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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下一秒,西门吹雪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剑气向自己迫来。抬头一看,便见叶且歌周身剑气凝练,她迎风而立,十四柄长剑凭空出现,萦绕在她的四周。
叶英手指微动,他没有料到,西门吹雪竟然能将他的徒儿迫至如此境地——作为师长,叶英自然知道,且歌那孩子心剑修为不到家,因此她唯恐旁人因此看轻藏剑正阳,看轻心剑叶英,所以若非是无计可施,叶且歌是绝对不肯将此招轻易示人的。
如今能够迫出且歌这一招心剑,足见对方当真不是等闲之辈。
西门吹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招数,纵然平日少言,此刻也不由惊奇出声:“此为,剑意化形?”
叶且歌颔首,周遭的十四柄剑齐齐向着西门吹雪而去。
西门吹雪挑眉,举剑迎上。让他更加意外的事情是,叶且歌剑气凝成的长剑,与他的乌鞘相击之时,并非一触便散,而是真正发出了金戈之声。
和几年前与兄长对战的时候相比,叶且歌的剑意更加凝练,也越发随心而动。三年前她还是勉力控制心剑,如今这十四柄悬于她身侧的长剑,却已经灵活若她自己的手指,随着她的心意而盘桓在她身侧了。
虽然数量和距离上尚有桎梏,可是和前生乃至三年前相比,叶且歌的心剑的进步,远不止一日千里。
剑光交错成网的向西门吹雪迫去,西门吹雪接了一招鹤归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可是他的眸中却没有半丝惧意。
因为,他是西门吹雪。
到底,他是西门吹雪。
长剑横切而出,将头顶的剑网微微逼退,西门吹雪硬生生的将这张剑网撕开了一条出口,锋锐的剑气在他的身上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染红他的白衣,催生点点落梅。
他浑然不觉,将身体化作一柄长剑,直刺叶且歌咽喉。
朝闻道,夕可死矣!今日之战,闻道而死,西门吹雪不觉遗憾,也不后悔。
若是由着他这样冲出剑网,那么西门吹雪的剑有三分可能没入叶且歌的咽喉,可是叶且歌的心剑却是一定会穿透西门吹雪的心脏!
叶且歌终于见识到了这种执着,或许西门吹雪自己并不觉得可惜,可是她却不愿让这个人死——这世间爱剑懂剑之人太少,愿意此身以殉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死,可是却不应该死在她的剑下。
因为,她的剑道,从来不需要旁人的鲜血去证明。
在西门吹雪即将冲出剑网的那一刻,叶且歌倏忽收回了自己的心剑。她的腰身弯折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足下一转,已经到了西门吹雪身后。
叶且歌的反应极快,西门吹雪的那一剑又没有留有余力,所以,哪怕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叶且歌诡异的动作,他也没有了补救的余地。
而后,西门吹雪便觉得自己腰间剧痛,肺腑也受到了一些冲击。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有些狼狈的扑倒在了地上。
而他的身后,叶且歌拿着方才被她插在地上又拔起的重剑碧王,还维持着一个“持剑行凶”的砸人动作。
方才那一击已经耗费了她最后的力量,挥出那最后一剑,叶且歌也只能以碧王支地,勉力的靠着自己的重剑站着。
“承……让……”
叶且歌的已经带出了一段气音,她重重的喘着粗气,勉力对西门吹雪笑了笑。而西门吹雪只能捂着腰强自翻了个身,仰身躺着调息——竟是连站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第38章 纵然一夜风吹去。
第三十八章。纵然一夜风吹去。
西门吹雪仰躺在地上,他已经一片狼狈,从来雪白的衣衫上沾满了灰尘和鲜血——他自己的血。
然而,他没有死。在此之前,在西门吹雪的认知里,但凡输了,就是应当死的。因为他练的本就是杀人的剑法,杀死对手,也不会对自己留情。
如今他输了,却没有死。这只能说明对方并无杀人之心,也更说明,对方的剑术在他之上。
西门吹雪虽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挑战每一位对手的,他也足够高傲,可是,他却也不是那种输过一次便要引剑自尽的懦夫。
被重物砸到的后腰还很疼痛,五脏六腑也受了不轻不重的震荡,如今还在隐隐作痛。西门吹雪迅速调息了一阵,方才觉得好了一些。他用剑支撑着站起身来,对叶且歌平静道:“我输了。”
叶且歌已经被叶英捞进了怀里,此刻她虚倚在师父身旁,看见西门吹雪如此坦荡,也真诚道:“胜之侥幸。”
——这并非叶且歌的谦辞,若非之前西门吹雪不知她重剑威力,贸然就敢生接她一招鹤归,而后又未曾见过心剑,叶且歌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结束这场战斗。哪怕如此,高手过招,叶且歌还是有一些脱力的感觉。
让一个临近成年的藏剑弟子感觉力竭,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叶且歌苦笑摇头,越发觉得自己的“天生神力”,在这高手如林的江湖里,恐怕也只能用来对付对付那些二流武者了。
轻剑游龙,重剑不工。力量本身终归只是力量,说到底叶且歌也明白,自己最终需要去磨炼的,还是剑意与剑道。
西门吹雪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眸色却是如初的精亮,他定定的望着叶且歌,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叶英,而后道:“何时再战?”
叶且歌微怔,却到底笑了。
她平顺了一下气息,抬起酸软的手腕勉力摆了摆,道:“生死之战只此一次,若是切磋,叶某随时恭候。”
说着,叶且歌戏谑的看了一眼西门吹雪,竟调侃道:“心剑终归也是剑,还有人硬往上撞不成?西门也未免太过莽撞了些。”
西门吹雪抿了抿唇,这一次,却没有再说什么“闻道而死,死而无憾”之类的话。
——他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败了一次而改变自己要走的路,可是这一战,到底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就连西门吹雪如今也说不好,只能留取之后细细品味参悟。
曾经,他以为只有自己和叶孤城可以算作是两座相对的高峰。而如今,在他的剑之一途上,西门吹雪却看见了走在他前面的人。无论江湖人如何将他神话,在西门吹雪心中,他自己始终是走在路上。
前路既然尚有要追逐之人,且不止一位,那么他怎么敢停?
心中分明越发坚定,西门吹雪望向叶且歌的眼中,也带上了三分赞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叶英最先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变化,隐约知道他似有所悟,叶英微微点头,掏出一瓶药递给西门吹雪:“补气养血。”
这是叶英西方魔教出来之时,玉罗刹塞给他的。叶英虽然用不上,却也一闻便知是极好的,于是便一直带在身上以防不测。此刻,他的徒弟和这个年轻人正好都需要。
“多谢。”
西门吹雪接过,毫不犹豫的拔开瓶塞吃了下去。叶且歌也被叶英塞了一粒,此刻正盘膝而坐,静静调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面色苍白的两人才渐渐恢复。西门吹雪的腰间受创,如今已然红肿,然而他却恍若未觉,依旧是一派平静面色。
他受了些伤,又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回万梅山庄,迅速疗伤闭关,想来剑术已会有所进益。可是陆小凤那边的杂事未了,西门吹雪既然已经答应帮忙,那便要有始有终。
于是,和叶且歌与叶英一道,西门吹雪他们三人一同往客栈走去。
路上,西门吹雪忽然开口道:“我应去何处寻你?”
叶且歌虽然好了一些,可是叶英终归不放心,这时几乎是半搂着她前行。听见西门吹雪的话,叶且歌有些奇怪的偏了偏头,一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便顺口道:“白云城或者西湖,得看你什么时候找我啦。”
听见徒儿说西湖,叶英的唇畔微微有了些弧度,也接口道:“明年今时,少侠可去西湖藏剑山庄。”
少侠?藏剑山庄?
若非西门吹雪天生少有表情,这时恐怕就要撑不住一张冷脸了。他今年二十有一,被人称一声“少侠”或许并不为过,然而……整个江湖,敢称呼西门吹雪为少校的又有几人?
西门吹雪年少成名,如今更是濒临神境。而对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四五,看起来就恍若是世家公子,远不像是一个江湖人。
可是西门吹雪却感觉得到,此人剑术已入臻境,远非他所能比拟。之所以看起来温和无害,大约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被这样的人,称为“少侠”,仿佛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西门吹雪一向尊敬剑术高超之人,于是他居然接受了这样的称呼。
至若藏剑山庄,西门吹雪更是未曾有耳闻。万梅山庄在西湖也有些产业,若是那里有这样的一座山庄,有这样的一位高人,他没有道理丝毫无所觉才是。
不过这些疑问,西门吹雪都没有问出口。
还有一件更好奇的事情盘桓在心头,西门吹雪终归向叶且歌问道:“白云城主,是你何人?”没有犹豫,西门吹雪继续道:“去年三月,我见过叶孤鸿。”
言下之意,便是已经知道叶且歌并非叶孤鸿,那个什么“名孤鸿,字且歌”的说法,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
一场酣战,叶且歌脑袋还有一些木,心念几转,她方才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又稍微想通了产生这样误会的原因,叶且歌有些头痛的扶额:“白云城主叶孤城的确是我兄长,至若叶孤鸿……他是我小堂哥。”
无奈的摊了摊手,叶且歌叹了一口气:“陆兄自己张冠李戴,还四处编排我家小堂哥的身高,每年过年我家小堂哥都是要闹的。”
此言一出,无论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还是揽着叶且歌的叶英,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看着眼前气鼓鼓的,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西门吹雪干咳一声,别过脸去。他的性格和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去嘲笑一个自己尊重的对手,特别是……这个对手才刚刚战胜他。可是,真的有点想笑了啊。
而叶英,则伸手摸了摸自己小徒弟的脑袋,比了比她头顶的高度,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多喝些牛乳和骨头汤。”
前生徒弟十五岁的时候,虽然也不是特别高挑,可是却也要比如今高上小半头。第一次,叶英开始怀疑——是不是藏剑山庄特有的重剑,把这孩子压得长不高了呢?
叶且歌被师父和对手一齐戳中痛脚,偏偏为了维持君子风度,半点也发作不得。她只得委屈的瘪了瘪嘴,垫脚用头顶蹭了蹭叶英的掌心。
自家徒弟小小一只,发丝还格外柔软,叶英顺手轻揉了两下,这才收回手去。
他的动作太自然,让就连是和他们并不熟悉的西门吹雪,都不觉得两人如此亲昵有什么奇怪。
并不是为了和叶且歌讨论她的身高,西门吹雪知道此人果然和叶孤城有关系,便也足够了。他的目光灼灼,语气中竟也带出了一些波澜:“依你所见,我和城主之剑,何如?”
从一开始西门吹雪问自己的身份,叶且歌便料到他真正要问的便是这个。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之色,叶且歌如实道:“我三年之内,没有超过兄长的可能。”并没有评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因为叶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