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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尔这个名字,他们都不陌生,他们的第十一个哥哥,虽然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兄长。
“你们以为你手里我的魔法杖的核心是哪里来?那是我给阿贝尔的礼物。发现了死亡大公的法力和骨龙的牙齿相克的人是我,所以如你们所知,阿贝尔召唤了骨龙,赢得了复圆仪式,用骨龙的牙齿给死亡大公呈上了死灵祭酒。”
雷伊眼睛处的孔洞盯着爱斯蒂,“阿贝尔没有成功,他当时使用的是骨龙的牙,在他失败之后,我们一直以为是因为召唤出来的骨龙不够强大,所以他和当时才两岁的亚当说,需要神圣巨龙的牙齿才行。亚当没有召唤师的天赋,所以我猜他绝望地等死的过程中,又把阿贝尔的话告诉了下一个弟弟妹妹。”
爱斯蒂的指甲因为无意识的用力而嵌入了亚伦的手背,亚伦同样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盯着一只巨大而恐怖的怪物,随时会被那可怕的真相吞噬一样。
“死亡大公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不会吃任何人献上的食物。尤其是他的子女,他更加不相信。”雷伊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高挑的身材导致他不得不俯视着面前的姐弟,造成了相当大的压迫感,“所以只有死灵祭酒,只有那象征着荣耀的死灵祭酒,他会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雷伊俯视着爱斯蒂和亚伦毫无血色的脸:“可是死灵祭酒本身,会抵消骨龙牙齿的力量。我在阿贝尔死后才想到还有这个可能性,然后偷到了死灵祭酒,解析了成分,才知道,我确实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从一开始,这个方法就行不通。”
让人几乎难以呼吸沉默,弥漫了好一阵,雷伊才听到爱斯蒂短促地吸了几口气,随即发出一连串尖锐而绝望的笑声:
“原来过去这么多年里,我们抱有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本来已经几乎动弹不得的爱斯蒂在这一刻,有如濒死一般挣扎着在亚伦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笑声渐渐地变得愈发崩溃而尖锐,在整个练习室内部反复回响着,撞击着墙壁,让人躲无可躲:
“那我们这么多年的人生算什么!艾萨德哥哥的人生又算什么?!我们在黑暗中度过的那么多日子,我们牺牲一切发了疯一样想要活下去的希望,那到底算什么!
因为你的错误,我们多少人就守着一个根本没有希望的希望过了一辈子!我们出生的时候就被告知,我们生来就是一个祭品、一个笑话,生来本来就什么都没有!那个希望是我们唯一能够指望的东西!我们这么多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唯一能够切切实实抓在手里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希望而已!
到最后,连我们这样唯一的、卑微的希望,你也要告诉我们那是假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你让我们愿赌服输、什么都不知道地爽快地去死不就好了!你为什么不在刚才就干脆地杀了我们、让我们解脱!把最后的希望撕碎在我们眼前,很有意思么!这到底算什么!这算什么!!
修拉!我诅咒你!我用我的性命诅咒你!我诅咒你……”
一只白骨的手握住了她正在画一个不算复杂的诅咒刻印的手腕,雷伊在那个几乎快要成型的诅咒刻印中央某一处一点,那个诅咒刻印就瞬间溃散,无影无踪。
他看着爱斯蒂因为失去理智而有些变形的脸,稍微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放到前额上,然后稍一用力,把自己的整个额骨卸了下来。
爱斯蒂的诅咒卡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在额骨的内侧,一个漆黑得如同没有月亮的日子的诅咒刻印,夸张得占据了大半个额骨。
诅咒越是恶毒和严重,颜色就越是深重,雷伊把额骨装了回去,若无其事地发出一声轻笑:“爱斯蒂,你不必诅咒我,阿贝尔的临终诅咒,我已经收下了。”
爱斯蒂脸上最后的血色也退了下去,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因为刚才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而直接倒在了亚伦怀里,她眼中的光芒终于完全熄灭了,在这一刻,那个名为爱斯蒂的疯子,似乎已经死了。
“姐姐。”亚伦的声音倒是温和镇定了许多,轻轻低头吻了吻爱斯蒂的额头,“姐姐,没事的,我还在这里。”
爱斯蒂的神情在亚伦的拥抱中慢慢地温和了下来,她脸上重新有了一点点笑容,那刚才失去的气质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尽管已经彻底绝望,那笑容却一如既往地美丽得令人惊羡:“亚伦,我们的愿望起码实现了一半。即使我们不能永远一起活下去,起码,我们永远在一起。”
雷伊安静地看着姐弟二人拥抱了好一阵,安静地看着亚伦重新拾起大剑,向着自己的姐姐砍下去,他才终于开了口:“对了,阿贝尔和我还发现了另一个能够杀死死亡大公的方法,当时我们没能成功拿到必须的材料,可是现在倒是材料完备。你们两个要不要听一听?”
大剑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安德鲁的身体依赖着死灵法术的运作而维生,”雷伊等那对双胞胎平静了之后,才重新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已经不全然是个人类的身体,而是变得介于人类和死灵生物之间。所以阿贝尔和我想出的第二个方法,拿一柄恶魔之刃,去刺他一刀。”
“这就是恶魔之刃。”雷伊没有解释他们两个当初为什么没有尝试或者为什么尝试失败了,只是推了推平放在自己面前的无刃锈剑,语气平淡地吩咐道,“一个人拿着恶魔之刃,冲出去直接刺杀死亡大公,两种可能的结果。假如刺杀失败了,你们两个人都要死,假如成功了,那个人一个人以刺杀议员的罪名承担死刑。另一个人活下来。”
他抬起头,扫了对面的两人一眼,爱斯蒂已经彻底脱力了,何况她本来也不擅长战斗,自然不可能动手,雷伊直接看向黑骑士亚伦:“你们觉得呢?”
爱斯蒂笑了笑。
亚伦居然也笑了笑。
爱斯蒂转过头,有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平缓地说:“亚伦,你去吧,无论成败,就当做为我们的复仇。”
亚伦扶着爱斯蒂倚到墙壁上,这才俯身捡起恶魔之刃,同样温柔地回答:“嗯,姐姐,我去刺杀他。”
雷伊张了张嘴,实在是觉得气氛诡异,忍不住略微嘲讽地开了口:“生离死别,你们好像看得很淡么?”
爱斯蒂握着亚伦另一只手,语气轻忽,宛如吟唱:
“从这一日开始,你我命运相连,将心头的鲜血交换,交换一个共命的契约,
从这一日开始,你我之间,只有生离,没有死别。”
亚伦撕开上衣的半边,露出左侧胸口十字形的同生共死的刻痕:“死生与共。”
爱斯蒂松开亚伦的手,带着笑容目送亚伦离开,这才转过头来看向终于露出震惊的样子的雷伊。
“我们不会像艾萨德哥哥和瓦伦丁那样的。”爱斯蒂嘴角的笑容异常甜美,“艾萨德哥哥与他的女佣瓦伦丁相爱之后,瓦伦丁自己一个人去刺杀了父亲,可是瓦伦丁抛下哥哥一个人死了,从那以后艾萨德哥哥其实就疯了。亚伦和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不会抛下彼此单独呆在世界上,我们不会留下对方一个人,我们发了誓,绝对不会抛下彼此而去死。”
不难想象那两个几岁大的孩子,在失去唯一一个庇护他们的兄长之后,因为害怕孤独地留在世界上,缩在寒冷而被遗弃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地拥抱亲吻着彼此,颤栗着立下这个誓约。
你错了,爱斯蒂,不只是艾萨德在瓦伦丁死后就发了疯,你们两个,在艾萨德死后,也已经发了疯。
雷伊撑着自己大腿骨,指尖摸到了膝盖大腿骨下方一个小小的法阵。
那是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储物法阵。
“回答我一个问题,爱斯蒂。”雷伊抬起头,“你们原来打算怎么对付那什的?”
爱斯蒂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用恶魔召唤阵,近距离强行召唤那什,当然,在圣水里面召唤。”
雷伊再一次叹了口气,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爱斯蒂胸口的共命刻痕骤然间发出了穿透衣服的、几乎是炫目的光芒,光芒隐去的刹那,雷伊看到她的腹部出现了一个血洞。
☆、Chapter 9
即便还很多年之后的现在,雷伊还偶尔会想起他最后的日子里绝望的表情。
他的挚友,他费劲心力也没能拯救的人。
在雷伊偶尔闪回的记忆里面,那个清俊温柔、天纵奇才的少年脸庞,和那个疯狂扭曲的青年面容总是交替出现,雷伊亲手给那双绝望的眼中点上希望的火光,然后无力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希望的光点一点一点破碎,而那个人也从那个温柔到谁都不忍心伤害、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偷偷等死的孩子,一点一点扭曲发疯,几乎认不出原样。
回忆最后总是定格在一张憔悴得根本看不出原样的苍白面容上。
他亲手抱着那个人头颅埋葬在亡者森林的深处,他亲手在那坟墓周围种上了十二棵安息树,他一直在那里等着,等着那个人最后的诅咒生效,让他回到这个地方的那一天。
阿贝尔·雅维里。
他是死亡大公安德鲁·雅维里的第十一个儿子,与之前十个儿子和六个女儿、还有之后的弟弟妹妹们一样,从出生开始,他身体里就被植入了无法消除的魔法阵,作为雅维里家族延续数百年强大的秘密的魔法阵——
掠夺自己血亲兄弟姐妹的生命和法力,增强自己的力量,并且延续自己的生命。
没有哪个死灵法师家族能够确保自己每一代都有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可是雅维里家族却能够做到。
雅维里家族血脉单薄,雅维里家族天资卓越,人们都说这是天妒英才,可是不是的,这是因为他们在人造天才。
而到了安德鲁这一代,兄弟姐妹的血和命似乎已经不能满足安德鲁的*了。安德鲁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居然强行改造了那么巨大的魔法阵,让它不仅能抽取自己兄弟姐妹的力量,同样能够适用于自己的子女。
雅维里家族不需要下一任领导者了,安德鲁满意地想,因为我永生不死。
阿贝尔本来也会像自己的十个哥哥和六个姐姐一样,困在这个命运中,慢慢地、绝望地等到自己魔法力彻底成熟的那一天,然后失去一切。可是他偏偏遇见了修拉。
当时还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氏的天才修拉。
修拉在此之后、在成为雷伊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迷于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答应了阿贝尔帮他,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阿贝尔希望,至少那样的话他不会体验到希望一点的一点破灭的更深刻的绝望感。
雷伊在空中虚划了一下,练习室内部顿时黑了下来。他安静地看着刚才放着恶魔之刃的地面,想起那个晚上,他和阿贝尔用了非常卑鄙的手段,想要夺取恶魔之刃。
他们丧心病狂地在圣水的水缸里面画下魔法阵,然后召唤了十字路口的恶魔。他们试图用那样一种残忍的方法杀死一个恶魔,夺取恶魔之刃。可是那个恶魔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强大,他在痛苦的挣扎之中无法脱离圣水,最后忍受不了的时候,居然撕破了空间逃走了。
直到六十年之后的今天,雷伊才知道那个恶魔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世界,知道了那个恶魔的名字叫那什,而那个恶魔本人,被他们弄坏了脑子,已经连恶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