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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迟疑,轻手轻脚穿衣起来,把装有宝钗秀发的香囊塞到怀里,放在贴近心脏的位置。
回头看那沉睡的美人,眼神无限眷恋,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一吻而终,转身大步离去。
待脚步声越来越远,宝钗睁开了眼睛。
暖烘烘的被窝里,还留有水汷的温度。
翻身起来,床头放着的是南安王的令牌。
这便是让无数人争了个头破血流的王权,手指触摸上令牌上的海浪祥云,冰冷而又硌手。
宝钗不喜欢。
再一旁,放着的是万分紧急情况方能放的烟花,精精巧巧的,握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分量。
宝钗又放了下来。
五千府兵,三千枭骑,尽归她所有。
水汷真的这般信任她?
脑海里却又想起昨夜水汷的嘱托:若京城出了乱子,你与母亲小雯随枭骑回江城,其余之人,一概不问。
那水晏呢?
水汷一怔,却道:“你不用管他。”
被窝里明明是暖烘烘的,宝钗却觉得如坠冰窟,通体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水汷: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戏剧里的武生,身上插满了flag
二更!
☆、和亲
宝钗枕着鸳鸯戏水枕,上面还有着水汷的味道,想起他对自己的托付,眉头紧锁。
江城战端起,京都也一样,风云变幻无测。
二帝争位,双悬日月照乾坤,又有六皇子北静王,在这个天家诸王夺嫡的泥泽里,南安王一脉真能全身而退吗?
她不知道。
她所能做的,不过护好一家老幼,府兵与枭骑,万万不能动。
宝钗又躺了一会儿,见天色渐亮,便起来梳妆。
水汷走了,她自然不好再一个人吃饭,早早梳洗完毕,去松涛苑里拜访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毕竟上了年龄,容易嗜睡,宝钗坐在椅上,等了好一会儿,丫鬟们方搀着南安太妃过来。
宝钗上前见礼。
水雯早上贪睡,水晏与探春又不与她们一起吃饭,宝钗一人伺候南安太妃进食。
水汷出征,南安太妃心中忧虑,食欲不振,宝钗不敢深劝,只伺候南安太妃喝了几口汤,吃了几口菜。
饭毕,南安太妃叫来了府上的丫鬟婆子们,谁人在做何职,一一告诉宝钗。
宝钗面带微笑,细细听着。
最后那几个丫鬟,却是颇有姿色的,南安太妃道:“她们都是府上家生的丫鬟,我派去伺候汷儿的,如今你也来了,是去是留你来决断吧。”
宝钗抬眼去瞧,丫鬟们个个低眉顺眼,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莺儿重新续了茶,宝钗轻啜一口,道:“既然是伺候王爷的,那便等王爷回来再行决断吧。”
几个丫鬟听了,面无波澜,磕头谢恩。
南安太妃再瞧宝钗时,眼里带了几分探究。
午间薛母派薛蟠来接宝钗,南安太妃道不可失了天家的礼,宝钗一一应下,让莺儿将回薛府用的东西准备好,与薛蟠一同回了娘家。
薛母见了宝钗,泪眼朦胧,又是高兴,又是悲伤。
高兴的是前几日水汷与宝钗一起回门,精神奕奕,毫无外人所传的病弱模样。
伤悲的是,转眼间江城又起战乱,水汷领旨出征,归来遥遥无期。
薛母搂着宝钗,痛哭了一场。
宝钗轻轻拍着薛母的背,道:“王爷洪福齐天,必能凯旋归来的。”
薛母点点头,连连称是。
宝钗又问可曾找到香菱的父母,薛母为难道:“前几日倒是有消息传过来,讲是寻不到人家。”
宝钗叹了口气,道:“年久日深,一时难寻也是有的。”
想起水汷留给她的枭骑,心思一动,便又上了心。
母女二人在屋里说着话,不多时,便有丫鬟来报,说王夫人带着姑娘们过来了。
宝钗连忙去迎,只见王夫人带着黛玉迎春与惜春,相伴而来。
四人见了宝钗,纷纷见礼,宝钗笑着将人扶起,道:“哪里就有这么多的规矩了?”
王夫人道:“你如今是王妃了,身份自然贵重。”
黛玉低头一笑,迎春仍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惜春身量尚小,一脸懵懂。
宝钗陪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却见香菱进屋来,请走了黛玉与惜春,说是请教些诗句。
王夫人一脸慈爱,道:“玉儿身子弱,莫要贪书累坏了身子。”
黛玉道是,拉着惜春,与香菱一处玩闹去了。
王夫人见迎春仍坐在一旁,道:“你也与姐妹们一处玩闹去吧,我与王妃有几句话说。”
迎春无法,只得起身告辞。
王夫人看看宝钗,又看看薛母,过了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府上的这些姑娘,都不及王妃有福气。”
“迎春这般大了,官媒们说的人家也不尽其义。大老爷见探丫头嫁的好,因而对迎春要求也颇高,高不成低不就。”
宝钗见王夫人的茶见了底,叫莺儿给王夫人添茶。
王夫人喝了一口茶,又道:“你林妹妹,你也是知道的,身子这般弱,风吹吹就倒了,又有老太太护着,我纵是有心,也是没地方使。”
薛母正欲接话,宝钗连忙拉拉她的衣袖,笑着岔开话题,道:“林妹妹还小着呢,老太太喜欢她,多留两年也是有的。”
“至于二姐姐的婚事,我帮她照看着,若有合适的,也省的姨妈再操心。”
王夫人今日过来,为的便是迎春,听宝钗这般说,心里总算踏实一些,道:“我身边这么多姑娘,一起加起来,也不如王妃贴心。”
宝钗又问贾赦要求,细细记下。又与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出去找黛玉几人玩乐。
黛玉彼时正与迎春下棋,惜春与香菱在一旁观看。
宝钗走上前去,道:“不是有问题要问林妹妹吗?怎么在这看起下棋来?”
香菱不好意思道:“我比不得众位姑娘,哪里有那时间精力去学诗。”
宝钗眼中一暗,看着香菱面容,心道可惜了这样的品格相貌。
黛玉见宝钗进来了,也停了下棋,道:“宝姐姐,好好的王妃不做,你准备给谁说媒呢?”
话这样说着,却拿眼睛去瞧迎春。
宝钗指头去点黛玉额头,道:“你也就欺负你二姐姐老实,若换了探丫头,指不定怎么闹你呢。”
黛玉拉着宝钗的手,道:“我才不怕她呢!”
手指指了指迎春,帕子掩面偷笑道:“二姐姐在王府输了棋,如今整日拉着我下棋,快说说,到底是何人赢了她。”
“狭促鬼!”
宝钗见迎春面上一红,便阻止黛玉继续往下说。
心里却盘算着,秦远的官职,是否能如得了贾赦的眼。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探春同为庶出,却嫁做了王妃,迎春的父亲,好歹袭着一等将军之职,怎么会任由女儿嫁于身份都不明朗的秦远?
冬去春来,记忆的长河里留着太多无奈的碎片,转眼到了二公主远嫁北疆的日子,宝钗对于天家无情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新帝病重,自然是起不来的,太上皇领着后妃,将二公主送离京都城外,便回了大明宫。
南安太妃与北静太妃托病未出,探春照料水晏,亦未出现,宝钗与其他王妃诰命们跟着太后,去送二公主。
天家子嗣,成器又成年的男子并不多,南安王水汷算是一个,宝钗作为南安王妃,严格算起来,也算是公主嫂子,宝钗又在太后宫里伺候过一段时日,颇得太后欢心,因而太后也抬举她,众多王妃,太后与她说着话。
谈及公主远嫁,太后一声叹息,再说不出其他,宝钗再瞧瞧其他妃子,除了公主的生母贤太妃,其他人面上的悲伤都是淡淡的。
耳畔贤太妃强忍着悲伤的声音仍在继续:“公主大义,自愿远嫁北疆和亲。。。”
宝钗低下了头,大义?不见得,她那日所见的二公主,分明是走投无路的心如死灰。
后妃们仍在谈论,道强大如汉,也有公主远嫁和亲的先例,我朝这般做,也无可厚非。
宝钗听了,一声轻笑,目光瞥向衣甲鲜明的兵卫围着的凤撵,心道,可惜我朝没有卫青霍去病这般惊才绝艳的将军,大破匈奴。
凤撵上,二公主盛妆华服,神情木然,柔顺的眼睛空洞无神,染着蔻丹的长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暖炉上面的画。
撩起凤撵上的纱幔,长长的送亲队伍一眼望不到边,北静王的军队在前方开路,羽林卫紧跟其后,围绕在凤撵周围的,是锦衣卫。
二公主空洞的眸子动了动,又瞧到了那个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他骑着马,腰间配着绣春刀。
公主又放下纱幔。
到了晚间,太监一路小跑来宣,左立微微回头,冰冷的目光瞧着黑暗中华贵的凤撵。
太监恳求道:“统领,您就跟我走一遭吧,左右公主都是要嫁到北疆的人了,余生能不能回转尚是未知。。。”
左立缓缓来到凤撵旁,宫女太监们无声退下。
冰冷的月色下,寿宁公主换了一身素衣,远远瞧着,不像是出嫁,更像是送殡。
寿宁公主的声音淡淡的:“左统领,可否上前一叙?”
左立静静站着,寿宁公主只得走到他的身旁。
月色下,她突然伸出了手。
冷月如霜,左立抬手挡掉,面具遮着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寿宁公主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在脸上投上一层薄薄的阴影,她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临到走了,我也不曾见过你的面容。”
俩人静静地相对而立,过了半晌,她转身回了凤撵,夜风里,传来她的声音:“罢了。”
左立瞧着她的裙摆拖在地上,染了些草屑,本就是浅色的布料,十分的显眼。
他抬头去瞧月色,圆月是乡愁。
他们分明是见过的,那年他还不曾带上面具,她还是小小的公主,她跟在太子身后,曾给他递过一方锦帕。
宫墙深深几许,多少年少懵懂事,都被埋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不动了。。。改天有时间了再补上
☆、筹谋
嫁来南安王府月余,宝钗润物无声,悄然融入了王府生活。
水晏是庶生子,自幼体弱,但丝毫不影响他在王府的地位,水汷对他极为看重,南安太妃对他恩宠有加,就连大明宫的太上皇与太后,也时不时地召他进宫。
锦衣卫护卫的轿子自大明宫出来,一路到南安王府水晏的院子,宝钗极目望去,雕龙覆凤的轿子尽显天家气派,赫赫威威。
轿子清早而来,晚间才将水晏送回,更有甚者,太上皇留水晏宿大明宫。
这种待遇,水汷都不曾得。
若非太上皇今日抬举六皇子,事事让六皇子代他出席,只怕言官弹劾水晏的折子早就堆成了山。
宝钗自嫁了水汷之后,也经常留心朝政,太上皇这种行为,让她忍不住想起了汉武帝的分封制。
藩王势大,削藩只能徐徐图之,像新帝那般急哄哄扬言断诸王的粮草的行为,只会引起诸王异动,群起而攻。
而太上皇的这种手段,比新帝不知高明了多少个台阶。
给了水晏一个空壳子的王,却没有任何任职,也没有任何封地,等时机成熟之后,将水汷的封地与兵力划出一部分给水晏,刀不见血,便解了藩王势大的局面。
也无怪乎水汷看重水晏,却又提防着他。
宝钗叹了口气。