不是自己幼稚可笑么……
一面想着,口中早已低声斥责道:“浑说什么呢,我与他是夫妻两口子,难道二姐姐和五妹妹不是?你这小丫头子又充什么荆轲聂政?这会子吃晚饭还早些,咱们去瞧瞧大姐儿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老吉提前出关!
☆、第一百七回
小鸾听了拍手笑道:“正是呢,方才大姐儿还叫我来请奶奶;可巧在这儿遇上了;可能是因为二娘的事情;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吧……”
玉楼听了摇头一笑;跟着小鸾往大姐儿房中去;这一回同意李娇儿和桂姐进门;倒也并不全是为了替养女还了这个人情,玉楼心里实在是希望有人为她分担这样的重担;就好像自己遭了劫难,下意识总想拉上别人也处在相同的境地一般;何况那李娇儿和桂姐算是飞蛾扑火,也是怨不得她的。
玉楼心中感叹自己竟有些凉薄的心思;只是小鸾还在孩提之间;对她说不得这些,说了她也未必懂得,忽然又想起红药来,若是她在身边,自己好歹也有个说话儿的人……
一面想着,两人早已来在大姐儿房门首处。因为如今认作了干女儿,大姐儿现下又是孀居,没有什么忌讳的,孟玉楼就直接打帘子进去,见大姐儿正一个人坐在炕上描花样子,见了玉楼进来,十分热络笑道:
“娘来了,小鸾姐姐怎么不说一声,女儿出去接一接。”孟玉楼摇头笑道:“看你,认了做女儿倒与我生份起来,这才几步路,也要姑娘来接?”
说着携了大姐儿的手,娘儿两个往炕上坐,因为如今缺少人手服侍,小鸾就跑出去要茶来吃。玉楼看见大姐儿正描的花样子,信手取了来,拿在手上细看看,是个鸳鸯戏水的图样儿。点头笑道:“原先你在家时,离着嫁人还有一两年吧?教你绣嫁衣,你只偷懒不肯绣,又说自己针脚不整齐,非要缠着我替你做,可还记得么?”
大姐儿听了,脸上渐渐的泛起了红晕来,扯住玉楼的衣袖撒娇道:“娘笑话女儿,女儿不依的……还道是这辈子也绣不上这个图样儿了……”说着,倒是触动了丧夫之痛,眼圈儿红了,又怕冲撞了父亲的喜事,不好哭出来的。
孟玉楼见大姐儿这样悲喜交加的样子,心中十分怜惜她,又因为西门庆将孩子交给自己抚养,此番对她比平日里更加上心,连忙柔声劝道:“姐儿快别伤心了,等咱们回了阳谷县中,整顿家风重整旗鼓,再把你爹爹的那些买卖拾掇起来,忙完了这个,就要给你说人家儿了,怎么倒说没机会绣鸳鸯呢?”
大姐儿正在心中感叹自己红颜薄命,忽然给孟玉楼取笑,又羞红了脸说道:“娘才比我大几岁?就这样倚老卖老起来了呢……这原是我绣了要给五娘的,权且做个贺礼,娘说好不好呢?”
玉楼听了点头笑道:“还是你心细,你五娘如今进门,我竟没有想起要送她几样贺礼的。”说着,伸手要摘手上的虾须镯。大姐儿见了连忙按住了玉楼:“娘何必分清楚你我呢,等女儿多绣一幅送过去,就说是咱们娘们儿一起送的,倒也合适。”
玉楼想了想笑道:“既然这样,我帮着你绣,咱们娘们儿一起做活计也快些。”说着,就接过大姐儿手上的花样子接着绣起来。
一连过了几日,西门庆的病体也算是硬朗了一些,虽然还是虚弱,勉强能坐车了,玉楼心里多少又有了些希望,就与他商量着回到阳谷县的事情。西门庆这回知道蒋竹山也答应到自己家中供职,也是归心似箭,那李娇儿和桂姐两个巴不得立马就回到家中去享福,自然也是乐意,一家人商议定了,简单收拾了行李,择日出发。
先头一辆车是孟玉楼服侍着西门庆坐了,后头一辆车坐了李娇儿、桂姐和大姐儿。那太医蒋竹山自带着一个书童儿背着药箱子依附他们一家人,在后头骑着马缓缓的跟随。
一路之上无非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倒也无书可表,非只一日来在阳谷县城之内,西门庆此番死里逃生,再见故园,生出许多感慨来。西门府内的吴月娘和李瓶儿一早就得了消息,说是西门庆算准了这几日回来的,每一日都派了玳安儿、平安儿两个在城门外头迎着,可巧这一日迎面遇上了,还是孟玉楼眼尖,瞧见好似自己家中小厮的模样,连忙命住了马,打起车帘子招呼玳安儿。
玳安儿见是孟玉楼,喜得从天而降一般,连忙来上拉住了马缰绳说道:“可把大官人盼回来了,大奶奶听说这几日到家,每一日都派了小人在此处候着呢!”说着,叫平安儿跟车,自己飞跑着回家报喜。
等马车到了大门首处,吴月娘和李瓶儿早已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出来,夫妻相见自有一番哭诉,不必细表。一连在家几日,陆续又有朋友同僚来瞧瞧西门庆。
玉楼到家住了几日,觉得好生奇怪,怎么当日瞧着西门庆的病体十分孱弱,如今来家几天,倒像是十分见好似的,莫不是那蒋太医真有回天之术,能把自己丈夫的病治好不成?心中欢喜之余,又有些莫名忧虑。
那西门庆却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如今身子稍微好一点儿,就不怎么安分了,原来孟玉楼听见太医说丈夫身子不好,怕他再沾染女色,就回了吴月娘,商量着翻修了小书房,布置的舒舒服服的,把西门庆挪进去单独居住,修身养性也是对病体有益的意思,谁知道那西门庆如今吃了蒋太医几剂药,又觉得身子好些,就故态复萌,又要生事。
这一日叫玳安儿来请玉楼过去说话儿,孟玉楼只当丈夫身上不好,连忙收拾收拾过去,谁知一进门,那西门庆早已一把搂了过来,亲了个嘴儿笑道:“前儿我到你房里,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还叫丫头陪你睡,我是老虎,能吃了你?”
玉楼这才知道丈夫又要求欢,脸上一红,连忙推开他正色说道:“劝你安分些吧,如今虽然蒋太医的药有些效果,到底马虎不得,不是说了要等到来年才见分晓呢,怎么这样轻薄,好了伤疤又忘了疼了。”
西门庆最近觉得身子渐渐复原,正要与玉楼上手一试,谁知竟是这般碰了个软钉子,不觉有些怏怏不乐,拉了玉楼的手说道:“好三姐,如今我身子大好了,你怎么只不信呢。”说着猴儿上身来,缠住玉楼只不放。孟玉楼也给他这般搂着,一面柔声说道:“我嫁给你又不是一日两日,多年夫妻,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好端端的放着身子不保养,总想这些下流没脸的事情做什么,你白逛了这些年的勾栏瓦肆,听了那么多俚曲唱词,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