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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上神-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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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小的生灵说:“不,是您太强大。”
    可是真的是太弱小。那时空的烙印本就像是要压垮他了,这天地中任何一种意外都能将他碾碎。神祇觉得,她护在他身上的力量再重一点点,都有可能将他魂飞魄散。
    神祇想到一个办法:“你最擅长什么?趁着它们还未全部凝合成天道,挑一条吧,那力量能让你变得不这么脆弱。”
    她指着天顶那些勉强共存的事物。那是……法则?
    混沌魔神已然尽数消逝,法则失了主人,这天地又还未孕育它应得的神祇,该为神祇所得的法则便渺渺茫茫得盘旋在这虚空中,被慢慢成形的天道吞噬。法则的力量何等强大,可她身上是没有法则的,而且就算是他得到了法则,在她看来,仅仅也是变得不脆弱而已。
    他说:“我不需要。法则都有自己该有的主人,我是无法得到的。”
    “现在它们没有主人。”
    神祇又看了他一眼,直接探寻到与他的形态力量有所相似的那条,伸手一把抓下:“就它吧。”
    法则老老实实待在她手中,竟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他却无奈得笑了:“我无法触碰它。就像我无法触碰这世界的一切。”
    神祇说:“可它已经是你的了。”
    最后她还是松开手,那道法则便窜回到了天边。可就算是之后成形的天道也无法再吸收它了。在那久远之后的世界,火神祝融所制的凤来终于得以化灵的那瞬间,这历经漫长时光仍孤零零盘旋在天外的法则便开始蠢蠢欲动,天道便不得不降下它。
    明明神农做琴,伏羲做瑟,哪个皆可称乐之始祖,却都没法得到乐神之位,因为那神位所对应的法则,早已经在亿万年前就为她许了应得它的主人呀。
    此后,哪怕他不再为仙,被贬落凡尘,历血涂大阵,不得不渡魂而生——天界都未出现第二个乐神——那法则至始至终还是只会属于他。
    后来,大概是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这忽然出现的生灵,便如他来时那般,忽然离去了。
    神祇还是坐在不周山上,静静看着这天地。然后就逐渐有了众生。
    ……
    ‘原来,是这样。’
    辰湮闭着回想着那个梦境,在某一个刹那,蓦地抬起头,望着九天之上太易宫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她感觉到一份悸动,但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她接收到的记忆并不完全,大概只有些破碎的片段,想来,完整的记忆传承该是落在那三十二重天顶。而她只不过是一缕神识。
    然而,让辰湮惊奇的,是这陌生的记忆因何而失落,又因何而回归。
    “阿湮……”纤细的声音小心翼翼唤着她的名,回过头,凤凰挂着泪珠怯生生望着她。
    雪皇很不好。从她眼睁睁看着莲塘召回阿湮、见到她处在崩溃边缘的魂魄开始,她就难过得几乎窒息。她就像之前等待过的无数次那样,等到她醒来。她想说阿湮阿湮不再轮回了可好,想说阿湮我们不再管他了好不好……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辰湮终究还是又迈进轮回去了。
    这场修复——或者说,这场梦境——实在进行了太长的时间。人间已经几百度春秋,她也不知道他已经离她有多远。
    *
    这一世,命书上刻录的竟是亲缘。
    她在九个多月的沉寂后挣扎着见到这个世界。婴孩的视野非常模糊,那如雾气般的薄翳还未能完全散去,于是在朦朦胧胧的光影中,见到她所挂念之人苍白的脸庞。
    他抱着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凝视着她与他相似的稚嫩面容。那双眼中藏着一个深渊,残酷,幽晦,似乎有种没法抗拒宿命的无力,又饱含着不甘于就此认命的挣扎。丝毫不是欣悦的模样,甚至可以说,那是种略带神经质的绝望。
    彼此交换的一眼似乎就重合了无数的时光,就像他现在只能紧紧抱着她一样,他也控制不住得想要抚摸她的发,温柔得轻吻她的额,但最后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喉间。
    你再也无法隐瞒我,因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模样,只要见你一眼,我便能认出来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再来呢。
    一场转生终结得如此迅捷,她在轮回眼边上沉寂了很久,还是想不懂他那种复杂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她以为他是深恨她的,自罗浮之后那么漫长的梦境中她隐隐已定下这样的认知,可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般沉谧而眷恋,于是她以为他能接受她用这样的方式留下,可他却毫不犹豫杀了她。
    不明白,想来也无妨。继续投入轮回。
    然后她在一户人家里安静得出生、成长。直到第十三个年头,被定下亲事。丫鬟团儿去偷看了一眼,回来告诉她说,姑爷可俊了。后来第一眼见着,她视线注视的,却不是未婚夫。而是未婚夫的胞弟。两个少年明明是相差无几的颜容,可他便例外些。至少,她从未见过世人有这般宛若清月之辉的,辉华耀眼照夜如昼,可映月底下漆黑的幽暗也是那样浓重。
    就仿佛一个人被活生生劈成两半,一半青云曜日,一半深渊无底。
    只对视了一眼,彼此便移开视线。她如坠寒窖。
    他的眼神在说着,为什么你还要来呢。那样温柔又那样无情地说着,走罢。
    自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理智又疯狂的情绪几乎要侵染她整个思维,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所以后来有一日,听闻未来夫家满门尽灭的消息时,她才缓慢得咔出口血来。前段时日,她未来小叔因病去世的消息也传到她家这里,她其实并不惊讶,身躯坏了他自然要找个新的再次渡魂,可她实在想不到,他对那家的恨意从何而来。
    她木然坐在那里连眼神都有些滞然,团儿在她边上哭得稀里哗啦。团儿说当时的情景可惨了,所有人身上都被划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是活生生挣扎着断气的,那血流得连门前的青苔都染得黑红。
    这样看来,有这般手段,前一世他径直扼断她喉咙的做法,还是手下留情了?
    她以惊吓过度一病不起作为这世终结的方法。
    连轮回眼都不想走,直接叫地书将她送入下一世。
    然后,她与他是师姐弟。
    师父跟师娘吵架,离家出走。回来的时候便捡了那么个孩子。看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世就是如此了。师娘武艺甚强,打起来连师父都只有挨揍的份,但叫她拿个锅铲持个针线就比杀了她还难。作为这山里唯一的女孩,饭菜从来都是她的活,照顾病号当然也是她的。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静静坐在那屋里,看他因与宿体的不契合而痛得死去活来。她不说话,他也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虽然曾经最糟糕的模样都在她眼底下经受过了,可他到底还是不想多露出任何一分软弱。
    她想了很多东西。
    “我也想不明白,”她在他面前自言自语,“可我从未可怜你。或许,出现在你身边,也不是我的意愿。可我既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便从未想过在魂飞魄散前,偏离轨迹。”
    “我拥有她的记忆,她的颜貌……可我毕竟不是她。”她想他知道的,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存在,是为予你一线缘分。所以你说想证明我的存在没有任何必要,你说凭着你自己便能挣脱天命判书,其实也有道理。你还要杀我也罢,不杀我也罢,我的命运都不会有改变,无论是多少次,依然还是只能出现在你身边,陪着你,看着你,如何去破开天命。”
    其实不是这样的。其实不是的。
    明知道自己在说谎,可她还是这样平静得说了。她其实不是被驱使着接受这样的命运,且无法改变,她是自愿一世一世跟着轮转的,哪怕再惨烈的命运,她也无话。他入凡海挣扎那她也随他历经千世万世,他受渡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她那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不是为偿因果,也不是为可怜他,只是天理应当,既来了,那便做了。
    而这一切的根由,不过是她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2。22
    老板苦逼的啊。两三百年了,原以为她真的不会来了,结果尼玛她居然又出来了!而且居然投胎成自己女儿!不说二话,直接弄死……
    原本打算直接写蓬莱的,但还是觉得阿湮跟老板之前得再互动下。结果临时决定加的一场梦境戏就这么长。因果这玩意儿原就说不好的啊,不过我也算是解释了阿湮跟老板之间的渊源。
    关于织女的设定,呃前面我已经讲到过天道之下,开天后最初的那些神祇几乎都陨落了,织女是最初的命运法则中脱胎出的神,原本也是要死的,但她后来舍弃法则托阿湮抽出了神骨,以神不神仙不仙的形式存在天道才没法再动她,而那命运的法则后来就形成了星辰地幽宫,不受任何神祇掌控,连天道都只能影响不能掌握。
    PS:^^前几天有个货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意思。这货问,阿湮跟青华到底还算不算是同一个人。

  ☆、第87章

    ‘我很痛。痛得已经无法忍耐……’
    艰难挣扎得恨不得自我毁灭的时候;那双眼睛便是静静的轻轻的,注视着他。他该是早已习惯这苦楚与绝望的;可或许是因为身边陪伴的人是她,骨子里竟漫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软弱——连忍耐力都下降了许多。
    他听到她在耳边说话的声音,模糊得像是隔着层雾辨别不清,然而那一个一个字烙印在脑海,又泛出火灼般的烫痕,听不见她说什么却又清晰得明白了她的意思,剧痛中她的存在就如寂夜深渊的昙花般干净鲜活。哪怕被苦痛的罗网死死束缚,哪怕想大声吼出走开不走就杀了你,却仍不由自主用力呼吸着与她相同的这片空气,狼狈贪婪得追寻与她有关的任何讯息。
    再没有比这更折磨的爱与恨纠缠在心头。他是懂得凡人的爱恨的,用手触碰上一下都会如蜂蜇般刺痛,那些时光中,伪装得再完美想要从凡人身上夺得一份真情,他却始终脱不出阅尽世事洞彻人心的骄傲,可唯有在她面前,连自欺欺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后她与他都开始长大,在某种心照不宣的平静之中。
    可这一世他连伪装都省了。不笑,不哭,流血也不会皱一下眉,被误伤断了腿也不会动一下容,这山头上的人们总是在偷偷议论,说那是尊石雕,冷冰冰没一点人气。而他越长越大,那骨子里的凉薄冷漠便越发显露无疑。
    他曾策反良民落草的强盗,然后无动于衷注视对方内讧血流成河,最后甚至补上几剑在存留者身上。也曾眼睁睁见着一乞儿在被人施舍了金银之后,因要留着给家中病重的妹妹而不肯交出,被年长的乞丐活活打死,属于他的反应也只有唇角淡淡一晒。
    他的血似乎是冷的,又一回见死不救,二师兄终于爆发了向他出手,他轻描淡写一剑几乎绝了师兄的命,而面对师父的质问时,他只淡淡的,冷冷的,那么一句:“我错了?”
    师父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那时她就站在二师兄床前,刚为他包扎好伤口,抬起头的时候,见那个人正凝视着她。他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渡魂之躯一样,生得清风明月,辉华冷耀,脸上的巴掌印将血肉肿得老高,他却没有一点狼狈之色,静默从容得仿佛穿堂的一袭冷风。
    看着看着,然后,扯动嘴角笑了笑,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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