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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见了,连忙柔声安慰道:“这有什么,我原不知道高门大院儿里的事情,听她说了,心里也明白些,明儿进京去谋个门路,也显得咱们明白事理,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这孩子好可怜见的,怎么就托生在名利心这样重的宅门儿里,倒可惜了这个模样儿人品……”
那云霞雨露四个小婢都是名门闺秀出身,见玉楼这样温言软语,虽然只是安慰云妮儿,倒也触动自家情肠,几个眼圈儿也都有些红了。
众人正在沉默不语时,但听得外间脚步响动,四个小丫头一起乱跑,纷纷道:“只怕是大姐姐下来了。”果然刚刚打起帘子,就瞧见红药姑娘满面含笑进来,见房里的人都是眼圈儿红红的,扑哧儿一乐道:“这是怎么说?莫不是我去了一阵,你们主仆几个抢东西吃,急了,倒哭出来不成?”
那孟玉楼原本有些惨淡心思,给她这样一怄,倒笑了出来道:“你这蹄子,刚到我身边时倒是斯斯文文的,怎么如今混熟了,倒比小鸾还没规矩,你派来的这四位姐姐倒很好,只是方才彼此说些你们杨府上的故事儿,都有些伤感之意罢了,这一去,咱们倒要齐心合力,将你主子营救出来才是,他那样好的一个人,万一断送在天牢里,岂不是天妒英才么……”
那红药姑娘听了这话扑哧儿一乐道:“我的奶奶,我们爷如今好着呢,谁敢难为他去?”
玉楼啐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处境好,我只不信那天牢里还能比你们杨府上住着舒坦,也不知那伙黑心的对他用刑了不曾……”说到此处,却是黛眉深锁,一副西子捧心的神情。
红药听了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爷可不是活蹦乱跳的,奶奶不信,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与那些小丫头子们一哄而散,全都跑了出去,玉楼见状不解其意,因呼唤红药回来,半日不见有人答言,只得下得床来,轻提裙摆款动金莲,往外间探视,来在内间帘栊之处,伸手一掀帘子,但见外头站着一个男子。
玉楼见状唬了一跳,娇呼了一声,将帘子放下,转身退到床边上,扶着床棂战战兢兢道:“什么人在此处……”但听得帘外之人笑道:“方才听见大娘子呼唤下官,所以前来一会,不想唬着了娘子,还请宽恕下官诳驾之罪。”
孟玉楼侧耳倾听,这人分明就是杨戬的声音,却又不敢置信,只得大着胆子,蹑手蹑脚的来在帘栊之处,隔着帘子问道:“你是何人……”
但听得那男子柔声笑道:“大娘子心中既然有了答案,又为什么有此一问。”玉楼听他说的真切,待要掀起帘子,芳心又是憔悴犹豫起来,在房里辗转了一回,不肯前去。
外头的人等了半晌,不见房内佳人动作,只得一打帘子进得门来,见了玉楼,深施一礼,再一抬眼时,不是杨戬又是哪个?因笑道:“说出来不怕大娘子笑话,下官自出娘胎以来,自己打帘子进房,还是头一回呢……”
说着,倒是自来熟的,缓步向前就往玉楼身边走去。孟玉楼见他过来,不知怎的一阵心慌要躲,直往床边上蹭,一面灵机一动,指了指那烛台道:
“相爷慢来,房内烛火晦暗不明,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
那杨戬听了这话,如同得了圣旨一般,伸手取了那烛台,搁在两人中间的八仙桌子上,一面低低的声音说道:“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孟玉楼听见他说的露骨,心中就有些恼了,加上自己这些日子饥餐渴饮晓行夜宿的,打算急急感到东京城里,还不是为了搭救丈夫和此人出狱,如今他既然就在此处,只怕早已经脱离了险境,邸报上却连日没有丈夫被释放出来的消息,可见此人是个无情无义的。
想到此处,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开口嗔道:“老大人说这话只怕不合适,如今奴家虽然痴长大人几岁,应明却是晚辈,怎么好说这些混账话来调弄人的,再说相爷如今既然顿挫玉笼飞彩凤,挣开铁锁走蛟龙,好歹亲戚一场,为什么不提携奴家丈夫,你是好端端的出来了,他还在天牢之中受非刑折磨,如今相爷不但不救,反而拿些混账话来调弄良人妻子,是何道理……”说着,眼圈儿早就红了,又不肯在那杨戬跟前儿服输,硬是咬住了唇瓣不肯哭出来。
那杨戬见玉楼眼泪盈眶的模样,倒是有些慌了,连忙深施一礼道:“娘子错怪下官,如今下官依旧锁在天牢之中,没有天子手谕,是出不来的……”
孟玉楼闻言啐了一声道:“奴家是山野村妇,不懂礼数,人都说四大朝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奴家也不知道害怕。如今你这大活人就在这里,却说关在牢笼之中出不来,这话哄谁?”
杨戬闻言低眉一笑,拍了拍手道:“你这蹄子躲什么,轻功是谁教的?倒在我跟前儿卖弄起来,如今还不进来对大娘子说了,都是你这妮子闹出来的事,倒叫我担着不是。”
但听得外间有人嘻嘻一笑,却是红药姑娘的声音,蹦蹦跳跳的进来,打起帘子笑道:“奴婢知道大娘子准是不肯给爷打帘子的,原本赶着过来服侍,到了近前一想,奴婢长这么大了,可没见过爷自己打帘子,此番不偷瞧瞧,怪可惜的,就隐在暗处,还道是天衣无缝呢,怎么又给爷瞧了去……”说着嘟起了唇瓣,一副挫败委屈的模样。
杨戬见这红药姑娘撒娇,也是没奈何,对玉楼笑道:“长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脾气,常听手下人说,你离了我就是最老到会办事的,怎么到了我身边还跟开心果似的,长此以往,我可不敢把你留在身边了,不然来日大了说人家儿,只怕人家念书人家的斯文孩子也不敢要你。”
玉楼听见这话倒是一惊,她原以为这杨相爷既然叫红药做通房丫头,来日自然是个姨娘名份,怎的如今在自己跟前儿倒这样说辞,只怕这大姑娘脸上下来,闹起来可怎么好,一面就偷眼观瞧红药面上。
但见那小姑娘方才还是活泼泼的,果然听了这话,秀眉微蹙眼圈儿一红,只是不敢多说,佯装羞涩,侧过身子一跺脚道:“奴婢还小呢,爷何必拿这样混账话说我,倒是给大娘子说着了,可不是轻佻么……”
玉楼见状,心中暗道,这妮子只怕如今一年小二年大了,心里对她主子有了眷恋之意,只是看着杨相爷的意思,倒是个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也是可叹……
正想着,那杨戬倒是不甚在意的,因说道:“单我一个在这里,大娘子怕不方便,才叫你进来服侍的,也罢,方才是我说话急躁了些,姑娘别恼,如今还要你替我分辩分辩才是,到底我为什么急着赶过来。”
那红药听了,果然收敛悲戚之色,等到转过身来,又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儿笑道:“大娘子还别说,这一回真是冤枉我们爷了呢……
他原本不曾打算过来的,只因咱们给人困在山中,奴婢身边又不曾多带内卫,单凭一己之力难以救出这么多人去,心里没底,就连夜施展轻功回在东京城里南牢之中,见了我们爷,将此事回明白了,我们爷听见大娘子遇见了矮脚虎王英那下流胚子,急的什么似的,也顾不得许多,就带了奴婢连夜赶来,后头那些内卫、丫头们,都是次日调集而来的。”
孟玉楼听了这话,半信半疑的,想了一会儿道:“这话不通得很,那南牢是何等威严肃穆之地,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红药听了这话扑哧儿一乐道:“大娘子也是个老实人,不见方才那几个粗使丫头,都是名门淑媛们,实话跟奶奶说吧,旁人觉得那三法司衙门了不得,到了我们爷这里,就是自己家开的一般,他在牢里好生呆着,就是给那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好大的面子,那起子官儿迷,这几日趁着我们爷在牢里,又是赶着送自家的女孩儿来服侍,又是忙着推荐故吏门生到我们大人帐中做将官的,一个三法司南牢,倒是日日笙歌灯红酒绿的地方了,我们爷住的正不耐烦呢……”
孟玉楼听见,心中暗暗咋舌道,这杨戬府上好大的势派儿,敢情旁人谈虎变色的天牢衙门,倒是给他家开的,因又问道:“既然恁的,相爷如何不好生出来歇着,那地方虽好,到底是天牢之中,难道比府上还要富丽堂皇么……”
杨戬听了笑道:“不是这么说,只因下官依旧得罪着郑娘娘,虽然没人拦着下官走动走动,总不去点卯也是不成的,大娘子切莫听这小蹄子瞎说,离开一半日也罢了,若是时日久了,三法司长官也要为下官担着干系。”
玉楼听了方才点头,连忙又问道:“大人既然从天牢处来,可曾见到我家夫主,他如今给人关在何处,可曾受了非刑折磨……”说到此处眼圈儿也红了。
杨戬见了,连忙柔声安抚道:“大娘子不忙伤心,西门世兄给下官的官司攀扯在内,此事我已尽知,当日就命人传话过去,押入囚车锁了三大件儿,无非是在阳谷县城里头做做样子的,押运的兵丁都已得了下官的口旨,只要囚车离开官道之上,就将西门世兄放出来行走,到了京中再上朝廷法度罢了,所以沿路之上也不曾受苦。
及至到了东京城里,只因郑娘娘颇有回护怜惜之意,下官的案子并不曾审问,是以西门世兄也只是收押在南牢之中,下官已经递话过去,命人好生看顾服侍,只是不像下官这般随意行走罢了,倒不曾受了什么错待,大娘子宽心便是。”
孟玉楼听了这话,方才稍微稳了稳心神,面上微露笑意道:“此番奴家夫主的官司,还要多谢大人周全了,当日大人出事,奴家也是担心,多亏了红药姑娘将事情始末缘由说与奴家知道,如今既然大人没有什么罪过,何不对那当朝国母陪个不是,了结了此案,也省得终日羁留在那不得见人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离、粉猪、西西亚、猫薄荷、碧城、莉莉桃花、蝶双飞、小狐狸、樱桃小微、没节操君、昙花一现、3307277、歧水客官的惠顾,如有遗漏敬请见谅~
PS:今天比较赶,来不及捉虫了,错别字请各位客官见谅,老吉会在明天早些时候修改,鞠躬。
☆、第七十八回
谁知那杨戬听了这话,神情倒有些黯然起来;沉吟了半晌方道:“大娘子当真愿意下官进宫;去与那郑娘娘赔不是么?”
玉楼听了又不解其意;只是点头道:“论理这话奴家不好多说;只是如今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况且相爷往日在潜邸的时候不就是服侍这位郑娘娘的么,如今进宫去见见旧主;好生赔话几句,只怕那皇后娘娘也未必就真的肯恼到底;倒是大人既然脱罪,奴家的夫主与亲家老爷也可以没事;岂不是三处有益么……”
那杨戬听了;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此番是下官太过任性,才闹出这样血海也似的干系,将大娘子一家人攀扯在内,如今既然娘子开口求我,下官又怎敢不遵……”
玉楼见杨戬此番很有些黯然伤神的模样,心中不知何故,又瞧见那红药在旁边垂手侍立,却是有些急躁,欲言又止的,心中就有些疑惑起来,待要再说时,但听得那杨戬笑道:
“今儿天色不早了,大娘子甫经一役,想来身心疲倦,不如叫红药姑娘陪着大娘子安寝,下官这就告退,若还有旁的吩咐,叫红药去寻我,下官自来此处服侍。”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