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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听到容嬷嬷这么一说,有些记忆忽然涌进脑中,雍和宫中,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围着桌子吃饭,女子一边给小女孩夹菜一边数落道:“这丫头倒是挑得怪,光把这鱼肉吃了,把皮剔出来。”男子冷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地说:“娴儿,鱼皮是好东西。”小女孩儿皱着眉头与碗中的鱼辛苦奋战,瞬间喜笑颜开地说:“既然如此,那娴儿就忍痛割爱,把这亲自剔下的‘好东西’献给姑父了。”于是,直接把鱼皮送到了男子的碗中,惹得旁边的女子笑出声来。男子一怔,旋即骂道:“臭丫头。”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也将鱼皮送入口中…
“皇额娘,皇额娘,您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永璂以为胤禛身体又不舒服,忙关切地问。胤禛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珠兰一眼,摇了摇头,说:“皇额娘没事儿,只是想起了一些事。”随即放下碗筷,“你们慢慢吃,皇额娘出去坐一会儿。”胤禛擦了擦嘴角,在容嬷嬷的搀扶下离开。“哎哟,珠兰你怎么哭了?”兰馨无意中发现她竟然在默默掉眼泪。珠兰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一时之间也没控制住情绪,她忙擦去眼泪说:“这些菜我都很喜欢吃,让我有回家的感觉。”走到门口的胤禛听到这句话身子僵了下,手中的娟帕被捏得死死的,也没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胤禛挥退了伺候的众人,一个侧躺在榻上沉思。胤禛将关于珠兰的所有记忆都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孩子身体不好,生下来不久就离开了京城,可为何总觉得她的那些话是有所指,而很多动作又是那样熟悉?等等,胤禛忽然坐直了身子,据玉媱的说法,珠兰身子逐渐好转的日子与他重生的时间几乎在同一时间段。难道说,珠兰是娴儿的重生?按理说,没人会动不动就联想到这些事儿,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身边的人也不断改变之后,胤禛不得不去思考这样的问题。若珠兰真的是娴儿,那么一切解释都合理了。她小时候住在雍和宫,那时候博敦还活着,玉娴的性子在那个时期还没有变,是最调皮捣蛋不过了,吃鱼从来不吃皮,不知道被她姑姑教训了多少次,最后还是他看不下去,这才劝的讷敏不再说她。刚珠兰的这些举动分明就是有意而为之,刚才的那桌菜确实很多都是当年他们在雍和宫经常吃的,难道珠兰真的就是玉娴?不过估计也只有是玉娴,玉媱才可能不会发现女儿的改变,毕竟小时候玉媱也还带过玉娴,姐妹俩的关系又一直这样好。更何况…胤禛忽然回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年活佛曾说,玉媱和玉娴是有一世的母女缘,其实并不是指当初玉媱教养玉娴,而是如今玉娴在珠兰的身上重生!胤禛长长的松了口气,继续侧躺下,若真的是娴儿,那很多事儿就不用担心。
兰馨几人用完膳,十二又缠着胤禛撒了会儿娇,这才和十一一起被打发回了阿哥所,兰馨看情形知道胤禛想单独和珠兰说话,于是也拉着十三去自己的房间给他试试为他绣的腰带。容嬷嬷为胤禛和珠兰二人端上茶也带人退下去了。胤禛让珠兰也坐到了一旁,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不知道是因为的血缘的缘故还是因为玉娴的灵魂占了主导,胤禛觉得珠兰和玉娴还有几分想象,那种气质更像是当年还没有嫁给弘历时的玉娴。看来,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而珠兰也有些忐忑,虽然心中已经有所认定,可仍然担心万一有误怎么办?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侧躺在榻上的人,发现人家也在看她,她忙低下头。胤禛淡淡笑着,果然还是个急性子。天知道比忍耐力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这个曾经的冷面王。
“珠兰,现在没有外人,你也不用那么,进宫可曾习惯?”胤禛开口问道,珠兰点点头,“回…嗯,回皇后娘娘的话,还习惯。”珠兰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胤禛,说道:“其实,其实在这里能让奴婢想起很多过去的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也不用称‘奴婢’,咱们就这样好好说说话。”胤禛端起茶喝了一口,珠兰看着胤禛说:“娘娘您是否相信前世今生之说?”胤禛看着珠兰没有说话,他想知道珠兰要怎样把这话继续下去,其实对于珠兰来说,她是最清楚事态的人,眼前的这位皇后,无论真实的身份是谁,换了魂是一定的。
“今日进宫,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每一处都可以让我想起许多人和事。”“你的意思是上辈子你在这个宫里呆过?”“也许吧!”珠兰的眼神有些迷茫,“我也在想,上一世的种种是否是真实的?或者说是南柯一梦。在到达京城之后我时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的那个女人有着尊贵的身份,却因为所谓的自尊与骄傲变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身边的人离她远去,最后剩的不过是一缕断掉的长发和一个悲哀的身影。”“娴儿…”胤禛几乎要脱口叫出来,身子坐直不小心碰到了矮桌上的茶碗。珠兰猛的一惊,这才从自我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胤禛笑了笑,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其实今日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本来此前还很恐慌,可是现在却不怕了,有他在,我从来就不懂什么叫害怕。”珠兰看着窗棂似乎在喃喃自语:“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很不妥,可事实也是如此,有他在,我便安心了。小时候他曾教我读书,也曾对我说 ‘为政之道,使人不敢欺,亦不可欺。内肃权贵,不避亲疏。外立纲常,赫如烈日。用此守成,当然可使内外肃穆,谁敢与之抗衡。’【注1】,懂事之后我开始明白他想将我培养成怎样的人。”说到这里珠兰苦笑着摇了摇头,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可是我却辜负了他的期待,他交给我做的事情我也没有做好,就因为自己那可笑的自尊与骄傲,我亲手毁掉了很多东西,现在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晚了…”“娴儿!”胤禛终于叫了出来,珠兰抬头望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起身走到胤禛面前,缓缓跪下:“姑父…”胤禛点点头,摸着珠兰的头,轻声说道:“委屈你了。”珠兰摇摇头,趴在胤禛腿上哭了起来,从踏入宫门那一刻萌生的担心和害怕现在彻底释放。胤禛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像前世她被讷敏责罚后一样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哭。好一会儿,珠兰才抬起头,有些难为情的擦干眼泪,说道:“姑父……”珠兰看着胤禛的表情,怔了怔,面对“前世”的这张脸,叫着“姑父”,珠兰忽然觉得很别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算了,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珠兰的这个表情,胤禛已经在十三的脸上看到过了无数次,对于现在的身份,他是从愤怒到不满再到无奈,不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还能怎么办?“娴儿……呃,你是希望我叫你‘娴儿’还是‘珠兰’呢?”胤禛试探性的问道,在一切说破之后,他脑里第一想到竟然是弘历,那个不孝子,爷干嘛还要担心他,哼。“既然一切都不一样了,何必还要强留过去呢?我希望您叫我‘珠兰’。”在珠兰的眼里,有一丝迷茫和彷徨。胤禛点点头,问起了她的事情来,于是珠兰便从当初两人在白雾林中的相遇讲到她的重生,再到与阿颜觉罗家人的关系,除了隐去喀达喇库的真实身份外,其它的事儿珠兰都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胤禛听。胤禛一边听着也思考着,似乎所有的一切变化都是从玉娴身亡开始,而现在珠兰又回到了宫中,是不是意味着在绕了一个圈之后,命运终于又重新开始转动?他们这群人的人生又将何去何从?对于珠兰来说,见到胤禛无疑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毕竟这位长辈在前世是真心疼着她,胤禛的出现也让她对这个皇宫有了真正的归宿感,一如当年姑父姑姑在的时候。看着珠兰信任的眼神,胤禛暗自叹息,也不得不将目前宫中各人的真实身份告之她。当听到胤禩是现在的皇上时,珠兰笑得像只小狐狸。可一听说弘历竟然成为了四阿哥永珹时,珠兰脸上的笑顿时就凝固了。
“珠兰,你还恨着弘历吗?”胤禛觉得他们两个在这宫中总有一天也会相见,也没有必要瞒着彼此的身份。珠兰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再恨他。前一世,姑且让我叫做前世吧,错不在他一个人身上,我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说起来,我真的很对不起您和姑姑的培养,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该清醒的时候却不清醒,给自己装上满身的刺,把我和弘历两人都刺的满身伤痕,现在想起来,自己有多愚蠢。明明坐在这样的位子上,却偏偏要自降身份和那些人计较,不仅失去了弘历的爱,也失去了自我。又或许说,那样的爱只是我曾经的一厢情愿……”“珠兰!”胤禛皱着眉头打断她,“算了,过去的事儿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姑父,呃,天呐,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珠兰故作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胤禛轻笑着打断她:“丫头,这样的笑容不适合你,真的,一点都不适合。”珠兰低头不语。谁也不知道那晚皇后与珠兰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容嬷嬷隐隐觉得自家主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和珠兰的关系倒是更近了一些,对于容嬷嬷来说是爱屋及乌,对珠兰两姐妹也更尽心尽力了一些。
而另一边,来自回疆的含香公主与来自蒙古的巴林部世子阿尔哈图以及来自西藏的巴勒奔父女,都被理藩院安排在相隔不远的驿馆处。除了那对西藏来的父女大大咧咧的在街上乱逛,蒙古和回疆两边倒是安静,弘昼拿着一份密报玩味地笑着,这含香公主现在的安分以及不久前京畿外的表现,与福灵安他们口中的那位私奔七次的白痴公主还是有很大的出入,难道她想通了?弘昼想了想,反正也把这三股势力都监视起来了,这含香公主的事儿多半他的皇帝哥哥会亲自来“处理”吧,弘昼摸摸下巴,笑得有些贼。
已经全盘接受含香身份的胤禟在郁闷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也恢复了一点精神,他一直想方设法要离开这具身体,除了吞金,上吊自杀外,什么方法都折腾了,回疆的,满人的,汉人的,求天拜地的,无论怎样,他堂堂九阿哥,这一世的身份还是一个娘们儿,这让胤禟相当沮丧。不过既然回到了京城,他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虽然这里留给他最后的都是痛苦,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四九城,才是他灵魂的归宿。“皇阿玛,儿子还是回来了。我的好四哥,你弟弟我活着回来了。”含香带着面纱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喃喃自语。阿里和卓看见女儿这安静的模样,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在京城闹出一些事儿,回疆也没有好果子吃,暗中也吩咐两个侍女随时看好含香。
养心殿
永琪也如愿跟着胤禩一起上了朝,胤禩看了看永琪呈上的有些皱的奏折也没有多说什么,永琪倒是长松了一口气,虽然很气小燕子,可是他也不想看着小燕子再被皇阿玛责罚。在朝会上,胤禩让永璋、永珹、永琪三人一起协作,完成接待蒙古、回疆和西藏三地来客。永璋早已按照礼数将安排已经拟好,没有出格的接待,这也让胤禩很满意,礼部尚书自然是双手赞成。永珹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亲自去接巴勒奔这种事情太丢大清的面子,不过是一地土司而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