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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他”指谁大家心知肚明,陈管事笑眯眯地东西收在袖筒里,“园主不过想伸手拉姑娘一把,他不是您想的那种人。若是真想让您跟谢家退亲,多的是正经手段。”
感情还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瑜瘪瘪嘴目送人远去,脸上明摆着不信他胡诌。
*
就在陇州人为谭绮兰是否接触平康里吵得不可开交时,一封她与老妈子暗通的书信横空出现,信里内容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谭绮兰便被不堪的言语淹没,再无名声可言。
盖因这次是有确凿物证,即便想挽救也无力回天,任谁都知道谭家女郎自甘堕落,与那肮脏的地方来往,还拿了一瓶催情药物。
原本近来谭家便事事都不如意,一场生意险些赔干了所有积蓄,外头更是负债累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再加上谭绮兰这出事,更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为此谭老爷一蹶不振,在床上躺了十来日没能起来。
谭绮兰咬牙切齿,她直觉是宋瑜将自己逼到绝境,可是却又查不出任何与她有关的蛛丝马迹。不甘心作罢,按捺不住到谢家拜访谢家主母,即是她的姨母。
谢家主母从小便将她视若己出,喜欢得紧,出了这事自然痛心,不住地数落谭绮兰一时糊涂。谭绮兰顺势匐跪在脚踏上,挤出几颗泪珠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伏在谢主母身上哭诉:“绮兰是被人冤枉的,我从未涉足那种地方……又、又怎么能拿那东西……都是宋瑜要害我,她巴不得我身败名裂……您要替我做主……”
谢主母拧眉深思,到底没全信她的话:“宋瑜看着不像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可是你得罪了谁?”
谭绮兰继续哭闹不休,一口咬定是宋瑜所作所为:“除了她还能有谁,她对我怀恨已久!”
说罢便将寺庙进香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了,说宋瑜在寺庙与人私通,恰巧被她撞见,从此便对她心怀芥蒂。与她私通的人正好是城外花圃园主霍川,两人在别院经常来往,被谢昌撞见多回,饶是如此仍旧不曾收敛,“姨母若是不信,大可亲自询问谢哥哥。”
她见谢主母心有动摇,忙推波助澜:“依我看这样的人,即便成亲了也不会遵守妇德!岂不让谢家蒙羞,姨母不如趁早退了这门亲事罢!”
谢主母抿唇一笑,只当她小丫头不懂事,“这门亲事哪是那么好退的,当年宋家对谢家有恩,两家祖父才订的娃娃亲。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再说退亲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谭绮兰先回去,容她再做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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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店里似乎出了乱子,近几日谢昌都面露沉郁,瞧着比往昔憔悴不少。
他按了按眉心坐在黄梨木圈椅上,已经有两天不眠不休,目下很是困乏,“母亲寻我来是有要紧事?”
谢主母心疼他,亲自给他递了杯龙井到手上,坐在条案旁一本正经地问:“听说你前几日去看望宋老爷子了,他身体可好?”
谢昌喝了一口,免不了要想起那日不愉快,剑眉紧蹙:“不大好,伯父身体状况日益变差。我正要同父亲提及此事,家中有不少名贵药材,改日可登门送往。”
谢主母自然同意,再三踟蹰终于认不出出声询问:“你那日去,见着宋女郎没?”
小一辈的姑娘里,她最喜欢的便是宋家的这个姑娘。人长得精致漂亮不说,礼节是一等一的好,懂事贴心,温婉可人。她不止一次为自家儿子高兴,能娶得这样妙人儿。她当然也看得出来谢昌对人家上心,三五不时便要巴巴地往宋家跑一趟,满心满意地都是未过门的媳妇儿。
谢昌颔首,“她去照顾宋伯父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若是搁在往常定能滔滔不绝,此举颇有些反常。
谢主母试探地问:“绮兰方才来了,说她跟霍家园主有染,可是实话?”
言罢谢昌一沉,“母亲不是不知,她的话能有几句是真?您切莫听信谗言,此事我自有主张。”
他起身走到门口,这几日事情冗杂,连连出事,使得他精神紧绷,连带着话语也不由得尖锐。他踅身向后看去,对上谢主母关怀视线,勉力舒展眉宇,“城内流言我已让人压制下去,最近让绮兰安分些,不是所有言语都是空穴来风。她若再如此,我不会再帮第二次。”
到底是一家人,顾念着亲人情分,谢昌回房休息不多时,便有商铺里的人匆匆赶来。
*
这几日商铺出了大事,店里的伙计失手打死了人,目下正在闹官司。
那人在店里买了一对青瓷缠枝灵芝纹落地花瓶,回去后竟发现瓶口有瑕疵,便送回店中理论。那店里伙计也是火爆脾气,非要说是对方自己磕坏的,两人一言不合扭打一团,伙计失手将人推在花瓶上,撞破脑袋当场没了气息。
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善罢甘休。好巧不巧死者正是霍家花圃的仆从,买的花瓶正是要摆在霍家别院,目下已经报了官,伙计前两日被关进了地牢,任谁都不能探视。
此事非同小可,真正内情被谢昌刻意隐瞒了,大家只知道是口角之争,失手杀人,没有往谢家瓷器上面想。然而纸包不住火,大抵不出几日城内百姓便俱已知晓,为此谢昌才焦头烂额。
并不是没有解决方法,只是谢昌不愿意往深处想。
他不愿意,不代表谢家二老也不愿意。连日来看着唯一的儿子愁眉不展,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翌日驱车赶往城外花圃。
他二人道明来意,“那仆从的身后事谢家定不会亏待了他,每月送去银两给他的妻子儿女,再有别的要求霍园主都可以提,只求您宽宏大量……”
霍川端坐在八仙椅上,手边是一盏冒着腾腾热气的洞庭君山,他支起下颔若有所思:“那名仆从跟在我身边有三五年,是个孤儿,并未娶妻生子,若要息事宁人并非难事。”
他调整了姿势,牵起唇角缓缓道:“我可以不再追究,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第26章 万重山
有要求就好;代表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老爷做了个请讲的手势,“园主但说无妨。”
霍川薄唇轻启;“这要求并不难;只需你们同宋家退亲便是。”
他说的轻巧,甫一说完这话便见二老怔在原处;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不着边际的要求。是以谢老爷听罢面露为难之色;“这,恐怕……”
霍川并不着急,他啖了口茶不咸不淡道:“如若不然,谢家郎君恐怕也逃脱不了干系……届时锒铛入狱的,可不只是一个伙计那般简单。”
谢家二老面面相觑,各自神色复杂。
一方面不愿意谢昌为此悔了前途,更牵连自家生意;另一方向又舍不得宋瑜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儿;若是由他家提出退亲,宋家必定恼恨非常,两家多年关系一朝破裂,吃亏的还是谢家。
霍川不急于一时,放下茶杯有意无意提点:“谢家与宋家多年交情,此事若不及时解决,恐怕还会牵连宋家。谢老爷是个明事理的人,应当不用我说才是。”
他说的不错,但霍川何时同宋家关系这样好了?他们两家退亲了,对他有何好处?
最终还是谢老爷出言委婉:“请容我与内子回去思量一番。”
说罢与谢主母对视一眼,相携离去。
早知他们不会轻易答应,霍川颔首,起身命人送客。
*
宋瑜这几日心思都在父亲身上,城内流言四起时,为了避嫌她不得不留在家中,哪儿都不能去。目下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她便忍不住前往别院探看阿耶,如她所言,一同陪伴的还有宋琛。
宋邺近来气色见好,想必调养得不错,宋瑜到的时候他正倚靠在引枕上喝药。
宋瑜心里装事,勉强露出笑意,“阿耶还好吗?可有不适?”
陇州的传言似乎没进到宋邺耳朵里,他笑着拍了拍宋瑜的手,又朝身后宋琛睇去一眼,“大好了,难为你二人时常记得来看我。”顿了顿似乎想到何事,又往门口看去,“怎的不见你大兄?”
自打他搬到别院来,便鲜少见到宋珏探望,上回他病重晕厥,宋珏都没能过来一次。到底是他大儿子,素来行事稳重孝顺,从未有如此反常的时候,宋邺免不了起疑。
这几日宋瑜对大兄的行踪掌握不定,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整日见不得人影。不想让耶耶担心,她才临时编了个谎言:“大兄近来去外行商了,短期内没法回来。耶耶不必担心,他在外头不会出事的。”
闻言宋邺这才放心下来,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精神不济。宋瑜担心累坏了他,不敢过多逗留,拉着宋琛从屋里离开。
他们一并行在廊庑下,宋琛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罕见地没有耍贫嘴。
加上宋瑜也怏怏不乐,两人一路沉默,廊下有人朝他们走来,近了才看清正是陈管事。他朝宋瑜微微抱拳,“园主请女郎前往堂屋一趟。”
不待宋瑜回答,宋琛已经侧身挡在她跟前,横眉冷目:“去做什么,他还嫌将我阿姐害得不够吗?”
管事天生一副笑模样,面对他的刁难也不生气,“只是说两句话罢了,不会为难女郎。”
宋琛双手环抱替阿姐回答,“不去。”
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亲眼目睹了两回宋瑜被霍川欺负,从此便对那人一点好感也无。阿耶在他府上治病实乃逼不得已,如若不然他定不会让宋瑜踏入这里一步。城里的流言蜚语他都听了,有人在他跟前说宋瑜闲话,被他二话不说揍了回去,从此再没人敢道一句是非。
宋琛态度坚定,竖在宋瑜跟前端是不肯退让半步,让陈管事很为难。
到底他帮过自己,宋瑜想着是要道一声谢,便扯了扯前头阿弟衣缘,同他打商量,“不如你同我一起?”
宋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脑壳坏了,那人有什么好见的?”
宋瑜没办法,只有贴着他耳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并说此事多亏霍川帮忙,她才能全身而退。听罢宋琛颜色果然缓和了些,只不过态度仍然坚决:“若是他再对你动手动脚,我可不会再客气。”
话虽是对这宋瑜说的,但眼睛一直盯着陈管事,陈管事讪讪,为他们引路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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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才治罢眼睛,眼前覆了一层白纱布,就在偏厅候着他们。
白瓷灯下他的五官略显柔和了些,大抵是纱布掩盖了凌厉的眉眼,看起来竟不如平常那样咄咄逼人。他懒怠地半躺在弥勒榻上,侧脸精致无暇,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香料,他正逐个试味。
听闻脚步声便停下动作,向来人方向侧了侧头,不甚满意地蹙眉:“我只请了宋瑜一人。”
宋琛早看他不顺眼,模样嚣张地杵在跟前,仰头睥睨着他,“若是你又欺负我阿姐怎么办,我岂会让你如意?”说罢反应过来对方根本看不见,遂撒气般往一旁绣墩狠狠坐下,“你们谈,不必在意我。”
说的轻巧,他这么个大活人就在旁边,谁能忽略?
宋瑜站在离他两步开外,一句话在喉咙里千回百转,“家父连日叨扰贵府,心中过意不去。另外上回的事多谢园主相助,只希望您不要将此事告知阿耶,以免他忧思过度,身体承受不住。”
霍川将面前香料一推,仆从为几人各倒了一杯茶,他模棱两可道:“三妹若真过意不去,不如替我做一件事。”
宋瑜那番话实属客气,没想到他自然而然地就当真了,登时愕住,“何事?”
霍川并不多言,“日后你便知道了。”
如此便是已然定下,宋瑜连反驳的机会也无,硬生生落进了他设的圈套,抿唇不大痛快。
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