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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便听到叶九思淡而微凉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说道:“你不了解我的师父,甚至没跟他说过多少句话,短短六天,情深似海,铭心刻骨?别开玩笑了。我不杀你,让你走,是因为我知道女子在如今的世道是有多么的不易。女子本就艰辛的人生,我不想在之上再多添一笔悲剧,所以才让你走。不要把我的忍让当做你得寸进尺的理由,任何对师父不利的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斩于剑下,所以,别逼我亲手杀了你。”
“爱,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贵贱尊卑之分,但我绝不能容忍你以爱为名,伤害我师父。”
从杜若决定下药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追求的并不是所谓的爱情,至少并不是纯粹的爱情,肯定还参杂着其他的因素在其中。
叶九思很温柔,也不吝啬将这份温柔给予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但是这其中绝不包括想要伤害她所在乎之人的杜若。
“送她出去。”叶九思不愿再和她多费口舌,冷淡的拂袖离去,任凭杜若如何嚎啕哭泣,也不为所动。很快,便有两名小厮一左一右卡着杜若的手臂将她拖了出去,而一名侍女也低着头去杜若的房间收拾好她所有的行礼,一同给她送出去。
叶九思的身形渐远,下人们也窃窃私语地散开回房,没有人注意到在院子的转角处,白衣雪发淡着眉眼的叶英和冷着一张脸的叶怀瑾。
“走吧。”叶英见叶九思将事情处理得很好,便不再关注,转身便想回房,却被叶怀瑾轻轻地揪住了衣袂。
叶怀瑾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叶英温宁的眉眼,轻声道:“大人,杜若为了您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您不会觉得感动吗?”
叶怀瑾对杜若恨得咬牙,但是他知晓在富贵人家中,哪个男子没有一两个通房丫鬟的?虽然叶怀瑾知晓叶英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却担心叶英因为叶九思管太多而心生隔阂。他虽然对杜若满心不屑,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这样不顾一切的爱意在平常是很能打动人的。他担忧的便是叶英可能会被杜若虚伪的话语所打动,对其产生怜惜,哪怕只是一丝半点,都可能会让他对叶九思产生不渝。
叶英微微低头,昏暗的烛光倒映在他清俊的容颜上,平淡的眉眼有种月下幽篁独坐,听风落雪的宁静之感。他就如那郢中白雪,清冷高绝,又似澧兰沅芷,自有一番温文舒淡的雅致风华。听得叶怀瑾的话语,他的神情仍然平淡得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是真是假,我心中有数。便是真的,那又如何?我志不在此,亦无心儿女长情,几日以来与她形同陌路,无半分交集。她看得开,是幸事,看不开,我也无可奈何。”
叶怀瑾微微一噎,确实如此。叶英和那女子又不熟悉,更没有做出任何让人误会的举动,那女子之所以会喜欢他,无非是被他的容貌气质所吸引罢了。但容貌乃是父母之赐,不可更改,难道她喜欢叶英,叶英就非得回应她吗?如此,也太没有道理了点。
“是小瑾想岔了,还请大人见谅。”确认叶英的确对杜若不上心,消除了隐患的叶怀瑾满意地收回了手,露出如往日一般无二的羞涩笑靥,乖巧地鞠躬和叶英道别,“那小瑾先告辞回房了,大人晚安。”
轻快的脚步声嗒嗒地响起,渐渐远去。
夜风微寒,叶英却还站立在远处,身姿挺拔,姿态端庄得如同一棵清癯的树,神情隐没在明灭的光影里,低垂着眉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方才有一瞬间,思儿的气息乱了……为什么?
叶九思看似从容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身周的气息霎时崩塌,絮乱得一塌糊涂。她的额角沁出了冷汗,背靠着门缓缓的滑落在地,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靠坐在门扉上,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内息。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明明已经看开了,今生只想默默地守着这份不能说出口的感情一辈子,等到青丝染雪,等到枯骨成灰,都将这份情感深埋,永远不会被那人所知晓。本来,已经静了心,已经收敛了感情,能够像昔日一般继续以师徒的身份相处,但为什么,听到杜若的话语,她还是觉得锥心刺骨的疼呢?
叶九思不想承认的,但是她又无法自欺欺人……心中蔓延生出的黑暗根支,名为——嫉妒。
她嫉妒着杜若,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声说出自己的感情;嫉妒着她那样的直白不讳,正如她所说的,至少,她敢说出来。
心中升腾起一丝烦躁,内息顿时走岔,经脉一抽,五脏六腑登时便是一阵抽搐般的剧痛,叶九思“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白皙如玉的脸颊顿时泛起一丝病态的红。叶九思不敢停下,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一点梳理着体内絮乱走岔的内力。
叶九思盘腿静坐在漆黑的夜色里,唇色微微发白,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咳,满是铁锈味的鲜血便缓缓从唇角渗出。她娟秀的眉宇轻蹙,似是含着沉甸甸的痛楚,时间在煎熬的过程中滴滴答答地走过,叶九思的唇角却渗出越来越多的鲜血,空气中溢满了令人反胃的血腥气。
不痛……不痛……叶九思,你冷静一点!
“哇——咳咳咳咳——!”叶九思只觉得心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疼,鲜血从口中喷出,那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虚弱了一般,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伴随着翻涌吐出的鲜血,疼得她眼前一阵晕眩。
不仅是身体的疼痛,还有那种来自心灵最深处,让她绝望的悲哀和凄凉,凄神寒骨。
静谧的夜色中,似乎有人发出轻而不屑的嗤笑,讥讽着懦弱而不敢言爱的她:你说你多愚蠢啊,杜若虚伪,你又何尝不是呢?为什么不像杜若那样勇敢地说出口呢?这里明明不是大唐不是吗?你是叶英唯一的弟子,他信任你,怎么就不懂得利用这一份感情而让他也爱上你呢?
“闭嘴。”叶九思靠坐在门扉上,双眼是乌沉沉的黑,唇角仍然在不停的渗血。她冷冷地回了一句,有些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那声音继续说道: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为什么不愿意直视自己的心呢?你明明嫉妒她不是吗?嫉妒她能光明正大地说出‘爱’字,而你,除了默默的守望,静静的陪伴,为他付出一切,却仍然不能说出口。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懦夫,对自己的师父抱有这样的心思,真恶心,不是吗?
叶九思沉默不语,她偏了偏头,一缕柔顺的鬓发簌簌落下,散在肩膀上,衬得她惨白的脸颊有一分濒临破碎的脆弱。
“思儿。”叶英的声音骤然响起,叶九思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声音来自自己的身后,门的那一端。她心脏猛然一悸,有种说不出来的惶恐和害怕,不自觉的抿了抿唇,一口鲜血顿时哽在喉头,让她忍不住轻咳出声。
“思儿,开门。”叶英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站在门外,一手覆在门上,嗅着那透过门扉都能感觉得到的浓重血腥味,平静的眉眼透出一丝压抑的,沉重的愤怒,“开门,思儿——不要让为师说第三次。”
叶九思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
她知道师父生气了,也知道他在气什么,气她不爱惜身体,气她不好好保护自己。从小到大,她似乎总是在惹他生气。他明明是那样静若止水的人,但是好几次都被她气得不行,以他那与世无争的性格来说,会生气,无非是在乎她罢了。
不该是这样的,她只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部献给他,希望他幸福,希望他快乐的。
不知是心魔作崇,还是被今晚的事情刺激到了,叶九思死死地抿着发白的唇,近乎崩溃地落泪。她强行扯回自己崩塌的理智,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用尽量平静的声音低声说道:“师父,徒儿没事,您回去休息吧,天色这么晚了,明日还要和宋前辈一战,您需要好好休息。徒儿没大事,只是急于突破,有些内息不稳罢了……让徒儿待一会,好吗?”
叶九思的声音很温柔,但她说出的话语,却是第一次决然地拒绝了叶英的命令。
叶英沉默了。
叶九思闭着眼睛,咸涩的泪水滑进唇角,和着鲜血,看上去狼狈万分。
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你说你是何苦呢?明明喜欢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为他流再多的泪水,他也不知道不是吗?你本来是不识情爱的,思而无邪的,如今呢?如今你为了他,变成了什么样呢?
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为了他,她恨不得一夜白头。
叶九思微微抬首,任泪长流,她一双眼眸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夜空,澄澈而明净,流淌着醉人的温柔。
滚开,心魔。
在我心中,他永远凌驾在我的幸福之上。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倾塌,那桎梏的她的锁链一一崩碎瓦解,叶九思感觉到体内沸腾的内息,神情却很平静。空气压抑到近乎凝滞,宽敞的房间似乎都变得逼仄起来,仿佛有力量倒灌入体内,叶九思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变了样。
她似乎和空气交融在了一起,只要她愿意,甚至没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模糊的黑暗中她可以看见帐幔上细密的孔洞,黄花梨木桌上细腻的纹路。她嗅到衣柜里衣服上清爽淡雅的香气,她听到夜风吹拂着树叶而发出的沙沙声。甚至……她能感觉到叶英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心跳,他就在门的那端,那样的近,近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地步,但是,她又那样清楚的明白——不过是咫尺天涯。
痛苦,又如何?
悲伤,又如何?
我爱他,比天地浩大,胜过所有。
叶九思阖眼入定,她知晓,她已经迈入了宗师之境,但若是没有好好稳定境界,她可能会跌落得很惨。她沉浸在一个神妙的状态之中,内力流淌过奇经八脉,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炽热的内力流淌过全身的经脉,最后窜回到丹田里,叶九思的身周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氤氲的雾气之中,她皮肤泛起宛如羊脂玉般温润的色泽,衬得她本就素丽如画的眉眼愈加娟秀清美,似一樽美丽的玉像。
她身周的气息也在缓慢的变化着,如果说,叶九思之前的气息如骄阳般璀璨而张扬,那此时,她的气息却凝实而内敛,乍一看,竟宛如不会武功的凡人一般,似返璞归真,但细心感受,却有流云的飘渺和深水静流的绵长,平和温淡,浑然天成。
习武二十载,如今,大道将成。
叶九思不知道,叶英在门外静静的站了一个晚上,一直守着她。夜间的露水凝在他的眼睫、眉梢、发间,他却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那样安静的伫立在原地,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也没有什么能让他里去。直到天边的第一缕晨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睫才轻轻一颤,轻轻的,缓缓的叹出一口气。他站了一宿,面上却并无疲倦之色,晶莹的夜露让他清俊的容貌多了几分清润的温柔,显露出慑人的美。
察觉到屋内的气息变得绵长平稳,那血腥气也渐渐淡去,叶英侧耳静听半晌,方才转身,踏着染满晨露的青草地,步步远去。
他不知道,为了他,她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和痛苦,最终一步步踏碎那阻挡前进的心障,从中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